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羡慕你。”玉小小与荣璟一起看向门外的闫琢。
荣璟闻言, 目光落回她的身上，他以为女孩会说很羡慕自己能遇上闫琢这般对他好的人。
玉小小却道，“很羡慕你还有爱人的勇气。”
女孩回过头来, “她来找我了，可我看见她的脸, 就会恶心, 呼吸性休克, 我没办法看她, 甚至不能听到她的名字。”
说着玉小小笑起来，荣璟瞳孔微缩，他说不清站在门口的女孩脸上的笑是自嘲，还是凄楚。
那个矫正中心，对每一个人都有一套专有的针对性的治疗方案。
他突然庆幸那些人没拿闫琢对付他。
最后玉小小冲荣璟弯了弯腰，推门离开了总裁办公室，荣璟看到她走到闫琢身边,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随即玉小小被林谦带着离开, 而闫琢朝办公室走了过来。
门打开又重新闭合。
目光相碰的瞬间, 荣璟屏住了呼吸, 他能听到自己一声接一声的剧烈心跳，有那么几秒，他看着闫琢有种开口问一句，“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的冲动。
但这样的勇气只属于少年时的荣家大少爷。
而当下被命运摧折得面目全非的荣璟的冲动，却只是肾上腺素一瞬的飙升。
他脚钉在原地, 任内心翻滚的炽热岩浆冷却，然后把所有想说的话埋藏在凝固的黑色荒原下。
玉小小说羡慕他。
可她不知道自己羡慕的人其实外强中干, 也只敢在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面前偷偷说一句喜欢。
面对昔日的恋人，他最后从喉咙里能挤出来的，竟只剩两个字，“谢谢。”
但闫琢显然对自己劳心劳财的付出，却只换来一句不轻不重的道谢不甚满意。
男人唇线抿紧，眸光沉沉地看了荣璟片刻，然后走向办公桌，与荣璟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只有谢谢？”
荣璟眼睫微颤，没吭声。
办公桌上放着火机和烟，闫琢修长指节弹了弹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嘴上，随后长腿支地，靠坐在桌面边沿，对转过身来的荣璟递上银色火机。
“会点烟吗？”他问道。
荣璟走近，从他手中接过火机，细白手指拨开金属盖，微微凑近了按下打火针。
啪——
蓝色防风火苗携着淡淡的煤油味道触上香烟顶端，但咬着过滤嘴的男人却没有抽一口为它助燃。
荣璟仰起头，鸭舌帽檐下的眼睛对上男人低垂的目光，相视片刻，他摘下口罩，从闫琢唇上拿走香烟，自己咬在嘴上吸着了，而后偏头看着他。
几秒后，他把香烟重新抵回闫琢唇上。
闫琢起先没接，过了片刻，男人笑了一声，张嘴把烟咬了回去。
狼王似乎终于对所有物的表现生出几分满意，胳膊一伸，单手把荣璟扣到身前，取下烟问，“那会亲人吗？”
荣璟闻言视线下意识落在闫琢的唇上。
都说性格冷，不容易靠近的人，嘴唇比较削薄，但面前男人的唇形饱满润泽，形状好看，是很适合接吻的那种类型。
他不禁又抬头对上闫琢的眼睛，对方似乎心情不错，眸中带着些平日不会有的好整以暇注视着他。
见荣璟不动，他点点自己的唇。
荣璟便知道，面前人的好心情只在于自己当下的听话配合。
他不想破坏闫琢的心情，于是往前凑了凑，嘴唇挨上他的唇角，而后像那晚餐桌上一样，慢慢移过去，贴上男人的唇峰。
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交错的呼吸让荣璟气息有短暂的中止。
而感觉到他的停顿，闫琢扣在荣璟腰间的手从衣摆下伸进去，温热掌心覆上后背，开口道，“继续。”
荣璟便尝到了男人嘴里淡淡的混合着薄荷香的烟草味。
唇齿纠缠的一刻，闫琢的呼吸瞬间变沉，他终于不再慢条斯理地等着荣璟一点点探索，而是反客为主，骤然加大了覆在他背上的力道，把人更加用力锁在怀里，攫取他肺部的所有氧气。
