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宫水凉给萩原研二送过家政课做的小点心作为回礼，一来一往，两人的接触就变多了。
之后的日子恢复了正轨，只是，仿佛那条“新认识了某个人，之后就会一直遇见他”的定律一样，宫水凉见到萩原研二的次数变多了。
换教室的路上会看到在窗口朝她挥手打招呼的萩原研二，出门买书的时候会碰到帮妈妈买东西的萩原研二，放学后会撞到和幼驯染一起买吃的萩原研二，她买甜甜圈，他们买炒面面包，正好两家店紧紧相邻。
因为次数太多，宫水凉终于记住了他的脸。（萩原研二:哎？现在才记住吗！）
宫水凉不擅长记人的脸，尤其是男生的，还是纯黑发，比起萩原研二，她觉得有一头小卷毛的松田阵平更好记。
知道这点的萩原研二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他努力解释:“hagi的中长发也很有记忆点吧！”
宫水凉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移开视线:“……嗯。”
她觉得萩原研二去染个发她会记得更快。
松田阵平:“噗。”
萩原研二:“QAQ”
总而言之，他们混成了在见面的时候，能自然打招呼并聊天的关系。
姑且算是朋友吧。
*
“是巴德尔-迈因霍夫现象吗？”翻阅了书本的少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又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了啾？”白踩着吊环晃来晃去，像是荡秋千一样。
宫水凉将书本合上:“巴德尔-迈因霍夫现象就是说，在认识一个新单词，看了一本新杂志后，突然发现这项新事物在身边随处可见。”
“这是因为大脑会对不感兴趣的东西选择性忽略，而对于感兴趣的事物特别加强。”
所以在认识一个新事物或者人后，要是对此产生兴趣，在之后的时间里便会刻意去注意这个事物，大脑会反复刺激神经，加深印象，也就是俗称的频率幻象。
而这其实就是之前一直就存在的，被人的大脑所忽略的日常。
她陷入沉思:“难道说，我很在意萩原君吗？”
白一下子警觉起来，他跳到宫水凉的书桌上，仰着头看她，圆滚滚的身体像个小汤圆。
他啾啾道:“你是说那个轻浮男吗啾？”
宫水凉纠正他:“人家有名字的，叫萩原研二。”
小鸟气得拿翅膀扇她，尖叫道：“管他叫什么！那家伙一定是想泡你啾！一看就没安好心啾！”
身子小小，知道不少。
被扑了一脸的宫水凉:“……”
在惯例的人鸟搏斗后，最后以白举起翅膀投降结束。
不然他漂亮的羽毛就要被揪光了！
“你这个暴殄天物的女人啾！”白心痛地梳理自己凌乱的羽毛，“你知不知道一身漂亮的羽毛对一只鸟来说有多重要啾？！”
白有一尾巴长长的漂亮的羽毛，柔软的可以随风飘动，非常飘逸，他一直很宝贝。
宫水凉:“下次直接把你尾巴上的毛拔了。”
“恶魔！你这家伙就是恶魔啾！”白炸毛了。
他气鼓鼓地将毛理顺，决定再也不理这个女人了。
宫水凉也不需要他理，将买的辅导作业写完，批改完，满意地发现正确率在百分百后，她开口:“我怀疑萩原研二喜欢我。”
白死鱼眼吐槽:“世界上三大错觉就是TA喜欢我，有人敲门，电话响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啾？”
宫水凉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吃草莓大福？”
白疑惑了一下:“要！”
草莓大福是他最喜欢的食物。
宫水凉暗示性地瞥了他一眼:“嗯？”
白:“……”
白很上道:“那小子肯定喜欢你啾！”
宫水凉满意了:“明天放学的时候给你买。”
白也很满意，他抖了抖羽毛，好奇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你啾？”
“眼神，”宫水凉在纸上画了一双漂亮的下垂眼，点了点，“每次他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宫水凉不是笨蛋，就算之前没意识到，只要开窍了，之前潜意识忽略的蛛丝马迹都会浮出水面。
“还有我们相遇的频率，怎么想都太高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像是在换教室的路上，每次她都会经过萩原研二所在的那栋教学楼，而萩原研二总是会和她对上视线，和她打招呼。
除非萩原研二知道她的课表，或者一直盯着窗外看，不然这个频率，怎么想都不对吧？
一套分析下来，连原本只是随便问问的白都被说服了。
他一脸怀疑鸟生的表情:“不应该啊啾？”
他满鸟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看上你了呢啾？难道是因为脸啾？你这张脸的确很有诈骗性啾。”
宫水凉开始活动手腕：“你要吃草莓大福还是吃拳头？”
白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然而白是只嘴上闲不住的鸟，他很快又问道：“就算他喜欢你那又怎样啾？你要和他交往吗啾？你喜欢他吗啾？”
这次宫水凉卡了一下：“哎？”
白使出了会心一击：“不然你为啥这么在意？之前也不是没有喜欢你，找你告白的人吧？你有在意过吗？”
宫水凉沉默下来，身体连带表情都一动不动。
是因为萩原研二是她还算熟悉的人，她才会在意，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呢？
在漫长到白以为她死机的时候，宫水凉才迟疑地发出一些含糊的音节：“……我不知道。”
她垂眸看着书上的笔记，轻轻道：“我不知道。”
*
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大概是有些好感的。
指尖轻轻扫过被整齐摆放在书架上的书脊，包装精美的书本们散发着甜美的气息。
当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时，就去寻找书的帮助。
这就是她出现在图书馆的原因。
