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琢的话同步进直播间, 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弹幕，“……”
【好家伙，儿砸, 你给爹这么争气的吗？】
【这么粗的金大腿都能抱回家！】
【还是我儿子有出息，来, 兄弟们把“有出息”打在公屏上。】
【有出息。】
【有出息。】
【有出息。】
……
看到密密麻麻飘过去的三字弹幕, 被闫琢的话砸蒙的荣璟像是刚通上电般, 腾地红了脸。
他没想到闫琢会这么介绍自己。
更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猝不及防出了柜。
这会他不敢正眼看闫琢, 只拿眼角余光去偷瞄沙发中的男人，却不想与对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荣璟愣了愣。
“不是男朋友吗？”男人静静看着他。
荣璟下意识回，“是，是吧？”
想了想，他们分手又没分掉，那就是，于是荣璟又肯定地点点头, “是。”
沙发中的人瞬间笑起来，唇角微微勾起, 即便知道荣璟现下的状态不对, 好像一直困在了他们当初闹分手的那个时间段上, 但此刻试探得到期待的回应，光影下，男人那深刻锋利的五官轮廓都显得温和起来。
“嗯，所以我没介绍错。”闫琢道。
看到他的神情, 不知为什么，荣璟更加觉得面颊发烫。
红很快蔓延到耳根, 连左耳上那颗冰冷酷帅的黑钻耳钉好像都沾染上了粉红意味。
【哟哟哟哟。】
【啧啧啧啧。】
【……懂了，出息是有, 但不多。】
【随礼一包干脆面，祝久久。】
【我跟一包辣条，求death给我也介绍一个这么优质的男人。】
【楼上这么早就开始做梦了，那我也梦一个，要求不高，跟闫总一样有钱就行。】
……
当代社会对同性相爱的接受度越来越高。
闫琢突然公开自己跟荣璟的关系，大部分水友粉丝都是调侃祝福，但也有一些说话很难听。
【世界上为什么要分男女，就是为了阴阳调和，走后门，恶不恶心你们。】
【就是啊，听说这位闫总背景深厚，好好一个大佬，玩玩就算了，还公开出柜，可真丢你们家族的脸。】
【你们这种搞同性恋的垃圾，不知道又要带出多少病来。】
……
看到这些弹幕，荣璟皱了下眉，刚要开喷，有水友已经拿起了键盘：
【哪里来的老古董，大清都亡了，你还裹小脑呢，滚出去！】
【圈内人路过说句话，前些日子闫总父亲亲口承认了death是闫总男朋友，人家家族都不觉得丢人，楼上那位你瞎吃咸饭操的哪门子心。】
【srds，万一闫总跟death洁身自好，不出去乱搞呢。】
而闫琢坐在沙发里，指尖轻点屏幕，用拿钱砸出来的特权号，把那些发言极其难听的马甲全部踢出了直播间并赠送了永久拉黑封禁一条龙套餐。
直播间房管们也都行动了起来。
看到后台弹出一条又一条踢人的消息提示。
荣璟，“……”
他又偷偷看向闫琢。
“没乱踢，”沙发中的人对上他的视线，平静开口道，“你玩你的。”
偷看又被抓个正着，荣璟的面容更加高烧不退，但此刻他的脸绷着，好像这样就能遮掩住满脸赧然似的，闻言甚至颇为严肃的点点头，“好。”
【……我要被这货笑死了，没发现death这么逗啊。】
【哈哈哈哈，你绷着我们就看不到你那猴屁股似的脸吗？】
【救命，崽崽你怎么这么可爱！】
【啊啊啊啊楼上是姐妹吗，瞬间想从姐姐粉变麻麻粉有木有！】
……
荣璟感觉自己快要噗噗烧开了，他连忙关了弹幕，面无表情道，“我要玩游戏了。”
言罢他点下排位。
游戏进去，荣璟被随即传送进一块末日城市地图。
他选的是个人竞技模式，但在地图上摸索捡装备的时候，有五个人全都朝着荣璟所在的方向而来。
等到了近前，对方开了全频道语音，其中一个哈哈哈笑着说，“儿子，爹们又来组团狙击你了。”
“现在过来叫五声大哥就放过你。”另一个朗声开口。