随着亲吻的时间变长，渐渐地空气似乎也染上了燥意，闫琢的唇移向荣璟下巴，接着继续往下，炙热呼吸在他颈动脉处流连。
直到感觉自己快到失控边缘，闫琢这才与怀中人拉开距离，嗓音带着欲说，“下次别穿卫衣，穿衬衫，嗯？”
因为缺氧，荣璟此刻有点头昏脑涨，双眸也有些涣散，他手撑住闫琢肩膀，半晌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
看到他的情态，闫琢眸底的欲色又渐深浓。
他按上荣璟湿润的嘴角，“不是教过你换气，不会了？”
荣璟摇摇头，刚要开口，门外却传来很轻的敲门声，他触电般从闫琢怀里挣脱了出来，转头看向门口。
闫琢却看向自己的手，他的右手手掌有些微湿润，才发现接吻时，荣璟后背竟出了冷汗。
男人眼中的欲顷刻间被暗沉取代，他盯住荣璟，直到后者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太大，连忙回头看来时，他这才移开视线，敛干净眸底的情绪，面容平静地开口，“进来。”
林谦推开门，“闫总，会议还有五分钟开始。”
“嗯，”闫琢站直身体，“我马上过去。”
随即他看着荣璟仿佛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先呆这里等我，无聊的话让林谦带你在公司转转或者去我的休息室看电影，中午一起吃饭。”
交代完，他接过林谦手上的文件大步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荣璟跟林谦两个人。
荣璟不擅长跟人打交道，而林谦是个自来熟，见青年还站在原地目光注视着门口，他扶了下镜框，先问道，“荣少要不要跟我去参观一下星光，你来的几次好像都没能有时间看看。”
荣璟重新戴好帽子和口罩，摇摇头，“不了，我……想休息一会。”
“好，那我不打扰荣少，”林谦很上道，脚下却没动，而是道，“昨晚你那么晚没睡，肯定累了，闫总昨夜也是忙了一整晚，到现在还没休息。”
话说到这份上，林谦心想，正常人该问一句闫琢在忙什么，然而荣璟什么都没问，跟个断了电的机器一样闷不吭声地站在原地，好像就在等他走人。
林谦，“……”
对方不配合，他只能硬留在这里一个人唱独角戏，“荣少还不知道吧，警方刚刚打击掉的毒贩窝点，闫总也出了力的，只是为了保护线人的安全，通报里面这些详情都没有写。”
“闫总其实是意外参与进这件事的。”
荣璟看向他。
林谦继续道，“虽然星光跟荣少解了约，但闫总相信荣少的为人，干不出那种事，所以我们一直盯着玉小小，想从她这里找到陷害你的证据。”
但他们却意外发现了玉小小跟主播西旗的关系。
闫琢翻看过西旗跟玉小小的员工信息后，猜到整件事可能跟西旗有关，便让人盯了他两天，竟查到这货当中间人给别人代卖违禁药的勾当。
从市局下调的民警刘缙，在玉小小把所有罪责都揽自己身上，却交代不清楚自己服用的药是从哪里来的时，也觉得事情蹊跷，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件事。
闫琢曾跟刘缙在医院碰见过一次，便把西旗替人转卖违禁药品的事情告诉了他。
刘缙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玉小小服下的药来自于自己的男朋友西旗，最后警方更是从一颗违禁药查到一个贩毒窝点。
此间种种曲折暂且不提。
“得知西旗利用玉小小玩仙人跳陷害你后，我们跟警方却一直没有拿到直接的证据，后来是闫总找过玉小小好几次，费了很大的劲，才让她同意出面澄清真相。”
其实林谦到现在也没懂，当时他们把西旗脚踩几只船的证据放玉小小面前，玉小小没答应他们曝光西旗，闫琢承诺给她丰厚的让人眼馋的报酬……玉小小也没答应。
软硬兼施都没能让这姑娘松口。
然而正当闫琢打算等警方收网，从西旗身上下手时，玉小小却不知为什么主动联系上闫琢，说会发视频澄清当日的事情真相。
