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越将头轻轻搁在他的发顶, 淡淡的橙花香仿佛世间的良药,可以轻易治愈他一切。

  在地下的这十几天像是虚幻的残酷的不见天日的梦,哪怕开门走出来都还有一点不敢相信。

  可在抱住苏遇的那一刻, 闻着他熟悉的味道,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才感觉好像真的回到了人间。

  傅笙和路回两个人都没说话, 互相看了一眼,满脸的笑意,然后也没有打扰他们,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过了很久,苏遇才伸手推了推他:“裴清越, 松开。”

  裴清越没动,他还想再抱一会儿,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怀里的人说:“你身上有点臭。”

  裴清越一噎,低头看, 那双眼睛干净清澈,没有嫌弃, 只有担心,漂亮秀丽的眉头深深皱起, 就差没把担忧写脸上了。

  “赶紧回家好好洗个澡, 好好吃一顿, 然后好好睡一觉。”

  “知道了。”裴清越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他,转身跟路回傅笙默契的击了个掌,然后兄弟俩搀扶着他走了。

  这件事情总算成功了,苏遇松了一口气, 堵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那些纷纷乱乱的负担去掉之后, 整个人感到无比的疲惫,回家睡了个昏天暗地。

  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睡到第二天晚上才清醒,外面天是黑的,苏遇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多了。

  他从昨天早上睡到了现在,整整睡了两天一夜。

  起床,洗漱完走出去,厨房有早就准备好的食物,还放在锅里热着。

  苏遇吃了一点,又去洗了个热水澡,吹完头发出来,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感觉浑身都舒适了。

  看了一会儿电视,终端响了一下,苏遇低头看了一眼,是裴清越。

  似乎怕打扰到他,没有打电话,只是简单的发了一个消息。

  “睡了吗?”

  苏遇懒洋洋的回了个“没睡。”

  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过来。

  苏遇接起,裴清越的声音神清气爽的从对面传来过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睡够了,暂时不想睡。你呢?你怎么不再多好好休息一会儿。”

  “我回去就睡,睡到现在,现在精神很充足,闭上眼睛也睡不着了。”

  “哦。”

  电话里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又听到裴清越说:“你现在在哪?”

  “这么晚了能在哪?”苏遇有些好笑,“肯定是在家呀。”

  “那你能下楼来吗?我在你家楼下。”

  “我家楼下?”苏遇一怔,顿了顿,“这大晚上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有话要跟你说,你先下来。”

  “好。”苏遇懒得换衣服了,就穿着睡衣和拖鞋,打着手电筒下了楼。

  裴清越居然就在他家楼道口等他,楼道口的声控灯是坏的,但是好在今晚的月色还不错,清浅的月光洒下来,朦朦胧胧的却还是很好视物。

  苏遇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不羁的眉宇高高挑起,唇角的笑容嚣张肆意,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小霸王。

  只不过两颊微微凹陷,眼下还有点青黑,但是精气神比那天从地下练武场走出来好了一百倍不止。

  苏遇下意识的叮嘱道:“这几天你还得好好休养休养,吃的也要注意,找点补补的东西吃。”

  苏遇想了想:“我等下有空写张食谱的方子发你,你让人照着上面的步骤做,每天都吃点,很快可以补回来的。”

  “知道了。”裴清越笑盈盈的听着,伸手,俯身又将苏遇拥到了怀中。

  苏遇一怔:“你干嘛?”

  “抱一下。”裴清越将脸埋进他柔软的发中,怀中的人应该是刚刚洗完澡,发根还带着水气,那股淡淡的橙花香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

  苏遇不自然的动了动,刚准备伸手推,却又听到裴清越说话。

  “在地下练武场里待太久了,出来了也总感觉不踏实。”他的声音又轻又小,像在说一场飘渺不触底的梦话。

  苏遇愣了愣,悄悄放下手,安静的任他抱着。

  夜晚的小区安静无比,风都仿佛销声匿迹了,太过安静的时候就容易捕捉到平时听不到的声音。

  苏遇竟然觉得自己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一声比一声,沉稳又热烈,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裴清越的。

  他被这声音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想打破这份安静,开口问:“裴清越,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嗯。”

  “什么话?”

  “我身上还臭吗?”

  “呃?”苏遇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懵了半天才回神,他的脸刚好贴在裴清越的领口附近,下意识的闻了闻,薄荷草轻松干爽的沐浴露香,加上他原本的杜松子热烈阳光的味道,混在一起意外的好闻。

  “臭吗?”

