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的冬季大部分时间都是灰蒙蒙的, 今晚难得是个晴天，月亮高悬，星子稀落, 被雨雪冲刷过后的天空抬眼望去是深不见底的青蓝。
眼前男人的眸子装着夜色，也幽邃的看不见底。
荣璟被面前这双眼睛吸住了, 也好像被眼睛主人的话怔住了, 盯着闫琢, 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那样说, 好半晌才道，“琢哥？”
闫琢看着他，“齐季同记得吗？”
荣璟点点头，“记得。”
“昨晚他生日，我去了，在宴会现场碰到了你二伯的儿子荣鹏。”闫琢道。
荣璟愣了愣，不知道闫琢为什么会提起他。
闫琢一改刚刚的态度, 忍不住沉了声音，“被人欺负不知道告状？遇到事不知道找我？”
“刚分手前两年, 我电话没换, 微信、电子邮箱, 甚至游戏好友都没删你，联系我很难？”
他盯着荣璟，“就非得自己一个人扛着？然后把自己硬生生……”
闫琢偏开脸，喉结剧烈上下一滑, 回过头来时眼角有些发红，声音却比方才更沉, “我们只是分手了，我又不是死了。”
荣璟明白过来对方是知道了自己被送去过精神病院, 甚至之后的事了，他张了张嘴，盯着面前男人眼底再也藏不住的疼和怒，怔怔地叫道，“琢哥……”
“你找我，”闫琢指腹用力搓过荣璟眼尾的小痣，气自己也气他，心里几乎要沤出血来，“我会不管你？”
荣璟很久都没说话，目光相触，他看着闫琢的眼睛想解释什么，半晌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低声道，“我没脸找你，也不敢找你。”
他欺骗了闫琢，亲手摔碎了一颗少年的真心，哪还有脸，还有胆子再回头去找他？
闫琢生生气笑，手却把人扯过来，抱在怀里，嘴唇贴在他耳边，嗓音嘶哑沉冷，“你是傻子吗？”
荣璟僵了一瞬，随即也伸手抱住他，顿了顿，出声道，“我现在没事了。”
所以，你不要为我这么难过。
闫琢嗯了一声，却没松手，良久，才往后退开，问道，“要买什么东西？”
见他神情恢复如常，荣璟松了口气，下意识回，“小米。”
话脱口而出，荣璟想起他们昨天早上的不欢而散，想起自己因为反胃没喝下去的半碗粥，面容僵了僵。
闫琢却没说什么，仿佛昨天的事没发生过，只看他一眼，随即道，“走吧，我跟你一起。”
荣璟闻言没拒绝，但时近半夜，温度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闫琢还是参加宴会的那套着装，大衣加西服，荣璟犹豫了一下，把自己脖间的围巾解下来，递给他。
“你围着吧，有点冷。”
闫琢却微微躬身，等着人伺候。
荣璟只好代为效劳。
围好围巾，两人并排一起走时，闫琢自然而然地把他的手握住揣进了自己的衣兜。
荣璟身体僵住，他从没有跟闫琢在外面这么亲密过，下意识先看向四周，手也想从对方兜里挣出来。
随即荣璟就感觉到闫琢捏着他手的力道加重，人也正侧过脸看着他，但荣璟这次做不到不动声色掩饰自己的抗拒，他再次往周遭看过去。
黑暗中好像有无数双眼睛正兴致盎然地盯着他们议论纷纷。
荣璟连忙又收回目光，闭了下眼睛，不再朝外看，而是像要跟什么对抗般，主动反握住了闫琢的手。
闫琢眸中聚起的暗色散开，唇边有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从小区出来，荣璟拿出手机开了导航带着闫琢往前走，嘴上说道，“我搜了一下，这附近好像有个24小时营业超市，那里可以买到。”
昨天回到住处，洗过澡后他没什么胃口，便打扫了一遍房间就睡了，一整天过去，等零点下播时，胃部终于传来饥饿感。
可打开冰箱看着里面的一堆东西，荣璟什么也不想吃，莫名馋在闫琢家没能吃下去的那碗小米粥。
原本打算点份外卖，但在APP上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这个点还有卖小米粥的。
吃不到更是馋的不行，最后为了一口吃的，荣璟全副武装下了楼，打算自己去买生米煮。
跟着地图没走几步超市就到了，进去后，荣璟去食粮区找了一圈，当看到黄橙橙的小米时有些开心，他忍不住对闫琢道，“这里有。”
闫琢看着他帽檐下弯起的眼睛嗯了一声。
买好米，二人一起返回楼下，闫琢却没有说要走，荣璟有些欲言又止，“你……”
“不叫我上去坐坐？”闫琢看着他。
荣璟抿了下唇，“已经很晚了。”