虽然也可以直接问别人，但是她没有人类朋友，感情这种东西，跟家人果然还是有点难以开口。
该如何确定自己的心情……果然还是看书更快吧？
不过从未涉及过这部分的少女，对着玲琅满目的书籍犯了难，就像涉世未深的小羊羔一样，在某些人眼里是极具诱惑力的诱饵。
鬼鬼祟祟的小个子缎带和鬼鬼祟祟的高个子男生默契潜行中。
“那个！要是不知道买什么的话，我推荐这本哦！”
一本漫画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封面上是一男一女甜蜜地拥抱着，上面写着《来恋爱吧！》的字样。
宫水凉看过去，橘发少女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梦野老师，以细腻的心理描写和绚丽作画闻名的人气作家，对少女之心的描写十分认真，又被誉为是少女之心的代言人，最近还新出了单行本，强烈推荐哦！”*
少女漫画吗？是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不过可以尝试一下。
宫水凉没有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到，她自然地接过对方手上的漫画：“谢谢。”
漂亮的美女姐姐对她道谢了！佐仓千代被一箭击中，她对了对手指，扭捏道：“那、那个，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你想看的类型，我可以帮你推荐几本，我对这些还是蛮了解的！”
宫水凉思考了一下：“那么，有没有书籍会讲解，人类是如何确定自己的心意的？”
佐仓千代：“诶？”
“是有关恋爱的烦恼吗？”隐蔽在一旁的野崎梅太郎突然冒了出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了多久？见面频率如何？看到他的时候会脸红心跳手心出汗吗？”
宫水凉：“？”
佐仓千代：“野崎君，你这样会吓到人家啦！”
在佐仓千代道歉过后，三人移动到了一旁的咖啡店。
经过了解后，宫水凉知道了刚刚问了一连串问题的高大男子就是佐仓千代口中的梦野老师，是热门的少女漫画家，因为马上开天窗的死线逼近，正在绝赞取材中。
而一旁的橘发少女则是他的涂黑助手，同时也是他的恋人。
出于对恋爱人士的信任，宫水凉将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
佐仓千代全程眼睛都亮晶晶的，等听完后，她斩钉截铁道：“他绝对喜欢你！你也绝对喜欢他！”
野崎梅太郎则理性许多，详详细细地问了许多问题，像是“对在意的人了解多少”“遇见他的时候会不会脸红心跳”“她之前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的，像是在做什么调查问卷。
最后，野崎梅太郎总结道：“可能只是朋友太少产生的错觉。”
佐仓千代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她手忙脚乱地解释道：“野崎君不是那个意思！这个……那个……就是……”
宫水凉：“没事，他说的是事实。”
她没有放在心上。
佐仓千代突然顿住了，脸上的慌乱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慈爱的感觉，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环：“小凉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请客哦。”
宫水凉：？为什么突然转变称呼了？
要不是她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宫水凉甚至怀疑她想上手摸摸自己的头。
宫水凉：“谢谢，但是不用了。”
投喂被拒绝，佐仓千代小小地沮丧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又振作起来，继续提议：“要是小凉不抗拒的话，可以和对方交往试试哦！”
大缎带的女孩扇动着胳膊，就像母鸡扇动自己的翅膀一样：“说不定等交往后，后就会发现对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确实，先交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要是交往后发现不合适，也可以分手。”野崎梅太郎拿着笔，一脸认真。
佐仓千代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很快变成蛋包眼:“野崎君是要跟我分手吗？呜呜呜呜呜呜。”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冷静一点。”
一番鸡飞狗跳后，野崎梅太郎终于把人哄好了。
宫水凉看着他们的互动，感到一阵新奇。
情侣间的相处是这样的吗？
“不过，会苦恼这个问题，说明宫水你不抗拒和他交往，要是他向你告白的话，你顺从自己的心情就好。”最后，野崎梅太郎总结道。
佐仓千代还写了一张长长的书单给她，叮嘱她回去好好看。
一番交流后，宫水凉收获很多。
“谢谢你们，你们的建议对我很有帮助。”
佐仓千代露出大大的笑容:“没有啦，有帮到你就好！”
野崎梅太郎举起本子：“我可以拿你们的故事当素材吗？”
“要是能帮上忙的话，请随意。”
*
顺其自然么……
第二天值日的时候，宫水凉在花园里看到了正在浇水的萩原研二。
对方哼着歌，手上拿着浇水的软管，稍长的头发绑成了一个小揪揪，露出光洁的后颈。
宫水凉原本以为，像他这种总是被人包围的人对视线早就习惯了，结果她只是盯着他看了两眼，萩原研二就若有所觉地扭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学姐好！”
啊，眼睛亮了。
宫水凉慢吞吞回应：“早上好。”
萩原研二对她的想法浑然不觉，他口气轻快道:“学姐也是今天负责这片花园的值日生吗？”
