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琢的大手笔震得弹幕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紧接着更加呈井喷式爆发，根本看不到killer打开的游戏界面。
【我去，六百万！】
【什么什么？霸总也是我家乖仔的粉？】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兄弟V我一百万让我再看看你的实力。】
【哥们你能帮我还贷款吗？】
……
正当弹幕热火朝天讨论着星光CEO时，三万一组的星海礼物特效再次重新刷屏。
所有人都以为是闫琢继续开始送礼，定眼一瞧，却发现是一个连粉丝灯牌都没有，刚注册进星光的新号从天而降：徐行之。
【我瞎了吗？徐行之？！】
【真假的，是本人吗？】
【…哥哥姐姐们去他主页看官方认证，如假包换，真的是他…】
【！！！】
【呜呜呜，有生之年喜欢的明星和喜欢的选手竟然同框了，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不是，这谁啊？】
【这两年正火的当红小生徐行之啊，楼上你们家2g网吗？】
【……明星不认识，但看着也是个大佬。】
【killer这么多土豪粉的吗？不是说玩绝地的都穷？】
【刷多少了，怎么感觉他一直在送？】
【一百五了，快要追上总裁了！】
【那不是要打起来了？！】
网上永远不缺爱看热闹的人，尤其总裁和大明星的碰撞自带一种身份上的噱头，眼见徐行之似乎也要刷够两百组星海，弹幕顿时起哄：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榜一大哥只能有一个。】
【我们眼里只看得到榜一。】
但观众们喜闻乐见的修罗场并没有出现，徐行之刷到六百万时，也停下手。
见他不打擂台，弹幕画风很快又变成了讨论徐行之是killer粉，还是星光请来为他助阵的？
【没听说之之玩《绝地》，应该是工作吧？】
【之哥微博刚转发了killer的首播公告，语气很正经，估计是营业。】
【那星光可以啊，不但CEO亲自来助阵，还花大价钱请徐行之做宣传，killer直播生涯未来可期。】
看到徐行之的名字时，荣璟微怔，别人不清楚，但他知道，当红小生徐行之是闫琢最好的朋友，请他来直播间，估计更多的是私人交情。
闫琢对killer的重视可见一斑。
只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killer看到后面为他一掷千金砸礼物的人是徐行之后，弯起的眉眼变得更加柔和。
“谢谢闫总。”
“谢谢行之哥。”
满屏的弹幕和礼物特效很影响游戏体验，又跟粉丝们多聊了十分钟，killer关掉了它们，随即登上《绝地对决》。
游戏第一把是killer的个人秀。
用全场三十杀零死亡的kd把观众的情绪调到最高点之后，第二把他拉了礼物榜排行前三的人一起组排。
“First blood”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绝地》的击杀音效在房间里环绕，荣璟一直没有开灯，只有电脑直播界面朝四周投下斑驳光影。
他手上燃着烟，脸庞陷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中，自虐般始终盯着游戏中配合killer杀敌的男人。
薄荷味带着尼古丁特有的苦香在齿间流转。
仰头慢慢吐出一口细细的烟雾，他突然神经质地掩面笑起来。
六年前是你不要人家。
现在难受什么呢？
有什么脸难受啊？
你不是都告诉秦雷，跟他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却还口是心非地惦记着，算什么事儿？
就算不甘心，你又拿什么跟人家争？
“别说了！”荣璟猛地扔掉了烟，嘶吼，“我他妈没想争！”
他的声音兀自又低下去，哑得仿佛含着一把沙子。
“我有什么资格争啊？”
屋内重新归于沉寂，光线明明暗暗。
良久，啪一声，香烟被重新点燃一支，刚刚学会抽烟的人狠吸了一口，仿佛终于说服了自己别再痴心妄想，他伸手用力关上电脑，眼角却闪过一条细小的晶莹。
隔壁市某小区内，同样看着killer直播的青年此刻正满脸戾气的骂骂咧咧。
“搞走了一个death，他妈又来一个killer，老子永远被压在头上！”
“操！”
桌面上键盘鼠标悉数扫落在地，他尤嫌不够，又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朝墙上砸去。
热水四溅开来，淋在坐一旁发呆的女生身上，房中响起一声很低的痛呼。
青年面容一变，神情更加阴霾，“叫叫叫，不知道躲吗！”
他走过去抓起女生的胳膊，见对方白皙的皮肤被烫出一片红，脸上烦躁更甚。
“又得老子送你去医院，这大晚上的，玉小小，老子上辈子欠你的是吧？”
明明伤人的是他，错却都归结在了女生身上。