  苏遇摇头:“不臭了,很香,很好闻。”

  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好笑的问:“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吗?”

  “不是。”裴清越摇头:“还有其他的事。”

  苏遇被他抱着,听着他说话时胸腔传来的震动,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最主要的是对方人高马大的一个,还使劲将他往怀里摁,两只手臂跟钢筋似的箍在他的腰上,他感觉呼吸不过来了。

  忍不住抬头问,“松开了说?我有点难受。”

  “哪难受了?”见他皱着眉,裴清越心不甘情不愿的松手。

  苏遇甩了甩手:“抱太紧了,箍得骨头疼。”

  “哦,知道了。”裴清越点头,第一次抱人还有点手生,下次就知道了,下次抱轻一点。

  苏遇松了松骨头又继续问:“你刚刚还要说什么来着?”

  “小长假还有几天时间,我要去一趟A一区,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苏遇想了想:“好啊!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行。”

  与厉桑枝约好的三个月期限已经过了两个月,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月了,所以裴清越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提上了日程。

  傅笙和路回最近都有其他的事情,所以这一次去A一区的只有裴清越和苏遇两个。

  他们这一次没有特意开私人飞行器,而是坐的客运飞船,毕竟是来比试的,裴清越得养精蓄锐。

  飞船上有豪华的套房,俩人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九点多钟才到A一区。

  厉桑枝早早得到了消息,裴清越到的时候,厉桑枝早就那里等他们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都没有多余的废话,见面就准备开打。

  第一场近身战,这场战斗几乎都没有悬念的裴清越赢了。

  第二场机甲,裴清越很洒脱的认输。

  第三场驭兽,也是最后输赢的关键。

  所以大家都卯足了精神。

  厉桑枝的兽宠一只猩红麋鹿。

  那只麋鹿头生两角,铁灰色的角分岔像树枝一样,身上毛色雪白柔顺,远远的看外表,只觉是只很可爱很漂亮的白鹿。

  可是张开嘴的那瞬间才发现獠牙森森,这只猩红麋鹿竟然是一只肉食动物。

  而且它的眼睛是猩红色,没有瞳孔,血红色的复眼简直就像一个滴着血的水晶球,阴鸷诡谲,散发着血色的幽光,被它盯一眼,会从灵魂深处冒出一种无力反抗的恐惧感。

  “你的呢?”厉桑枝显然很满意他的兽宠,这会儿忍不住得意的看向裴清越,他知道裴清越的精神力受损了,按照他那个损伤程度来说,他驯服的最多只是普通的变异兽。

  三尾猫或者黑毛犬一类的,大型的或者攻击力强的都不可能,所以他认为这一局赢定了,不由得更加得意。

  “把你的兽宠叫出来吧。”

  裴清越笑了笑:“它已经出来了。”

  “在哪里?”

  裴清越抬了抬下巴:“在你的头顶。”

  厉桑枝下意识的抬头朝天上看。

  天上空无一物,只有白云浮动。

  “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再仔细看看。”

  厉桑枝再一次抬头,在头顶白云之上好像冒出一只黑点,那黑点移动速度非常之快,仿佛一道黑色闪电飞快扑下云层。

  等距离越来越近了,看到那矫健的身姿,清脆的鹰啼。

  厉桑枝瞳孔猛的一缩,“碧海苍鹰?”

  “还挺识货。”

  “不可能。”厉桑枝满脸的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会是碧海苍鹰。”

  “有什么不可能的。”裴清越嚣张的挑眉笑了笑,他不需要证明什么,因为碧海苍鹰就在他的头顶上方盘旋。

  “你不可能赢的,所以这场比试还要继续吗?”

  厉桑枝半天都没有回神,但还是一咬牙道:“继续。”

  他和裴清越已经斗了两场,前两局一人赢一场,第三场是最关键的一局,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于是战斗开始。

  似乎依旧没什么悬念,碧海苍鹰原本就是天上的霸主,它爪子锋利,嘴也尖锐,对陆地上的生物来说,从来就有绝对的优势。

  如果不是比试而是逃跑的话,猩红麋鹿还能撑久一点,但是它们是在决斗,有规定的范围和场地,这块场地不小,但是没有什么障碍物,所以在碧海苍鹰的眼里,猩红麋鹿甚至不属于对手,它仅仅只配做一只猎物。

  在它的面前,猩红麋鹿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力,它坚硬的角和锋利的獠牙攻击不到碧海苍鹰。

