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江渚之夏【完结番外】>第53章 猫咪咖啡

  人也见了,饭也送了,甚至还在人腿上睡了一下午,蹭了顿晚饭,朱镜辞开始绞尽脑汁想一个新的可以在江忱予身边多赖一会的借口。

  约顿宵夜?可是自己才刚塞了满肚子的牛蛙,这理由自己说出来都心虚。

  想看你做实验?以自己下午在实验室的表现,江忱予信了这个说辞才有鬼。

  他用脚后跟蹭着地,一步一拖,磨磨蹭蹭地走着,愁得眉毛都要掉几根。

  到底用什么理由好呢?

  “要不要去散步?”身旁的人突然开口。

  散步?散步好啊!朱镜辞一个激灵,几乎要抚掌跳起来。他猛地扭头看身边人,江忱予目光平静,像是再寻常不过地提了件事,“不想去吗?那算了。”

  “不不不不,”朱镜辞连声否认,朝他的肩膀靠了靠,唯恐人反悔似的,把手攥的紧紧,“想的,我最喜欢散步了。”

  散起步来,时间可说不准了,兴许20分钟,兴许就俩小时。到时候太阳落山了,天色暗下来,男孩子一个人回家多不安全,自己就有了光明正大送人回家的理由。

  到了楼下,自己软磨硬泡一波,江忱予也许就松口让自己上楼进屋子。一旦进了屋子,那还能再出去吗?必然是要赖着睡一觉的。

  都进屋睡觉了,那还不能趁着睡前的功夫摸一摸、亲一亲、揩个油吗?

  这么盘算下来,朱镜辞觉得散步这个提议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这个点恰好是晚饭时间,太阳将将要落下去,校园里学生来来往往,两人本就在人群中是显眼的类型,又并排走着牵着手,吸引了不少目光过来。

  朱镜辞念着先前在电梯里的事情,胆子略微大了些,握着江忱予的手又紧了紧,甚至前后甩了两下,试图更显眼一些。

  他像是终于有了安全感的猫咪,在确信能得到人全部的爱后,也敢恢复些先前的娇纵和轻狂,而不用时时刻刻悬心,担忧会被赶出家门去。

  江忱予偏头瞧着他,眉梢眼角像是冬雪初融,一片和煦,开口却是硬梆梆的,“走路还要甩手,你今年五岁吗,朱镜辞?”

  “不甩起来怎么能让人看清楚S大引以为傲的江大校草在被我牵着手?”朱镜辞振振有辞。宣示主权这事情从前他就没少干过,如今更是要变本加厉。

  身边群狼环伺,他怀里可就江忱予这一块肉骨头,必歹加倍小心地看护好,才不会被人抢走。

  “校草什么的你又是从哪听的,许木木你俩又乱说什么了?”江忱予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扶额。这俩人也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之前还一副针锋相对的架势,现在倒是又沆瀣一气起来。

  “没有呀,”朱镜辞一脸真诚,笑咪咪地回答,“我们小鱼儿这张脸都不配做校草的话,整个S大的人都应该去看眼科。”

  “校不校草我不确定,但如果你再这么甩的话,”江忱予挑了挑眉,“我倒是很确定S大的人会觉得我们是一对傻子。”

  “唔,好吧,小鱼儿说什么都是对的。”朱镜辞被反驳也不生气,牵着的手略微松了松,勾住江忱予的小指,前后晃了几下,“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江忱予没再说话,只将小指伸长了些,在他指腹上碰了碰。

  朱镜辞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心里又忍不住酸楚。这个人总是心软,他想,嘴上说得比谁都狠,心却是棉花糖做的,禁不得碰,沾沾手就化了。

  他想起来前些日子他同许木木的见面。那天是他主动打电话邀约,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把这件事对江忱予做了隐瞒。他坐在街角的一家小咖啡店里,那家店有只黄眼睛的黑猫,很亲人,乖乖坐在他的脚边,任他伸手挠下巴。

