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生病了。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蔫蔫的:“抱歉啊小凉,我好像去不了夏日祭了咳咳咳……”

  之后就是一连串咳嗽的声音。

  然后有谁接过了电话,萩原千速在电话那边骂道:“这个笨蛋空调开了一整夜,结果被子蹬到了地上,把自己弄发烧了。”

  那边隐隐传来萩原研二的声音:“老姐不要告诉小凉啦,显得我像个笨蛋一样。”

  然后是萩原千速没好气的声音:“你不就是笨蛋吗?害我晚上的约会都泡汤了,还要留下来照顾你。”

  愣到现在的宫水凉回过神,适时插入话题:“没关系,千速姐和朋友出去就好,我可以照顾研二。”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上精巧的发饰取了下来。

  就是可惜青行灯替她扎的发型了。宫水凉有点遗憾地想。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手里提着一堆装满药剂、食物的袋子,宫水凉在有些紧张地站在挂着萩原姓氏的宅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按下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明显精心打扮过的萩原千速松了口气,她双手合十道:“那就麻烦你了小凉,我家的笨蛋弟弟就交给你了。实在抱歉,我爸妈不在家,我也不能帮上忙……”

  宫水凉摇摇头:“没事的,反正我也没别的事情要做。”

  萩原千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看着她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同情,她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替她打抱不平:“研二也真是的,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让女孩子失望。”

  “我不要紧的啦……”

  “那可不行哦。”萩原千速揽过她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口气道,“男人这种生物最会蹬鼻子上脸了,要让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好好保重自己的健康可是成熟的第一步!”

  宫水凉顺着她的想法想了想,被说服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健康确实很重要。

  萩原千速给了她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笑容。

  “研二?”在某扇紧闭的房门前,宫水凉轻轻叩了叩门,小心地旋开把手,“我进来咯。”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萩原研二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看到宫水凉真的出现在房门口时,他唰的一下坐直了身体,连脑袋上敷的冷毛巾都忘了,啪地一下掉在床上,整个人都傻了。

  而在宫水凉向他靠近的时候,萩原研二像是看到了黄瓜的猫似的,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叽里咕噜朝远离门口的方向滚去。

  然后嘭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是什么品种的笨蛋啊……”看着像蚕宝宝一样在地上奋力挣扎的萩原研二,宫水凉叹了口气,口气有点无奈。

  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的萩原研二猛地回神,他露出一个讪讪的表情,直起身,将乱七八糟裹在身上的被子扯掉,重新爬到床上。

  “小凉,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宫水凉有点意外:“千速姐没和你说吗?”

  她还以为萩原千速会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研二的。

  萩原研二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狰狞起来:“老姐肯定是故意的……!”

  “好啦,不要生气了。”宫水凉将人摁下,十分顺利地成功了。她坐在床上,一样样往外掏东西,“不欢迎我来?”

  “怎么会!”萩原研二先是激动了一下,随后慢慢蔫下去,“只是不想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嘛……怪丢人的。”

  他小声说道,最后的声音含糊在了嘴边。

  这个时候宫水凉找到了发烧贴,她撕开包装,对着萩原研二垂下来的刘海有点无措。

  萩原研二主动将刘海撸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啪的一声,发烧贴安全着陆。

  看着他支棱得乱七八糟的刘海,宫水凉忍不住笑了一下,她问道:“有皮筋吗?扎起来会比较方便。”

  萩原研二乖乖将手腕上的玉桂狗皮筋拿下来:“喏。”

  因为带的时间久,已经有点掉色了。

  宫水凉伸手拢着萩原研二的头发,有些碎发已经长到戳眼睛了,萩原研二乖乖闭着眼睛,任由她作弄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汪酱顶着汪酱,可爱度翻倍。

  “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

  “水呢?”