主播直播时，水友们都喜欢掐着点儿跟主播一起进入游戏，然后会有一定概率大家进入同一张地图。
荣璟几乎每天都能在地图中遇到水友粉丝，有要跟他合照的，有要一起玩的，有单纯想聊两句的……但大部分都是为了来跟他干架的。
遇到这种情况，荣璟一般都会先送一梭子子弹过去，然后再开口回应对方。
不过自从换了平台复播后，荣璟话少了很多，人也乖觉腼腆了很多，跟水友遭遇时，他惜字如金，只干架，不讲话。
此刻料理完前来狙击他的水友，荣璟却突然冷笑了一声，不屑道，“大老远跑来送快递，这么孝顺，爹要感动死了。”
一句话嘲讽感瞬间拉满。
组团来狙击的五人，“……”
之后荣璟简直像是突然附加了毒舌属性，几场游戏下来，不少水友都被他喷的眼冒金星。
“上次五个人，这次十个人，下次不如组个百人团来怎么样？打不死我，说不定一人一句能烦死我呢。”
准备以人数取胜的水友，“……”
“啧，这压枪，脸滚过键盘也就这效果了吧。”
AK满弹夹打光了都没打中一下的水友，“……”
“不用倍镜都能看到你撅着个腚在草里，还穿个红裤衩，生怕别人瞄准不了你？“
藏在草丛里想阴人却被发现的水友，“……”
“算了，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没来及开枪，自己跳墙摔死的水友，“……”
荣璟直播时，闫琢全程都盯着，他一边跟邱培聊着荣璟的情况，一边时刻注意着荣璟的状态。
荣璟有一部分性格完全切换回了年少时，闫琢之前就有所察觉，看直播的人这会也发现今天death跟平时不太一样。
【这个语气……有种梦回星光的感觉。】
【呵，装了几个月乖宝，终于又现原形了，这就又想给老子当爹了，那得看你爹我答不答应。】
【这味儿他终于对了，就喜欢主播看谁都是垃圾的眼神。】
【哎，舒坦了，一天不被他损两句，老子浑身难受，就是这么欠。】
【不对啊，在星光他也没这么叼这么话多啊。】
也有一直看荣璟直播的人察觉出异样。
【我怎么觉得这个主播有点奇怪。】
【楼上我也有同感。】
【好像有点精分？】
【这么久跟下来，death直播时的确有时候感觉像变了一个人。】
……
关于荣璟状态的讨论度不高，但闫琢还是从弹幕中看到了这些内容，他眼神微暗，抬眼看向荣璟。
荣璟这会刚结束一局个人竞技出来，在排队等下一局的空挡准备去打开弹幕瞧瞧。
闫琢起身按住他的手，不动声色道，“起来活动一下，你坐太久了。”
闻言，荣璟松开鼠标，顺着闫琢拉自己的力道站起身，在原地甩了甩剁了剁自己的胳膊和脚。
“闫琢，我有点饿，”随后他小声说。
“冰箱里有牛奶，我去给你拿，”闫琢抬手揉了揉他被耳机压红的耳朵，“先喝一口垫垫，等你下播，晚餐会送过来。”
荣璟点点头，“我想吃酸汤鱼。”
“好，”闫琢笑道，“还有吗？”
“没了，其他你看着弄，”荣璟说。
他俩说话都压低了声音，荣璟也没戴耳麦，水友们听不到内容，急得上蹿下跳。
【有本事当着我们面说悄悄话，有本事让我们听啊！】
【你俩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十级粉丝不能听的？】
【有懂唇语的大佬吗？来翻译翻译。】
有人一本正经地瞎编：【闫总跟death在商量今晚谁在上面。】
【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什么，总裁这体格，一看就是1啊，我们崽崽还能压他吗？】
【嘿嘿嘿，妈妈问我为什么小脸通黄。】
……
荣璟没看弹幕，不知道众水友车已经开上了云霄，连什么姿势都给他们想好了，新的对局开始，他重新坐下来投入了电子竞技当中。
闫琢趁着这个空挡，下去给荣璟拿牛奶，顺便跟邱培通话。
“如果他一直是这个状态，三天后我过来一趟，”电话里邱培道，“让我跟他接触接触，不是以心理医生的身份，他应该很反感我这个身份，就平常朋友或什么的。”
两个小时里，闫琢把自己跟荣璟相识以来发生的所有事都通过信息告诉了邱培，此刻闻言沉声道，“好。”
