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京城中心区的打工者们已经陆陆续续起床,打着哈欠在地铁间穿梭,路边的早点摊一个接一个支了起来,蓬勃的油饼香气在雾气弥漫的清晨蔓延,小贩的叫卖声街头巷尾、清脆响亮。
此时,鹭山半山腰的别墅里还是一片宁静。
送奶工像往常一样骑着电动三轮车来到别墅门口,将牛奶放进奶箱中。
令人意外的是,牛奶袋放不进去。
送奶工大叔反应过来,这意味着奶箱里有东西,很有可能是前些天的牛奶没有及时取走,所以牛奶袋才会塞不进去。
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他见过这户人家的“男佣”——他不知道有钱人的家庭里一般是怎么称呼,反正那是一个年轻俊秀的小伙子,个子高高的,每天早晨都会定时定点来取走牛奶,遇到他时还会客气地打招呼。
小伙子自我介绍叫斯岚。
他偶尔会撞见斯岚在院子里干活,洗衣服,洗菜,晒被子之类的,手脚颇为麻利,一看就是干活干惯了的。
至于别墅真正的主人,他偶有耳闻,似乎也是个男孩儿,现在正在京城读大学。
有钱人家的小孩来读大学,竟然要随身带着一个专门照顾起居的男佣——他对此感到颇为震惊。
但想想,这些小少爷估计都娇贵得很,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连续几日,斯岚都没来取走牛奶。
所以可能是出去旅游了?或者在外临时有事?
不过这也不干他的事,送奶工心道,浪费几袋鲜奶而已,有钱人家必然是不在乎这种事。
他摇了摇头,骑着电动三轮车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十几米外,铁门紧闭的别墅内——斯岚被软禁了起来。
——
斯岚是被开门的声音惊醒的。
裴嘉玉开门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刻意放轻了动作,屏住呼吸,似乎并不想把他吵醒。
但斯岚的睡眠很浅。
钥匙刚刚插入锁孔,他就睁开了眼睛。
人在有心事的时候,是无法全身心放松地入睡的。
即便睡着了,也是处于高度敏感和警惕状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清醒过来。
裴嘉玉和他四目相对,似乎也没想到他醒着,沉默了一秒,道:“早。”
斯岚没吭声。
他直起身,半闭着眼睛,揉了揉眼睛:“几点。”
裴嘉玉看了一眼手机,生硬地道:“早晨,七点十五。”
七点十五。
也就是说……他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昨夜,在承受完裴嘉玉的怒气之后,他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裴嘉玉却忽然追了上来,抢先一步把铁门锁死了。
“你要去找任云亭?”裴嘉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凭什么去找他,他,他根本不会真心喜欢你,只不过把你当成玩物罢了。”
“你以为他是欣赏你的才华?堂堂任家,什么样的人才招不到,你以为他是特地招你进公司干技术吗,别天真了。”
斯岚平静道:“就算如此,也是我自愿的。”
裴嘉玉更急了:“你不准去!”
斯岚:“为什么。”
裴嘉玉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个正当理由来。
只觉得难受。
浑身难受,像有蚂蚁在咬他的皮肉。
凭什么呢。
他和斯岚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读书生活都在一起,凭什么斯岚现在要因为其他人的三言两语就跑掉。
而且任云亭这么轻浮随便地就把他挖走,明显是别有所图,没安好心。
这么明显的陷阱,斯岚竟然看不出来!
裴嘉玉又急又气,恨不得抓着他的脑袋摇两下,把他脑子里的水都晃出去。
斯岚看着他:“难道你……”
“我没有,”裴嘉玉迅速道,“如果你是在妄想我吃醋什么的,那就太可笑了,我只是出于老同学的责任心,在提醒你不要干蠢事。”
斯岚:“……我是想问,你把门锁了,难道是想把我关起来?”
裴嘉玉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把门全部锁死,一只鸟都飞不进来,然后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抱着胳膊,虎视眈眈地盯着人。
斯岚:“……你打算一直这么关着我?”
裴嘉玉:“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我不能放你出去。”
斯岚:“……”
到底是谁脑子不清醒啊喂。
裴嘉玉还真就在门口坐了一夜。
斯岚和他僵持到凌晨两点多,实在受不了,回屋睡觉去了。
结果没睡几个小时,就因为裴嘉玉的开门声惊醒了。
斯岚叹了口气,提醒他:“马上八点了,要去学校上课了。”
裴嘉玉:“哦。”
逃课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斯岚:“我也要上课的。”
裴嘉玉假装没听见。
山间的风垂到吹到高高的别墅里,带来松针和香樟叶的气息。
平日的饭菜都是斯岚买和做,如今裴嘉玉不肯他出门,没了食材,自然也没人做饭。
裴嘉玉干脆点外卖,他问斯岚:“你想吃什么,披萨还是咖喱鸡,或者沙拉?”
斯岚沉默不语。
裴嘉玉:“消极抵抗是吧,成,有本事你也别吃饭,看看能不能让你的脑子清醒一点。”
凶归凶,外卖到了之后,裴嘉玉还是板着脸扔给斯岚一份。
斯岚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咖喱鸡便当,道:“不是说,不给我吃饭?”
“你以为我想啊,一份不够起送价,”裴嘉玉暴躁道,“爱吃不吃,不吃就倒垃圾桶,少废话。”
斯岚倒也没再刺激他,乖乖把便当放在桌子上,吃了几口。
屋子里难得地平静下来。
连续两天,别墅里都是鸡飞狗跳的,虽然基本上都是裴嘉玉单方面发脾气。
斯岚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尽管是被人软禁,尽管失去人身自由,尽管被百般刁难,他始终神色淡淡的,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他越是这样,裴嘉玉就越是不安和烦躁。
失去对生活的掌控……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快吃完饭的时候,一通电话彻底点燃了裴嘉玉的怒火。
任云亭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劈头盖脸问裴嘉玉:“斯岚呢,他本来昨天就要搬到我这里的,结果一个晚上都没来,也没接电话!你不让他来,是不是?”
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裴嘉玉冷笑:“他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就在这时,斯岚忽然叫了一声:“云亭,我暂时脱不开身。”
裴嘉玉听他这么亲昵地喊任云亭的名字,顿时脑仁儿都炸了,脱口而出:“谁让你说话的!”
任云亭听到了,反应过来,大骂:“裴嘉玉你疯了吧你,快把人放了!”
“任云亭,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裴嘉玉道,“这是我们裴家的事,你少多管闲事。他斯岚连中学学费都是我家出的,他要去哪儿,要干什么,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你猜我管不管得着?”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小玉,完全被两个老狐狸玩弄于股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