但后者似乎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忍着痛先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你说你有什么用，”青年推推她的脑袋，“麻烦精。”
*
killer的第一场直播时间很长，从晚八点一直到凌晨四点才下播，很多粉丝们几乎是整夜没睡陪了全程。
同样没睡的还有在黑暗中坐了一夜的荣璟。
天蒙蒙亮时，荣璟删掉手机相册里保存不久的闫琢的照片，随即起身打开遮光帘背后的窗户。
清晨第一缕凉风钻进来，冲散了满室的烟味。
他扔掉插满烟头的烟灰缸，又把托秦雷终于找到的闫琢同款薄荷味香烟丢进垃圾桶。
原地站了一会，又去床头翻出闫琢还给他的打火机，眼睛盯了很久，也同样选择了丢掉。
闫琢留在他生活里的印记太少，很快就处理干净。
然而在小区清洁人员把垃圾运走前，荣璟又飞奔下楼，找回了火机。
他把它锁进了抽屉，像是藏起一段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过往秘密。
后来有段时间，林若冰依旧会三五不时地分享一些关于闫琢的消息。
比如男人最近很忙，忙着替星光收购一家同行公司。
比如闫琢空降星光总裁，竟然是为了查上任CEO挪用公款，利用公司洗钱之事。
比如公司八卦小群里好像都在传，闫总跟killer关系不一般。因为闫琢不止在killer直播间打赏了六百万，还有人看到，二人同出同进公司，相谈甚欢。
甚至网上已经有人磕起了他俩的cp还悄悄建立了超话。
【当然绝对有夸大的成分，就姓闫的那张冷脸，怎么可能谈的欢？我都怀疑他没有笑肌。】
林若冰表示，根本想象不出来，顿了顿，她试探道：【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而当她吐槽的时候，闫琢跟killer的CP超话已被人举报，悄无声息地炸了号。
“啧，怎么没人磕我跟乖仔的cp，明明他是我的人。”刚凭借一部悬疑片拿下金鸡影帝的徐行之在电话里酸的泛水。
正在看企划书的闫琢把手机放在一边，听好友抱怨完，头也不太道，“怪我？是你自己不想公开，不肯给人家一个名分。”
一句话瞬间把徐影帝噎成了哑口，沉默半晌才又问道，“对了，你回来有没有见过姓荣的？”
闫琢目光微顿，回答，“见过了。”
徐行之皱了皱眉，“你是不是……”
话没问出口，外面有人前来喊徐行之，他只好把想问的问题咽回去，“算了，我先去拍戏，等回来再详聊。”
闫琢嗯了一声。
等电话挂断，耳边不再有人打扰，打算继续工作的男人拿着企划书却久久没有翻页。
少顷，他放下文件，伸手拉开抽屉，从最上面拿出那份翻看了很多遍的关于荣璟的资料，视线盯着上面已经熟记于心的一行行字，眸底是一片晦暗不明的暗色。
而这边看到林若冰发来的消息，荣璟抿唇默了半晌回：【姐，闫琢的事以后别告诉我了。】
林若冰把电话打了过来。
“好，以后不说他了，”林若冰道，“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还想不想做直播？我之前帮你问了几个平台，昨天飞鱼家的游戏主管联系了我，说有意向签你。”
“这个平台虽比不上星光，但流量不算拉胯，口头给出的薪资和福利都还不错，主要他家可以不露脸直播，其他具体的说是需要跟你见面详聊。”
“你这边有想法吗？”
荣璟当然有想法，事实上他最近给不少能直播《绝地对决》的平台都投过简历，包括林若冰说的飞鱼，但全部石沉大海，谁都不想接他这个烫手山芋。
“可能因为之前的事，第一轮你的资料就被刷下去了，没往上递，我跟飞鱼游戏主管有点交情，他很有诚意签你。”林若冰道。
“那我先跟他们碰个面，”荣璟道，“姐，谢谢你。”
虽然他的陪玩账号已经开始接单，但因为寡言少语，收入并不好，如果不另外找份工作，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入不敷出。
荣璟知道自己这次又承了林若冰好大一个情。
这段时间眼看着荣璟比过去更加消沉，林若冰一直很担心，现在听到他答应去见飞鱼的主管，她顿时笑起来。
“说什么谢，行，那我跟他们约时间，到时候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荣璟不想一直麻烦她。
林若冰也想让荣璟从自己编织的牢笼里走出来，多跟外面接触接触，便答应下来。
跟飞鱼的人约的见面时间是周五晚上，地点在一家私房菜馆。
荣璟已经很多年没在外面吃过饭，到达目的地时，他有些紧张，不由往下压了压帽檐。
门口的接待见到他立马迎上来，“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有预约还是直接来咱们这里就餐？”
“有预约，”荣璟报了包厢名称，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喊了一名侍应生给他带路。
一路来到预定的雅间，侍应生弯了弯腰，“先生您的包房到了，进门需要麻烦您脱掉鞋子。”
荣璟脚下微顿，随即脱下鞋子进入房间。
飞鱼的主管还没到，荣璟进去发现包厢内是日式风格，屋子中央摆放着榻榻米和矮桌，矮桌上是提前送过来的几样清口小菜。