  他没敢同猫玩太久,担心身上沾了它的气味,回去江小猪要不喜欢。直起身子就听到门上铃铛响,他约的人走了进来,抬眼间与他目光正巧对上。

  许木木脚步微顿了一下,走到了他对面坐下。他先前掐着时间点好了咖啡,还微微冒着热气,隔着桌子推到了对面,嘴角挑了挑,是个很客气的笑,说好久不见。

  许木木并没动那杯咖啡,拿着勺子漫不经心地搅着,上面的拉花碎的不成形,乱糟糟的一团。俩人谁都没再开口,空气持续静默着。

  朱镜辞垂下眼,手掌在桌下攥成拳,指甲抵着掌心,钝钝的疼。不是不难过的,虽然自己最初靠近许木木的动机不纯,但许木木一腔真心同他做朋友,他也不是冷心冷肺的人。曾经热热闹闹的好友落到今日无话可说的境地,他深切知道错误在自己,没旁的可做,只能尽力弥补。

  “其实,我挺后悔的。”许木木开口,声音里带着冷意,“我后悔最开始不防备让你亲近他,后悔相信你对我做的保证,也后悔你回来的时候没能拦住你,让你又有了靠近他的机会。”

  朱镜辞无话可说,就算他有再多难言的苦衷,对方说出口的也是无可指摘的事实,他确实做了保证又违背,答应了同人在一起又离开,他真真切切地伤了当年那个少年的心,无论他如今怎么补偿,他带给当年的江忱予的伤害,都是无法弥合的。

  “我这次回来,”他开口,声音发涩,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是真的不会再走了。我知道之前,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不求他和你会原谅我,但我会用我的所有,去弥补,去保护他。我真的最后一次保证,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了。”

  “对不起,木木,”他抬起眼,眼底有轻微的红,“但是求你相信我最后一次,别把我推走,我真的爱他。”

  “你们又和好了?”许木木盯着他半晌,突然问。

  “……嗯。”朱镜辞没敢说自己是把人弄昏了囚禁起来最后才得来重新开始的机会的,他怕许木木知道了当场就能摔杯子走人。

  许木木的表情带着恨铁不成钢,顿了顿,泄愤般地说,“你总是仗着他心软,不长记性。”后一句是骂江忱予的。

  从朱镜辞这里得了信,许木木似乎也泄了气。这俩人纠纠缠缠好几年,扭股藤一般,他一个局外人看着都累。既心疼自己发小受了情伤,又恨他不争气,总不能狠心丢开手去。

  大概世间的情爱都是这样,从没有一直流蜜含糖的,非要当局者吃了苦,受了罪,挣扎着不得脱,才算是把里面的滋味都咂摸干净。

  “算了,”许木木重重往后一靠,抵着椅背,端起杯子把冷了的咖啡一口气喝净了,“他都原谅你了,我一个外人还计较什么呢?”

  “只一条,”他搁下杯子,目光锐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再来一次……”

  “不会有了,”朱镜辞连忙说,身子微微前倾,一双眼亮了起来,“我保证,以后任何人,包括我在内,都不会有伤害他的机会了。”

  S大的校园极广,朱镜辞想着事情,也没留心方向,被江忱予牵着兜兜转转走了几条小径,回过神来周边已经没什么人了。面前是片茵茵的绿地,旁边建着座颇为宽阔的看台。

  看台有十数阶的样子,漆成了天蓝色,维护得也好,不见什么灰尘和破损之处,巨大的一座杵在那儿,蔚为壮观。

  朱镜辞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起来,他内心隐隐约约猜想到江忱予带他来这里的原因,张口想询问,声音却是哑的,“小鱼儿……”

  江忱予偏头看他,目光沉静,里面映着他小小的影。

  他想了想,又垂下头,眼神有些躲闪,“没什么。”

  “跟着我。”江忱予没再说话,只是微微牵紧了朱镜辞的手,拉着他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爬看台。