宫水凉嗯了一声:“好巧。”
想办法打听到宫水凉的值日表，并和同班同学换了值日的萩原研二毫不心虚:“是啊，真的好巧！”
既然萩原研二已经做了浇水的任务，宫水凉就打算负责扫地，结果还没等她行动，萩原研二就把浇水的软管往她怀里一塞，噔噔噔跑走了。
宫水凉愣了一下，眼见面前这片地区都快被水淹没了，赶紧将软管移开。
萩原研二没有离开很久，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宫水凉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
长长的杆子，轻轻一按手柄，钳嘴就会开合。
那是一个垃圾拾取器。
萩原研二:“用这个捡垃圾的话就方便多了。”
学校里是没有这个东西的，大家都是用的扫帚和簸箕，或者用手捡垃圾。
宫水凉新奇道:“这是你买的吗？”
萩原研二点点头:“是用班费买的，只要跟班长说一声就行了！”
“学姐就继续浇花吧！垃圾我来捡就好。”
说是这么说，但在她来之前，萩原研二就把花浇得差不多了，再浇下去，花怕不是会被涝死。
于是在两分钟后，宫水凉就收手了。
她将浇花用的软管收拾起来，等她回到花园的时候，萩原研二还在捡垃圾。
宫水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视线漫无目的地跟随他，其实大脑早就放空了。
“学姐不走吗？”被她的视线盯着，饶是萩原研二都有些不自在了，一会儿担心自己发型是不是乱了，一会儿担心捡垃圾的姿势是不是不够好看，动作都有些束手束脚的。
对了，还有发型！学姐对他换发型的事情一点反应都没有！
虽然他也不是特意换的发型啦！只是觉得在干活的时候头发可能有点碍事，只是有一点点啦，所以把头发扎了起来，也不是故意想要夸奖什么的，但好歹也是换了个造型哦？
但是学姐居然，一！句！话！都没提到！
hagi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萩原研二就像一个精心做了造型，结果没得到男友夸赞的小姑娘一样，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于是等宫水凉回神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一只失去飞盘玩具而沮丧的大狗狗。
“嗯？”宫水凉下意识应了一声，“我在等你。”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差点咬到舌头：“在，在等我吗？”
他恍恍惚惚的，仿佛突然被天降馅饼砸中了。
宫水凉应得无比自然：“嗯。”
萩原研二不蔫了。
萩原研二脸红了。
学姐讲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啊。
他告诫自己学姐没有特别的意思，心里还是高兴起来。
如此轻易就被牵动情绪的自己，真是太逊了，萩原研二想。
心里一阵甜蜜一阵酸涩，会因为身边人随意说出的一句话而起伏，这就是暗恋的感觉吗？
很快将地面打扫干净，在回去的路上，他们自然地聊到了运动会参加的项目，在知道宫水凉报名了女子长跑后，萩原研二露出意外的表情：“学姐很喜欢跑步吗？”
“一般般吧，只是比较擅长，所以就报了名。”
毕竟她从小在山上跑，长跑那点运动量根本不算什么。
宫水凉礼尚往来：“萩原君报的什么？”
“是接力跑哦！”
“哎，很厉害嘛，到时候我去给你加油的。”
“真的吗？”萩原研二无意识地扯起嘴角，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好高兴，我会加油的。啊，我也会为学姐加油的！”
宫水凉看了一会儿他的脸，黑发少年笑得开朗，白衬衫黑裤子，微微散开的领口处露出一小块锁骨，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阳光的气息。
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宫水凉的嘴角也轻轻勾了起来。
他真的很容易满足啊。
要是跟他交往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她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在分开前，萩原研二叫住准备离开的宫水凉，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学姐。”
在宫水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的时候，萩原研二有点紧张道：“今天可以一起吃午饭吗？”
“可以啊，和松田君一起吗？”
萩原研二眼睛都不眨：“他今天有事啦，所以我想和学姐一起。”
在教室的松田阵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宫水凉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萩原研二觉得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她才轻轻笑了一下，答应下来:“好啊。”
“对了，”在离开后，她背对着萩原研二挥了挥手，“今天的发型很帅哦。”
像是隐蔽的心思被发现了一般，心中的一角塌陷了。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他注视着宫水凉离开的背影，摸了摸发尾，感觉心跳的频率变快了。
什么啊……原来她注意到了啊。
像是刚开罐的汽水，心里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小气泡。
“真是狡猾啊，学姐。”萩原研二无力地蹲下身，用手捂住半张脸，叹息道。
这不是只能让他更喜欢她了吗？
没有遮住的侧脸变得通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