“别太担心，”邱培道，“他这个状态只要暂时稳定，可能也不是坏事，不要让他再受刺激，看他能不能自己恢复。”
闫琢应下，向邱培道过谢，等挂断电话，他来到冰箱前，给荣璟取了一盒牛奶。
上楼时，荣璟正在跟人刚枪，闫琢站在门口，盯着他微微抿着唇，认真投入游戏的侧脸看了很久。
等一局游戏结束，荣璟关上摄像头暂时休息时，这才走进去，把插好吸管的奶递到他嘴边。
荣璟咬住吸了一口，仰头笑了笑，“谢谢哥哥。”
闫琢微愣，垂眸看着他，荣璟很少这样喊他，以前连琢哥都不叫，总是闫琢闫琢地喊，只有有求于他时，才会在闫琢恶劣的要求下哼哼哧哧别别扭扭地喊一声。
可现在荣璟自然而然地眼带笑意叫了出来。
闫琢眸色瞬间深了。
而荣璟观察着他的表情，片刻后，他起身亲了亲闫琢，随即微仰下巴，贴着他的耳朵再次叫道，“哥哥。”
闫琢手揽住他的腰，胳膊收紧，垂眼看向他，“故意招我？”
荣璟笑起来，像是从他的眼神中确定了什么，终于又重新坐回了椅子。
下播已经凌晨十二点半，酸汤鱼正好准时送过来。
荣璟跟着闫琢一起把食物都取进餐厅，烛灯下，两人慢慢吃着晚餐加宵夜，荣璟时不时会收到一筷子来自对面人的投喂。
看着男人俊朗深刻的眉眼，荣璟突然无声喃喃，“男朋友。”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等了这个身份很久，明明他们根本没分过手。
“在想什么？”对面的闫琢抬眼看着他。
荣璟摇头，低头喝了一口酸汤。
吃过饭，收拾好餐桌，各自洗过澡时，时间已经过了两点。
闫琢把一床被子抱来客厅。
他不太放心留荣璟一个人在客厅沙发上睡，但邱培说暂时都顺着他，不要再过度刺激他，便强压下担心问道，“困吗？”
荣璟点点头，他其实不困，但不能让闫琢跟着自己熬。
“你上楼吧，”他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我睡了。”
两人都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当荣璟早起朝闫琢打招呼，叫他“闫琢”的时候，闫琢就知道，荣璟没有恢复。
第三天，闫琢带荣璟去了公司，邱培充当闫琢的新助理，来到荣璟面前。
“你好，”长相好像跟心理医生不相关，走出去就能当带头大哥的男人朝荣璟颔首，随后没特意跟荣璟多聊什么，只是跟在了他们身旁。
荣璟不知道有人开始了对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看到邱培，他小声问林谦，“你升职了，还是被开了。”
林谦，“……”
“都没有，”林助理微笑，“我今天忙不过来，所以上面又多派了一个人来协助闫总。”
荣璟点头，表示明白。
邱培在心理治疗方面很有权威，他对荣璟的观察不是时时刻刻盯着，一天里总归就见到过三四次，甚至两人除了见面时的招呼，都没有其他的沟通。
闫琢对荣璟的情况已经说的很详细，邱培只是来确定自己的结论。
到了晚上，邱培在电话里对闫琢道，“他是装的。”
闫琢闻言，瞳孔微微缩紧。
“不是主观故意，”邱培道，“人的大脑有趋利避害性，会自我遗忘，也会自我加工，矫正修饰，歪曲很多事实，甚至自我欺骗。”
“他把自己放在了过去的状态，却可以接受六年后周遭所有出现的人和事，也没有排斥，因为他潜意识里明白他自己是假的，别的存在才是真的。”
“他不是在哄你，而是在哄自己。”
“因为你们分手那个节点是他最后悔，最想回到过去改变的点。”
“而你在他意识混乱的时候，答应他不分手，要带他一起走，帮他改变了你们曾经分开的局面。”
“你的答应给荣璟构造了一个他原本想要的未来，他不想面对真正的现实。”
“只要不打破，他可能会一直维持这个状态。”
“闫琢，叫醒他，”邱培沉声道，“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