  他们静默着,谁都没说话,只能听到钝钝的脚步声。朱镜辞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湿滑起来,江忱予察觉到了,就牵得更紧了些。

  十几级阶梯很快就爬完了,两人到了看台的最上层。江忱予默默地松开了牵着人的手。看台边缘有一层白漆栏杆,他把手臂搭在上面,下巴微微抬起,有很轻的风迎面吹来,他额前的几缕碎发就不听话地跑了出来。

  朱镜辞站在他的身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心里的猜想愈发笃定,可是又愈加不敢去戳破那层真相。

  “看,”江忱予没回头,很轻声地开口,声音在风里似乎有了形状,“是金色的海。”

  那块石头落了下来,砸到了朱镜辞心上,血肉模糊。

  “小鱼儿将来想去哪所大学呀?”坐在窗台上的少年叼着棒棒糖,用手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和身边人搭话。

  “S大吧。”他旁边的人仍在低头做试卷,笔尖在硬质的答题卡上摩擦出刷刷的声响。

  “为什么啊?”少年似乎是嫌窗栅里透过的阳光有些刺眼,从窗台上蹦下来,懒洋洋地瘫在座位上,脸朝着身边人的方向,“你们学霸不应该都想去B大、Q大吗?”

  身边人停下了书写的动作,歪头瞧着他,手指微曲着摩挲关节上的小痣,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翘了起来,是带着期待的笑,“听说S大有一座看台,太阳落山的时候站在上面,可以看到金色的海。”

  “就这点追求啊江同学,想看海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看。”

  “不一样的,”江忱予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又很固执地解释道,“那是金色的海,很漂亮。”

  “唔,好吧,那我也想去看看,”朱镜辞歪着头累了,换成平趴着的姿势,只是往江忱予的方向又凑了凑。“S大会不会很难考啊?我担心我考不上。”

  “那你还不起来学习?”江忱予用笔杆倒过来,敲了敲他面前的课本。

  “现在就学!”朱镜辞直起身子,随手拿过桌上的笔在指尖转了几圈,“总要见见我们小鱼儿嘴里最漂亮的海是什么样子。”

  “你说,”朱镜辞写了两道题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低头凑到江忱予耳边,“站在那个看台上接吻,会不会很浪漫啊,毕竟有金色的海当背景呢。”

  “别不说话啊,小鱼儿,是不是嘛?”

  “我看到你耳朵红了哦,你明明就很想!”

  “我第一次来看的时候,”江忱予依旧朝着大海,没看向他,“觉得不敢相信,原来真的是金色的,比图片上还要漂亮。”

  “小鱼儿,”朱镜辞从背后抱住他,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这些年,一直在等我是不是?”

  江忱予低下头,看到环在自己腰腹间的一双手,因为太过用力,关节都显得苍白,“没有,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来看海很不合适。”

  “小鱼儿!”

  江忱予闭了闭眼,不甘心地,又猛地睁开,转身用了很大力气握住身后人的肩膀。

  “对,我就是在等!”

  “朱镜辞,我恨透你了!”

  “你就是个骗子,小偷,混蛋,答应的事情一件都没做到过。”

  “我每次想到你的时候都来这里,一遍遍告诉回想你当初是怎么不要我的。”

  “我想了无数次,抓到你的时候,干脆就把你的腿打断好了,关在屋里,谁都不许见,让你只能看着我,依靠我,爱我一个。”

  “我那么恨你,恨得想要把你剁碎了吃下去,”江忱予笑着,含着眼泪,把朱镜辞按到怀里,紧紧箍着他的肩膀,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可我又很想你。”

  “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很想很想。”

  朱镜辞说不出话,他的心像是被架在烈焰上烧灼,又被扯下,撕开焦黑的外皮,滴答滴答淌了满地的鲜红。

  人的心脏怎么会这样疼呢?

  每一次的跳动都掀起鲜血淋漓的碎肉,和翕张着的斑驳的伤口。

  “我早该知道的,”他喃喃着,“你一直在这里,你明明就是在这里等着我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