  萩原研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安详:“已经喝不下了。”

  宫水凉点点头,在萩原研二不解的眼神中起身,端回了一盆温水和一块毛巾,然后一把掀开了萩原研二的被子,上手就想解他的扣子。

  萩原研二惊慌得想把自己蜷缩起来:“等等!这个不行,我来就行了!”

  “但是研二现在不舒服吧?所以我来就好。”宫水凉没有给他反抗的余地。

  金发少女一本正经道:“而且千速姐说了,要让你长长教训。”

  之前也是的,下雨那天把宫水凉送回去后,萩原研二就急匆匆地回家了,穿着湿漉漉的衣服那么长时间,这次发烧估计也有那时候的诱因。

  萩原研二:老姐是什么恶魔吗!

  被强行擦了一遍身子的萩原研二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虽然也只是拿温水擦了上身啦,但是……

  他选择用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遮住自己通红的脸。

  宫水凉提醒道:“你这样很快就要再擦一遍了哦。”

  毕竟蒙出汗了嘛。

  萩原研二:嘤。

  “我知道了啦……”在宫水凉的注视下,萩原研二扭扭捏捏地把头冒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侧脸。

  冷静一点啊萩原研二,他在心里替自己打气,交往到后面迟早要坦诚相待的,现在就这么害羞怎么行!

  然后宫水凉就见萩原研二莫名其妙,原本就红通通的脸变得更红了。

  奇怪了。她摸了摸萩原研二的额头。

  不是刚降过温吗?

  在一切忙碌完后,无事可做的宫水凉拿出一本书看起来,空气顿时变得安静了。

  躺在被窝里的萩原研二无声地打量自己的女朋友,看到了她唇上相较往日略深的颜色,还有带着装扮过痕迹的头发。

  现在这些造型通通消失不见,就像灰姑娘十二点后的晚礼服。

  萩原研二意识到了什么,情绪低落下来:“抱歉啊小凉,辜负你的期待了。”

  宫水凉:“?”

  “没事的,”不明所以的宫水凉安慰他,“这次错过了,还有下次啊。”

  然而萩原研二还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的样子。

  宫水凉想了想道:“不然,等你病好了,我们去妖怪们的祭典看看?”

  萩原研二露出惊异的表情:“诶?妖怪还有庆典吗?”

  “是啊,不过这是妖怪模仿人类办的,所以看起来和人类的庙会也差不多。”

  “我也能看到妖怪吗?”

  “可以哦。”宫水凉轻松地回答,“因为那是福音森林,本身就是能看到妖怪的森林。”

  于是萩原研二的眼睛又变得亮晶晶了:“真期待啊。”

  宫水凉在心里松了口气,心想:真好哄啊。

  安下心的萩原研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宫水凉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准备去煮粥。

  站起身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还好撑了一下床边的书桌,这才没有摔倒。

  不过有本册子被她的动作带了下来,宫水凉下意识去捡,被上面的文字晃了一下。

  那是一本记录了戒指款式的手册,上面还有熟悉的字迹进行着各种标记,写着备注。

  上面认认真真分析了要打多少工,攒多久才能买得起一枚像样的戒指,还有因为时间不够发出的哀嚎,还有如何测量戒指尺寸不被发现的小烦恼。

  这个笨蛋……

  宫水凉勾着嘴角将这本册子塞了回去,假装自己没有发现。

  宫水凉对萩原家厨具的摆放不熟悉,好在她只是煮个粥,不复杂的操作让她很快就将准备工作做好了。

  突然房间里传来某个人的脚步声。

  “我还以为你走了。”看到宫水凉后,萩原研二松了口气。

  他倚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拖长语调,声音有点委屈巴巴的。宫水凉看到他脑袋上贴着发烧贴,身上穿着成套的蓝色睡衣,脸红红的,脖子也红红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居家的随意气息。

  莫名的,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低下头,看到萩原研二一只脚踩着凉拖,一只脚光着,露出来的脚脖子颜色很白。

  她的视线突然不知道看哪里好了。

  宫水凉觉得现在的氛围很奇怪,她系着围裙在厨房煮粥,萩原研二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她,在这样的视线下,她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或许是那个册子的影响,宫水凉脑袋里突然冒出了“新婚夫妇”这样的想法。

  “小凉,你的脸好红!”萩原研二大惊失色,他忧心忡忡地想靠近,又想到了什么似地往后退了退,“不会是被我传染了吧?”