侍应生进来要替他脱外套，荣璟拒绝了，走过去在一边榻榻米上坐下，安静地等人。
不多时，一个白面微胖的男人走进了包厢。
双方甫一照面，男人便看着荣璟自来熟地笑道，“你就是death吧？久闻大名，说起来我还是你的粉丝，我很喜欢看你的直播。”
荣璟很久不跟陌生人打交道，面对别人的热情特别不习惯，闻言点点头，“你好，我是death。”
他的态度有些冷，但飞鱼的这位主管丝毫不介意，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荣璟，笑着请站起来的青年重新落座。
“想必林经理已经把我们这边的意向告诉你了，”主管把脱下的外套交给侍应生边看着荣璟道，“我跟她是多年交情了，就不瞒你，飞鱼非常欢迎你能入驻我们的平台。”
“可是我之前……，”荣璟不懂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自己，直接挑明，“我现在名声很不好。”
“你跟玉小小的事林经理已经把事情真相告诉我了，于私而言我是你粉丝，肯定是相信你的。”
主管在荣璟旁边坐下来，坦言，“于公而言，飞鱼签下你，肯定会招来一些骂声，但同样的，你的粉丝盘不小，能带来的利益也会很可观，而且互联网的记忆很短暂，再多的黑点，过段时间，也就无人提及了。”
“总体来说，我们觉得签下你绝对稳赚不赔。”
荣璟不懂对方为什么不坐去对面，而是要在邻座坐下，但没多想，因为此人的坦荡，他对飞鱼生出了一些好感。
既然想签飞鱼，双方就福利条件和直播要求展开协商，很多时候都是主管在说，荣璟在听。
直到菜端上桌，看着一直没摘口罩的荣璟，主管自然而然道，“我们边吃边聊？”
荣璟有些犹豫，他不想取下遮挡，但答应了跟人吃饭，却不动筷子，实在算不上礼貌。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迁就他奇怪的脾性，更何况现在是他有求于人。
片刻后荣璟摘下了口罩。
当看清他全部面容的那一刻，主管眼底划过一丝惊艳，他没想到death真人比网上曝光的那张二寸免冠照更加精致漂亮。
主管变得更加健谈，他的谈吐斯文又有礼貌，虽然说话时，他会看着荣璟，但目光坦坦荡荡，让荣璟害怕被人盯着的不适感减轻了很多。
正餐结束，双方签约协商初步达成一致。
“那我回去就叫人按我们说的理合同，合同出来我再约你，”主管放下筷子，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毛巾擦手，“等你看过没问题，我们双方签了字，你就是飞鱼的一员了。”
主管在双方签字上加了重音，说着右手从桌下伸过去，摸了把荣璟的脚踝，同时桌上的另一只手暗示意味很明显的盖在了荣璟手背上。
荣璟没设防，冷不丁让他碰到，顿时炸了，他一把掀飞桌子，腾地站起身，寒声问，“你做什么？”
主管未料到荣璟会直接掀桌，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没躲开，飞起的桌子整个砸在他面上，直接砸断了他的两颗牙。
此刻男人捂着嘴，只剩下嘶嘶的抽气声。
荣璟瞪着他满身欲要杀人的戾气，换做以前，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当下只寒着脸夺门而出。
飞鱼主管却捂着嘴追出来，这男人终于撕下温厚斯文的外衣，露出藏在人皮之下的禽兽样来。
“你不能走，”他追上来试图扯住荣璟，“你别走，我要报警。”
主管自认是个体面人，刚刚的动作只是传递一种大家都懂的信号，又没怎么着他，这人却像疯了一样。
“你他妈是神经病吗？”
他气不打一处来，发誓绝对不会跟这疯子轻易算了。
守在外面的侍应生看到他俩，愣了一下，急忙问道，“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你让开！”主管拨开他，紧跑两步，然而在手刚要碰到荣璟的衣服时，前面的荣璟猛然停住，随即旋身一脚踹上他肚子。
荣璟动作太快，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着急忙慌地去拉人时，荣璟已经扑过去拳头砸在那主管的脸上。
同时冲想要拉他的侍应生吼了一嗓子，“别碰我！”
侍应生被他的表情吓得退了一步。
荣璟低头膝盖顶住主管胸口，一拳拳毫无章法地砸下去，他的眼眶充血，表情疯狂而混乱，看着男人寒声道，“你说对了。”
“我有精神病。”
“宰了你都不犯法。”
主管被吓住了，一声声惨叫都紧掐在了喉咙口，面容抽搐着发出咯咯战栗声，看着荣璟样子，他惊惧地发现，这个年轻人是真的想宰了他。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荣璟眼中却什么都不剩，他的大脑一片混沌，神情仿若寻仇索命的厉鬼，就在他即将完全失控时，身后倏地横来一条胳膊。
荣璟被箍住肩膀，用力往后拖，而耳边响起男人发沉的话音，“荣璟，停手，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