今天周二,正常下午是不上课的。
宁栀却有些不同。
他课程修得有点多,不少课程彼此之间冲突,他还欠一个针灸见习报告。
星城中医附一的针灸推拿康复科素来比较忙碌,带教老师见到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他观摩了一下午针灸治疗。
带教老师扎针的时候会讲解一下病人是什么病症,扎针的穴位,以及为什么扎,有什么效果。
宁栀听得认真,记了笔记,表情有点跃跃欲试,很想实际上手操作一番。
但带教老师似乎自动屏蔽了观感系统,完全没有接收到宁栀的内心活动,给这个病患扎完针后就去别的病房给另外的病扎针去了,也顾不上宁栀。
宁栀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病患,很想给他把把脉,研究一下扎针前后气脉的运转差别。
还没等他开口,病患就一脸紧张地看着他这个见习小医学生,态度警惕得不行。
病患如此抗拒,宁栀只得作罢。
晚上回家默默写见习报告的时候,微信响了起来。
宁栀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杨峥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这还是自从杨峥走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宁栀看了一眼,接通了视频。
视频那头杨峥站在路边,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周围一片雪白。
“下雪了?”宁栀问。
星城的冬天湿冷湿冷的,冷风吹到人骨头缝里,就是很少下雪。
“早下了。”杨峥看见他,俊帅的酷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衬着漫天风雪,眼睛里都闪着光。
他问:“最近睡得好吗?”
宁栀看向屏幕:“老样子。”
“……”杨峥,“你现在在做什么?”
“写报告。”宁栀停下敲键盘的手,把手机拿起来,仔细观察杨峥的脸色,“没受伤吧?”
杨峥笑了一下:“没。”
现在是和平年代,虽然偶有局部小冲突,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安全的。
上次那绝对是意外。
宁栀“哦”了一声,又问:“需要什么吗?吃的用的?或者药?”
“不用。”杨峥摸了摸冻得有点发红的鼻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有点想你,还有姑姑他们。”
宁栀也笑了,看着杨峥的目光变得温和了一些。
“那等我考完试就去看你吧。”
杨峥:“……”
这个真的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今年休假太多,估计好几年春节都不能回家。
宁栀如果能来看他,他还是很高兴的。
但他更担心宁栀的身体状况。
“算了,这边条件太苦了,很冷,你又睡不好,还是在家里过年吧。”
“我又不怕冷。”宁栀把见习报告的最后一句写上,抬起眼睛瞟了杨峥一眼,“不是说想我吗?”
杨峥:“……”
宁栀这才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寒假我去你们那儿见习,为了赶课程,很多实践课我都错过了。”
所以要趁寒假补上。
这是个大事。
杨峥很想问宁栀他要实习,难道星城中医药大学附属一医院不能见习?何必千里迢迢跑来绛省吃苦?
宁栀揉了揉额头,看着杨峥道:“你只要能哄我睡个好觉,让我度过这段最关键的时期,以后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杨峥顿时也不挣扎了,“几号考完?我给你订机票。”
“十七号。”宁栀说,“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他已经有经验了,所以早早地就把机票提前订好了。
杨峥:“……”
栀栀这是早就决定好了,今天只是告诉他一声吗?
“知道了,到时候我去大维市接你。”
绛省这个时候气温低,风雪很大,不一会儿功夫,杨峥头上肩上就落了一层薄雪。
两人商量完这个事,杨峥也没什么好说的,担心打扰到宁栀,便说:“我先回营了,好好考试,假期再见。”
接下来的时间,宁栀把精力全都放在复习和考试,考完试便拿着学校开具的见习报告准备前往大维市。
杨晓曼听到他的计划后不由一愣:“那你过年回来吗?”
“不了,开学前我再回来,然后就去医院实习了。”
杨晓曼“哦”了一声,有点失望。
她本来打算寒假时全家一起出去玩呢,这下计划泡汤了。
宁栀已经去过大维市一次,家里人这回倒不像上次那样担心。知道宁栀要去看杨峥,杨晓曼给他买了两个超级大的行李箱,箱子里装满了各种星城特产。
反正宁栀力气大,不怕他路上拎不动。
就这样,宁栀拎着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再次登上了前往绛省的飞机。
五个小时后飞机平安抵达大维市。
宁栀先去大转盘取行李,然后顺着人流往外走。
出站口的方向宁栀一眼就看到了杨峥。
杨峥身材高大,气质阳刚,两手插袋地站在出站口,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和在家里见到的模样迥然不同。
但是这样的杨峥在见到宁栀的那一刹表情就变了,浑身的尖刺和盾仿佛瞬间都被收了起来,又成为了以前宁栀见到的那个温和耐心的表哥。
哦,现在是他的男朋友了。
“栀栀——”杨峥顺利接到人,松了口气问,“累吗?”