  黑发少年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

  宫水凉不自然道:“只是夏天烧饭有点热啦。”

  “这样哦。”不怎么下厨的萩原研二轻易被说服了。

  “好香啊,我还是第一次吃小凉煮的东西呢。”他脸上带着轻浅的笑意,语气轻飘飘的像一朵棉花,身体也像棉花一样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又像一只巨大的泰迪熊,直接从背后将她整个抱住。

  滚烫的呼吸扑在宫水凉的脖颈,她不适地偏了偏头,感觉脖子都僵硬了。

  “研二,你这样会感冒的。”宫水凉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不赞同地戳了一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居然还光着脚。”

  “嗯?”生病的人反应会变得迟钝,萩原研二下意识应了一声后才说道,“不会啦,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多了,不信你摸摸看。”

  他抓着宫水凉的手腕摸上自己的额头,额头的温度确实比之前降了很多。

  “那也不可以。”宫水凉没好气道,“就是因为你不重视自己的身体,才会生病的。”

  萩原研二:“QAQ我错了啦。”

  重新被塞回床上的萩原研二眼巴巴地看着她,见宫水凉要起身,眼疾手快地抓住她。

  “别走嘛,多陪我一会儿,好无聊的。”生病了的萩原研二比以往还会撒娇,他整个人缩在被窝里,手却精准地攥住了宫水凉的手腕。

  他吸了吸鼻子,因为鼻腔阻塞,声音听起来都瓮声瓮气的。

  配合着脑袋上贴的发烧贴和头顶的小揪揪,看起来傻乎乎的。

  宫水凉:“我只是想去看看锅。”

  “不要。”萩原研二难得耍起了无赖,“反正粥就算多煮一会儿也不会糊嘛。”

  黑发少年对宫水凉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眼睛像浸了水,变得湿漉漉的。被这双眼睛注视的时候,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无法拒绝他的话。

  确实,宫水凉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发现问题不大,又重新坐了回去。

  萩原研二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反而见缝插针,和她十指相扣起来。

  有着下垂眼的小狗嘴角带着甜蜜的笑意,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宫水凉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伸手戳了戳萩原研二的嘴角,调皮的小狗偏头轻轻咬了一口她的手指,留下湿漉漉的水渍。

  “研二!”宫水凉有点羞恼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萩原研二只是无辜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是小凉先动的手哦。”

  真是的……宫水凉将指尖握进掌心蹭了蹭,只觉得生了病的萩原研二越发凭借本能行动了。

  不过看着萩原研二灿烂的笑容,一个疑问也浮上了她的脑海。

  宫水凉一直很好奇,萩原研二为什么总是能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呢?

  有那么多事情值得高兴吗?

  “当然不是啦,”萩原研二将脑袋埋在她怀里,像是确保用这个姿势她不会突然跑掉后,心满意足地玩着她的手指,“只是挂着笑容的话,这样比较受欢迎嘛。”

  萩原研二总是在奇怪的事情上有偶像包袱。

  “但是一直那样笑着,会很累吧。”宫水凉摸了摸他的脑袋,柔软的发丝穿过指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不用一直笑着。”

  “那不一样。”萩原研二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股大型犬的黏人劲,“小凉是特殊的。”

  “和小凉在一起的时候,是因为幸福才会一直笑着。”

  萩原研二坐起身,额头抵住宫水凉的,像是要透过眼睛,一直看进她心里。

  “因为喜欢你,所以在看到你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他轻声道。

  这是身体本能无法压制的喜悦。

  这是什么?生病的黏人小狗,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