  它的精神攻击对碧海苍鹰无效的,它所有的进攻,都让碧海苍鹰很轻巧的躲过,全程都是碧海苍鹰在虐打猩红麋鹿。

  这场决斗一开始就注定了输赢。

  但是裴清越并没有下死手,每个人驯服一只兽宠都不容易,这只猩红麋鹿跟了厉桑枝很长时间,如果弄死了,那么对厉桑枝来说是一种很大的伤害。

  碧海苍鹰每次的攻击都略过了它的薄弱部位,锋利尖锐的爪子和鹰喙,一次次都避开了猩红麋鹿的眼睛和脆弱的脖颈,只是在它背部皮毛上留下了些深可见骨的爪印。

  这些伤口看上去很严重,但是并不致命,回去好好休养个把月,喝点疗伤的药剂之类的,就能很快恢复如初。

  “还要比吗?”裴清越抬眼看向对面脸色难看的厉桑枝:“到此为止吧。”

  “不比了。”厉桑枝其实早知道他是输定了的,这场战斗裴清越已经放水了,要不然猩红麋鹿早成死鹿了。

  裴清越挥了挥手,碧海苍鹰停下了攻击,仰天长啸了一声,冲天而起,一个漂亮的俯冲之后,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又消失在了茫茫天际。

  三局,厉桑枝输了两局,并且输得一败涂地,无话可说。

  不甘心也不无可奈何,技输一筹能有什么办法呢?

  但他这个人的性格倒也还算干脆,输了就输了,没有狡辩什么,就按照赌约所说的那样,梗着脖子说:“我认输,我是废物。”

  “大声点。”裴清越挖了挖耳朵:“没吃饭吗?声音这么小。”

  厉桑枝磨了磨后槽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大声说了一遍:“我认输,我是废物。”

  他说完又眯了眯眼睛,“你这次不会又发星网上吧?”

  “说了不是我。”裴清越都烦死他了。“我没那么无聊。”

  这场赌局到此为止。

  裴清越并没有再奚落他,也没有嘲讽他什么,叫上坐在一旁看好戏的苏遇就准备走。

  “等等……”厉桑枝又开口叫住了他们。

  裴清越皱眉:“还有事?”

  “没叫你,叫他。”厉桑枝朝苏遇看去:“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苏遇眨了眨眼,茫然的问:“什么?”

  “你上次给我投毒,还没给我解药呢。”厉桑枝冷哼了一声:“解药给我。”

  苏遇怔了怔,好笑的看他,“投毒犯法,我哪里敢给你投毒。”

  “那你给我吃的什么?”

  “糖啊!”苏遇从兜里掏了掏,摸出一颗糖塞到他的手心里:“还要吗?再给你一颗。”

  厉桑枝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水果味软糖,只感觉两眼有点发黑。

  一颗破糖,居然要挟了他两个月。

  结果下一秒,手心里的糖也被人抢走了。

  裴清越飞快的撕了包装往口里一扔,揽着苏遇就走,“干嘛给他糖?都没给过我。”

  哼!

  苏遇奇怪道:“裴姐姐婚宴上的糖,你不是不吃吗?”

  “不吃也不准给他。”裴清越将糖咬碎,牵着苏遇转身走。

  “等一下……”

  苏遇愣了愣,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厉桑枝飞快跟在他身后:“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关你屁事。”裴清越将苏遇的脸掰过来,不让他看厉桑枝,又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中间。

  从小到大这两死对头谁都看不惯谁,天天打架比吃饭还勤快,但是奇怪的是这俩审美、眼光和兴趣、爱好都差不多。

  裴清越喜欢的,厉桑枝一定也喜欢,裴清越看上的,厉桑枝也一定会看上,俩个人为了一个东西抢的死去活来是常有的事。

  这会儿厉桑枝凑过来,裴清越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顿时脸就黑了,拉着苏遇走的更快了。

  厉桑枝还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我问他,又没问你。”

  “不准问。”

  “我就问。”

  “你再多问一句,我就敲断你的牙。”

  “就问就问。”厉桑枝不鸟他,一把拦在苏遇面前,一头张扬红发在烈日下像燃烧的火焰,他朝苏遇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说名字算了,可以告诉我联系方式吗?”

  裴清越已经忍不下去了,艹!士可忍,孰不可忍,厉桑枝这狗东西什么意思?居然想撬他的墙角,没门!揍不死你丫的。

  两死对头又打了一架,打的比刚刚的近身战还要精彩。

  三分钟后,厉桑枝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糟糟红发,捂着脸骂骂咧咧,“说好的打架不打脸,裴清越,我敲你M!不要脸!卑鄙、下流、无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晚八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