“累。”宁栀说,“飞机上好吵。”
飞机飞行时的那种轰鸣声,听在他耳朵里就跟炮轰一样,睡又睡不着,真是折磨。
杨峥叹了口气,抬手把宁栀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好,然后接过他的行李箱,带着宁栀往停车场走。
大维市这几天下大雪,车道上的积雪被清理过,远处的房顶上依然可见一层厚厚的积雪。
杨峥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对宁栀说:“走,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在机场的餐厅里随便吃了点填饱肚子,然后杨峥便开车带着宁栀回驻地。
到驻地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宁栀一路颠簸,居然在车里还小睡了片刻,下车的时候精神反倒好了些。
驻地距离殳雅县两百多公里,营地规模不大,位置十分隐蔽。
这个时候四周的原野黑漆漆的,只有营地外的岗哨两侧亮着微弱的路灯光芒。
杨峥带着宁栀去登记,执勤的哨兵仔细检查宁栀的证件许久,学校给宁栀开的见习报告也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往营区里打了通电话最后才放行。
杨峥把车停在营区内的小招待所里,拎着他的两个大箱子朝招待所走。
上了楼,杨峥把门打开,示意宁栀进去:“今天先住这边,明天办好手续再给你安排宿舍。”
宁栀看了一眼,房间很简单朴素,但是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你晚上也住这儿?”他问。
杨峥:“……”
他倒是想,但不能。
“晚上我回宿舍。”
宁栀“哦”了一声,有点失望。
杨峥看着他失望的表情很想笑:“你如果动作够快,说不定我能在回去之前哄睡你。”
宁栀立刻冲进洗手间,几乎以飞一般的速度收拾完,然后往床上一躺。
下一刻,低沉的有点跑调的摇篮曲响起,宁栀几乎秒睡。
第二天大清早,宁栀被尖锐的哨声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才六点,天空漆黑一片。
战士们起床开始晨练了。
宁栀:“……”
宁栀又躺了一会儿,实在吵得睡不着,起床洗漱,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快九点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眯眯眼矮个子李小海站在门外,冲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上校让我带你去卫生所报道,顺便再领你去宿舍。”李小海见到他很高兴,语气也没有上次那么拘谨,伸出手就想帮宁栀拎行李箱。
宁栀错过身,一只手推着一只箱子往外走。
李小海挠了挠头,跟在他身后下楼。
杨峥在楼下等他。
见到宁栀时大步上前,先伸手把宁栀外套的拉链完全拉上,又去给他整理衣领戴帽子。
宁栀有点不耐烦,拿下巴撞了撞他的手:“我不冷。”
杨峥一丝不苟地给他戴好帽子,衣领也竖起来,捂住下巴和嘴,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
“好了,走吧。”杨峥说。
李小海一直站在边上安静地等着,这个时候终于能帮忙拎一只箱子,差点没拎起来。
嗬!
好重!
小仙童力气大啊,刚才下楼的时候他见宁栀一手拎一个,走得飞快,还以为不重呢!
杨峥先带他卫生所报道。
卫生所的军医不在,只有一名卫生员在做准备工作。
李小海把他们送到卫生所就走了。
卫生员拿着学校给宁栀开的见习报告,内心挺好奇的。
“寒假你不回家过年,跑这么远来见习?”而且还是他们这种基层卫生所,条件可苦了,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宁栀不说话,杨峥面无表情地道:“他热爱学习。”
卫生员:“……”
卫生员给宁栀办好了手续,杨峥又领着他去宿舍。
单间宿舍,但是洗漱要去外面的公共洗漱间。
“洗澡也要去公共澡堂,几十号人一起洗。”
宁栀顿时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
杨峥一副“我都说了就这条件,你非不信”的表情看着他。
宁栀面无表情地道:“我去住招待所,自己掏钱。”
杨峥欣赏完他炸裂的表情,哈哈一笑,揉了揉宁栀的脑袋,说:“哄你玩的,洗澡我带你去小澡堂,那里人少。”
宁栀:“……”
下午的时候,杨峥去忙了,宁栀自己去卫生所。
胡军医终于来了,知道宁栀是星城中医药大学的学生,寒假千里迢迢过来见习,倒是挺热情的。
“小同学勤奋好学,毕业之后要不要考虑来军区医院,实在喜欢的话,来我们卫生所也可以的。”
卫生员:“……”
劝人来这种基层卫生所,胡军医您是认真的吗?
