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出来, 是丁嘉明开的车。
“刚她抱你时候说什么来着？”
谢京延手肘压在窗框上，食指横在唇间，咬了一下：“让我等她。”
丁嘉明：“然后呢？”
谢京延睇了他一眼, 口气不悦：“开你的车。”
然后的事大家都长眼看着的, 舒书跟一个男的走了。
虽然舒书让李翰玮先过去安检，但对方怕她有事, 一直在远处等着。
舒书跑过去抱住谢京延的举动，他应该也没料到, 正傻看着, 国际航班登机的提示音响了。
李翰玮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提醒, 因为安检也要排队, 再不进去就会误机。
他和谢京延甚至没有交流。
舒书当然也顾不上介绍，边跑边回头, 朝谢京延挥手，又喊了遍：“你等我——”
“你等吗？”半晌丁嘉明问了句。
谢京延别开脸，望着窗外：“NO。”
“英文都练上了。”丁嘉明激动兮兮道, “您这是打算直接追国外了？用我现在把车开回去？”
谢京延手揉着额角：“你给我安静点。”
“不行！安静不了！”丁嘉明直摇头, “我一激动就话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才会刚追上妹子, 就把人逼逼吐了。”谢京延道。
“那不是我逼逼的，她自己喝高了好么, 还在那唱《青藏高原》, 跟你有一拼！”
“我怎么了？”谢京延回头。
“你一喝多就唱《大海啊故乡》, 不会一点印象都没吧？”丁嘉明说完，瞄了谢京延一眼。
这歌是谢京延高中时给舒书唱的, 还是在广播站，全校面前, 吉他弹唱，骚得不行。
这些事他过去都不太提，怕谢京延心里难受。
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哥们，知道他心里从没跨过那道坎。
但现在看着吧，也不知道跨过了没。
毕竟谢京延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少爷，除了叛逆期跟爹妈不对付，一直都是不缺人追，想要什么也都唾手可得的主。
冷不丁有个女孩那么骗他，是挺伤的。
丁嘉明都不敢往深处想，那时候刚高考完，他去老宅找谢京延，看见平时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正坐在过世外婆的书桌后，眉眼低垂，疏冷随意，但也过分安静到显得认真地写着什么。
他走过去，刚要开口，看到了满纸的人名。
——“沈雾语”
然后多年后的一天，这位大少爷发现他写了满本的，都是错的。
那女生从不叫沈雾语。
她叫舒书。
曾经他抢走她的那个香囊上，就绣着“书”字。
曾经她也用拿首歌隐晦地告诉过他，她来自海边。
谢京延找到沈向阳时，丁嘉明也在场。
“……你说舒书啊，那孩子调皮贪玩，又胆子大，因为跟我家雾语长得像，就撺掇着两人换了换，我们大人一点都不知情，后来是她要出国留学，想换回来，我们才知道的。”
沈向阳前面说什么，谢京延都没太大的表情，只听到最后这句，问道：“她是因为要留学才走的？”
“是啊，早就安排好出国的。不信你打听打听，她妈妈可是一直在国外的。早就知道能出国，才敢那么胡闹一场。”
谢京延听完，很久什么都没说。
胡闹一场……
那他算什么。
回忆短暂，丁嘉明最终还是把车重新往曹钦的公司开，正事还没谈完。
***
那头，舒书上了飞机，李翰玮跟旁边的人沟通了一下，换位坐到了舒书旁边。
舒书心绪复杂，有点难以名状的开心，又有点酸涩。
但总归开心是多的。
旁边的李翰玮喊了她两声，她都没听到。
李翰玮只好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舒书。”
“嗯？”
“你……没事吧？”
舒书回神，摇了摇头，唇角是弯着的。
“刚才你抱那个……是你男朋友？”李翰玮试探道。
舒书咧嘴笑：“不是呢！”以后会是的！
李翰玮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他本来想问舒书为什么抱对方，但又觉得两人只是刚认识的朋友，打听这些不太好。
况且舒书好像也没跟他说的意思。
李翰玮这次出国是探亲，他转了话题，笑着说：“你知道吗，其实我是第一次坐飞机。”
舒书看出来了，他一上飞机，就很好奇地拍拍这个，拍拍那个。
这会儿刚拍完了小桌板，手机举到舒书面前：“咱俩合影纪念一下吧！”
舒书心情好，冲镜头比了个“耶”。
她看见李翰玮在发朋友圈，忽地也拿出自己的，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琢磨着是先给谢京延打个电话，还是先发条微信。
不对，是先要把谢京延加回来。
毕竟这一飞就是十几个小时不能联系呢。