“那就顺便收留我一晚。”闫琢道，可能是得知真相后的应激反应，他今晚就想荣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对于闫琢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荣璟一向毫无办法，只好带着人上了楼，所幸现在是深夜，他那些全部拉得严严实实的遮光帘看着也不会太奇怪。
终于登堂入室，闫琢站在客厅打量着眼前的房子，很简洁的一居室，收拾得挺干净，生活气息也浓。
闫琢抬步走向卧室，到门口时他转过头来，问道，“能看吗？”
荣璟跟在他身后有些拘谨，“嗯。”
闫琢便推开了门，很显然卧室是荣璟最爱呆的地方，也没有其他地方那么整洁，被子团成巨大的一团堆在床上，地毯上扔着未拼完的乐高还有换下来的睡衣。
闫琢视线落到床头柜上时顿了顿，上面放着他平日抽的同款香烟，还有他还给荣璟的打火机。
“什么时候学会抽的？”他走过去拿起火机问道。
荣璟，“……就前不久。”
“在我办公室那次？”闫琢把玩着火机随口说。
到家后荣璟就摘下了帽子和口罩，这会他的表情一点都没错漏地被面前男人看进了眼中。
他惊讶地瞪大眼，紧接着耳根倏地红了。
闫琢抽出一根，点着了咬在嘴上，来到荣璟面前，靠近他耳边细细吐出一口烟，“我剩下半根丢在了烟灰缸里，第二天来时那支烟却被抽完了，谁抽的？”
荣璟耳根发烫，那烟雾好像有生命般，窜进了他四肢百骸。
他忍不住偏了下头，想躲，闫琢伸手捏住他后颈，“好抽吗？”
“……没薄荷糖好吃。”荣璟说。
闫琢笑了一声，“嗯，不是好东西，以后别抽了。”
荣璟，“……”你自己也抽啊。
但闫琢已经自作主张地把烟和火机装进了自己口袋，随后道，“不是要喝粥吗？走吧，给你煮。”
十五分钟后，他把碗递给荣璟，“高压锅煮的没有砂锅熬的好喝，将就一下。”
本想自食其力，却没能搭上手的荣璟接过碗尝了一口，评价道，“好喝的。”
闫琢便靠在桌边等他喝完。
时间不早，喝完粥刷过碗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闫琢拿了套荣璟的睡衣去洗澡，荣璟呆在客厅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在让对方不生气的情况下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
从浴室出来的闫琢却主动道，“拿床被子，我睡沙发。”
荣璟，“……我睡吧。”
闫琢没理他，自顾自地打开他卧室的衣柜，从里面拿了条毯子和枕头，随即打发荣璟，“去洗澡，睡觉。”
看到他在沙发上躺下来，荣璟只好回了卧室。
后半夜，外面气温急剧下降，房间里地暖又不太暖和，荣璟担心闫琢会冷，打算再给他加一条被子。
轻手轻脚打开门时，却看见男人正站在窗前抽烟，荣璟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抽了多少，窗户开了一条缝隙，但此刻客厅里还能闻到淡淡的烟味。
荣璟抿住唇，悄悄返回卧室，坐在床头怔愣了很久，然后打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翻出几种药吃了。
半个小时过去，药效散了开来，荣璟重新返回客厅，闫琢不知何时回到了沙发上，此刻正在看手机。
听到卧室门响，男人抬起头来，“怎么又出来了？”
但紧跟着他就没了声音——荣璟从漆黑的卧室来到亮着地灯的客厅，身上只穿着件白衬衫。
他来到闫琢面前，随即跨坐在男人腿上，看着他开口道，“你上次说让我穿衬衫，我只有这一件，行吗？”
从荣璟出来那一刻，闫琢的目光就一直盯着他，先开口问道，“突然这么主动？”
荣璟伸手去抽闫琢腰间的睡衣带子，眼睛对上男人的目光抿了下唇，“不想让你难受。”
闫琢闻言，眸底瞬间起了波澜，那一刻翻涌的情愫任谁瞧了都会心惊。
得知荣璟那两年的经历，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快地恢复平静，不过是在强撑而已。
夜深人静，想起荣璟真的被折磨到疯过，他的心在滴血。
他抽完了荣璟床头柜上的半盒烟，却依旧无法让自己哪怕轻松一点。
他也察觉到荣璟出来又回了卧室，但没想到半小时后，再次看到人竟是这副模样。
“所以这是在哄我？”闫琢抬手揽上荣璟的腰。
荣璟解开带子，主动去吻他的唇，含糊道，“嗯，想让你高兴。”
闫琢感受着怀中人笨拙地舔开自己的唇缝，用为数不多的经验来吻他，情绪翻涌的眸中仿佛落下落进了一点星火，再没了平时的游刃有余。
换气时，两人额头相抵，闫琢沉哑开口， “沙发上做，空间小，要跪着，会塌腰吗？”
荣璟想了想，站起身，“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