卫生所平时挺闲的,设备也比较简单,平时就给人看个头痛脑热的小毛病,大一点的毛病都看不了,全都要往市区的军医院送。
再说营区里全是一群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感冒都很少。
胡军医怕宁栀无聊,给他找了几份报纸给他看,让他打发时间。
整个下午就在无所事事中过去了。
六点多的时候杨峥过来接他去食堂吃饭。
这个时候战士们基本已经吃完,食堂里人不多,只有少少的几个人,其中角落里一名年纪稍长的老兵气质格外彪悍,尤其显眼。
宁栀不由多看了两眼。
杨峥告诉他,那是他们营区唯一的一名一级军士长,在部队服役超过二十年,获得大大小小的勋章无数,名符其实的兵王。
说话间杨峥语气充满了敬意。
宁栀“哦”了一声,他对部队的这些军衔职称什么的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这人气息有点特别。
杨峥也没多解释,示意他找张桌子坐着,自己拿餐盘去打餐。
比起家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食堂的伙食显然有些粗糙,但宁栀依然吃得很香,化身标准的干饭人,一个人干掉三人份的量,惹得食堂里另几名官兵侧目。
实在是宁栀长得清秀漂亮,看不出居然是个大饭桶。
杨峥一眼瞪过去,那几个人瞬间不敢再看了。
“吃饱了?”
宁栀点头,这边的饭菜虽然略显粗糙,但很饱腹。
杨峥便将两人的餐盘放回去,领着他出门。
身后传来官兵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是谁?第一次见上校对人这么体贴亲切,不知道的以为是他女朋友。”
“听说是表弟,医学生,听说来咱卫生所见习的。”
“哈?医学生干嘛这么想不开,来咱这卫生所见习?能见习啥?”
“谁知道呢!”
“看穿戴家里条件挺好的,长得也帅。”
……
宁栀面无表情地出了食堂。
这些大兵们也好八卦啊!
吃过晚饭后,就是官兵们读报看新闻的时间,算是大兵们最轻松的时刻。
宁栀也跟着看了新闻联播,关注了一下国家大事。
杨峥问他:“去哪?”
宁栀想也不想地道:“回宿舍吧。”
卫生所也没什么事,他只是个见习生,也不用值班,到点了就可以下班回宿舍窝着。
杨峥也没说什么,正要送他回宿舍,就见李小海背着一个满脸都是血的大头兵满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杨峥:“怎么回事?”
李小海看到他们,说:“练障碍跑,视线不好,地滑,飞矮墙的时候脸着地了。”
说完拿眼睛直看宁栀,宁栀上前看了看受伤战士的伤口,说:“没事,就是眉骨边开了条口子,没伤到要紧的地方,缝几针就好了。”
就是血流得多了看着有点吓人而已。
李小海这才松了口气。
杨峥便问宁栀:“你会缝吗?”
宁栀:“我缝得不好会留疤,要不我给他熬点药膏,抹一抹也可以。”
杨峥果断地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小兵:“胡军医下班了吗?”
小兵答:“刚在器械场看到他。”
“去叫他来。”
到卫生所的时候,胡军医也到了,检查一下小战士的伤口,说的话和宁栀一样。
卫生所没有专业的无菌手术室,在急诊室里,宁栀打下手,胡军医利索地给小战士伤口处缝了五针。
宁栀仔细看了看,觉得胡军医缝针的手法很好,感觉比当初给田小薇缝针的那个整形医生都不差。
果然外科才是军医的强项。
送走了小战士,胡军医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宿舍。
门外又进来个人。
个子高挑,眉眼凌厉,浑身的气势很盛。
正是在食堂让宁栀多看了两眼的军士长。
胡军医看样子跟他挺熟的,见他进来,便说:“还是不舒服吗?”
肖素勤是营地唯一的一级军士长,几乎所有的战士和后勤保障人员都认识,对这位保家卫国为了人民服役了超过了二十多年的兵王发自内心的敬重。
肖素勤的身体素质一直不错,可是几个月前身体开始莫名其妙地隐痛,去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问题,以为只是长年的军旅生涯,导致身体有所损伤,现在年纪一大,身体便开始吃不消了。
好在那疼痛并不明显,平时贴点药膏吃点药也能挺着。
胡军医这回也照往常那样准备给他开点膏药和止疼药,宁栀忽然道:“我能给他看看吗?”
胡军医“啊”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肖素勤锐利的目光投向宁栀,没说话。
胡军医便道:“这位是星城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寒假过来见习的。”
肖素勤收回目光。
他连大维市的军区总医院都看过,这么一个脸嫩得很掐出水的小年轻能看出什么来,尤其还是个学生。
胡军医给他开了膏药和止疼药,肖素勤取了药便离开了。
宁栀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空气中依稀残存着微弱的灵气。
那灵气相当稀薄,不一会儿便散逸掉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肖素勤应该也是得的灵气不耐受症,只不过症状很轻,比起之前见到的那个叫潘春礼的来说,症状要轻得多,现在并没有严重到危及生命的地步。
说到这个,不知道潘春礼现在怎么样了。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潘春礼体内的灵气已经郁积到几乎快要爆体的地步,这个情况几乎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