“女士，飞机就要起飞了，请您关闭手机。”路过的空姐，温柔地说道。
舒书不舍地摸着手机：“再等一下行吗？”
空姐微笑：“不行哦。”
“好吧。”
等下飞机吧。
也就十几个小时，不急。
***
另一边，谢京延一路上都阖着眼，不是见手里一直转着手机，丁嘉明都以为他睡着了。
丁嘉明停好车：“放过手机吧，再盘该包浆了。”
谢京延掀起眼皮，眼里有血丝。
见状，丁嘉明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人家都主动抱你了，你真不赶紧和好？”
谢京延低头揉着眉心：“和好干嘛？继续陪她演戏？”
丁嘉明觉得不至于：“以前归以前，人家现在跟你有什么好演的！”
谢京延冷笑，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你那晚都跟她说了我是在报复，她为什么还要主动约我？”
丁嘉明眨巴眼：“……那晚是她主动？不是你勾引的？”
谢京延：“一开始是她主动给我打的电话，说看电影。”
“那后来到你上床呢？也是她？”丁嘉明问。
谢京延叹了口气，后面的情节他不想讲，寸寸回忆，都让他无比烦躁。
丁嘉明一直以为是谢京延手段高，后来把舒书勾到床上的，哪想到舒书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啊？”丁嘉明也猜不透了，“是在国外待久了，比较放得开，跟你玩一夜情？不是说同学旧情最刺激么。”
他打量着副驾上的男人，点点头：“我跟你去过桑拿，你这色相还是很值得骗的。”
谢京延抄着纸抽盒砸过去：“滚。”
丁嘉明笑，躲着道：“说正经的，我也不是没接触过沈，啊不对，是舒书，我真感觉她不是那种人，而且她刚在在机场抱你那样，都快哭出来了好吧，怎么可能是演的！”
谢京延抬了下眉，眉眼也跟着舒展不少。
丁嘉明笑着打开车门，一条腿都迈下去了，听见谢京延问了声：“说多久没？”
丁嘉明茫然回头：“啥多久？”
谢京延：“她说让我等多久没？”
丁嘉明心想，这他妈该不是刚等了半个小时就急了吧！
“你自己问问不就行了，通讯这么发达的年代。”
谢京延舔了下唇：“我俩互删了。”
“你俩挺狠啊。”丁嘉明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顿了顿，他道：“你给人加回来不就行了。”
谢京延：“……”
“不加回来你怎么问？”丁嘉明欠笑道，“而且就刚才她看你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兴许人家已经加你了。”
闻言，谢京延微微点了下头，干咳了一声，拿起手机，滑开。
未读信息一堆，除了工作上的，还有些他懒得回的。
但“新的朋友”里干干净净，并没有舒书的添加申请。
谢京延顿了顿，手指在屏幕上点，发送出添加申请。
丁嘉明本来还想笑话他连人家微信号都能背下来，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头并没有通过。
“忘了，她现在在飞机上，不能开机，用不了微信……”丁嘉明摸着下巴，尴尬道，“估计下飞机就该联系你了。”
一阵安静，两人都没再说话，双双开门下车。
“砰、砰”两声，谢京延忍不住低声狠道：“我和她微信是八字不合吧！”
丁嘉明没听清，转着车钥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琪琪呢？”
谢京延：“……”
一路上，都没想起来她。
“操！”丁嘉明骂了声，准备去登寻人启事，一回头，看见琪琪在后座上，低着头，聚精会神看着手机。
主要是她平时都叽叽喳喳的，猛一安静，存在感是真低。
丁嘉明拉开车门，喊了她一声，人家头都没抬。
丁嘉明让出一步，冲谢京延道：“你救的，你来！”
谢京延不来，他直接按住车门，准备直接关上。
“等等，琪琪，你这看哪个帅哥呢？”丁嘉明眼尖，觉得屏幕上的人在哪见过。
温琪抬头：“就刚才在机场的帅哥呀。”
是李翰玮。
“这旁边……”丁嘉明看到了比着“耶”的舒书。
她就坐在李翰玮旁边，头微微歪着，笑容灿烂、娇俏，又带着点少女恋爱时期的甜蜜可爱。
谢京延当然也看到了，他垂眸，睇着，一语不发。
丁嘉明都不敢看谢京延的表情，疑惑道：“你怎么有这照片的？”
温琪道：“这还不简单，我刚听见那个舒小姐叫他李翰玮，然后他不是z大校草吗，找他们学校认识的推个微信，不就行了。”
丁嘉明佩服得五体投地，问：“你这么快就加上他了？”
“加了，他没通过。”温琪道，“但他允许陌生人查看十条朋友圈，喏，这他刚发的。”
丁嘉明：“……别说了。”
他回头，谢京延已经大步走了。
“为什么不能说呀？”温琪撇嘴。
丁嘉明看着那个冷傲的背影，叹口气：“我怕他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