因为林谦不知道，进过矫正中心出来的玉小小，第一时间就被家里逼着交男朋友。
她遇到了当时还是《绝地》一哥的大神主播西旗，西旗不介意她曾经喜欢过同性，甚至在得知玉小小被送去过矫正中心时表达出了过分的怜惜。
那时候女孩以为自己遇到的是救赎，却不知即将面临的是长达多年的精神PUA控制。
“小小，你这样的，除了我没有谁会要你。”
“还是别出门了吧，你进过那种地方万一被人认出来，多丢人。”
……
多年的被贬低和被掌控，把她驯服成了一个温顺的人偶。
没有人知道，她站出来那一刻，花了多大的勇气。
林谦讲完，眼睛便一直留意着荣璟，他不信荣璟听到闫琢为他做了这么多还能无动于衷。
荣璟确实动了，却不是开口说什么，而是绕过他，快步出了总裁办公室。
“荣少？”林谦赶紧跟上他。
就见荣璟跑进厕所，对着马桶干呕起来。
林谦，“……”
不至于吧，说了那么多还让你恶心上了？昨晚瞧着还挺关心闫总的啊。
好在林助理的脑子短路只持续了一会会，他马上意识到荣璟不舒服，估计前面就一直在强撑着，一直在等他走人。
奈何他太啰嗦，荣璟没坚持住。
林谦，“……”
荣璟没吐出什么东西，心因性的恶心发作时间也不长，等那一阵过去，他站直身体，看向跟来的林谦，抿了下唇，“抱歉。”
“应该我道歉，”林谦有些自责，“没察觉到你不舒服。”
他看着荣璟，“你这是胃疼还是……要不我叫闫总过来或者我先送你去医院？”
荣璟来到水池边掬了两捧水漱口，随后直起身道，“都不用，我没事。”
他从镜子里看向林谦，“谢谢您告诉我那些。”
荣璟知道，林谦之所以说那么多，就是想让他明白闫琢为他做了多少，对他有多好。
但他的确很感谢林谦给他讲这些。
林谦咳了一声，战术性扶了扶镜框，“真不用送你去医院？”
“不用，”荣璟擦干手上的水，问道，“林先生还有事吗？”
确定他除了那几下干呕，似乎真的没问题后，林谦摇头，“没有，我就不打扰荣少休息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打我电话。”
“喊我death就好。”荣璟对他道。
送荣璟回到办公室，林谦便离开，并给他带上了门。
荣璟一个人站在地板中央，往四周看了看，他不习惯呆在太过明亮的地方，尤其外面总有人来来往往，犹豫了一阵他打开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
闫琢的休息室里陈设很简单，全都是一些基础生活用品，荣璟视线扫过一圈，里面几乎没有闫琢的生活痕迹，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地板、桌面也都纤尘不染。
荣璟打开一盏地灯，他没有去躺闫琢的床，而是在单人沙发里坐下，随后打开手机上的微博，关注着星光旗下主播因运毒贩毒被抓后的动态。
这些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不添乱地边安静刷手机边等闫琢中午找他。
但因为这件事对星光的影响太大，闫琢中午都没能休息，只叫人送了份精致的午饭给他。
晚七点，闫琢终于忙完，当他臂弯挂着自己西服外套往办公室走时，问道，“荣璟今天在做什么？”
“一直呆在休息室里。”
林谦跟着他，想起什么道，“death今早好像有些不舒服，他反胃干呕来着。”
闫琢猛地停下了脚步。
林谦差点撞到他，正内心直呼“卧槽，怎么突然不走了”，就听到上司问，“早上什么时候？”
“就在您离开办公室后不久。”林谦想了想，“大概会议刚开始那阵子。”
闫琢瞬间面沉如水。
他终于明白，荣璟那不正常的病容是怎么来的了，前晚被他操，这个人怕是连胃都差点吐出来了。
而想到之前办公室接吻后的那一手冷汗。
男人抬眼，头顶灯光明亮，他的眸底却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郁色，心想跟我亲近就让你这般难以接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