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郢州富水【完结】>第128章 坦白

  郑郁离开长安时,免去了鸿胪寺少卿与御史一职,遂也未去御史台与鸿胪寺,林怀治在次日醒后便返回骊山。他也就在家等户部引荐面圣德元帝,期间总有三五好友来访。

  北阳王府的书房内,袁亭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欲开口,可碍于严子善在旁叽叽喳喳他憋住了。两人如同流水账一般把这两年里长安城里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个遍,郑郁满脑子都是谁跟谁打架,谁跟谁在朝会时打起来了。

  索性这样的时光也没多久,严子善正想在说谁家八卦时,外面有公主府的侍从来请他,严子善二话没说,抛下俩好友就跑了。

  郑郁看那风一般速度离开的人,朝袁亭宜问:“他中邪了?”

  袁亭宜淡定地喝了口茶,悠悠道:“是发春。”

  “......”郑郁大惊:“啊?!”

  “我瞎说的,其实是阳昭长公主的儿子在习骑射,圣上思来想去不知怎得就派连慈去。”袁亭宜放下茶碗,说,“他这一年多一听是长公主来请,那是什么都抛脑后了。”

  郑郁愣愣道:“长公主不是喜欢......”他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儒雅的郎君。

  袁亭宜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所以应是他单方面相思。”

  郑郁还是没有从这几年的震惊事中缓过来,就又听袁亭宜凑近他些许,好奇道:“砚卿,你欢好之后痛吗?”

  郑郁:“......”

  实在不是袁亭宜想歪,他完全看不出林怀治和郑郁两人间,郑郁是上位。虽然有时刘从祁会不要脸的说让他在上面,但是还是他在下面。

  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让郑郁想扒开袁亭宜的脑子,看看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郑郁还是秉着君子礼节回道:“为何这样问?”

  袁亭宜一咬牙,坚定道:“我就问问。”

  郑郁还是一脸莫名其妙、目瞪口呆,可记着袁亭宜这两年一直没成婚,这种话又不像是男女欢爱才有的,于是坐到袁亭宜身边,焦急道:“则直,你可是被谁欺负了?”

  “没有,谁敢欺负我!”袁亭宜很快否定,“我父兄可是朝中大员。”

  郑郁不信:“那你怎么会问这种话?”

  袁亭宜握住郑郁的手,一脸认真:“砚卿,你跟......”他歪了下头示意是林怀治,“他!你们在一起时是什么感觉?”

  被骤然问及感情的郑郁一下子也不知如何回答,在一起的感觉?他沉思片刻,严肃道:“就像寻到了另一个自己,他的喜怒也会牵动到我。与他在一起时,总是会忘掉世间一切烦忧,不见时想得很,可等见到时又总会贪心的想多留彼此一刻。”

  说到这里郑郁想起林怀治与他诉说心意的那个晚上,脸蓦地红起来,他反握住袁亭宜的手,拍拍他说:“世间情爱说不清楚,我只知道等他出现的那一刻,你整个人会无比放松惬意。”

  “这就是喜欢吗?”袁亭宜垂眸问道。

  郑郁答道:“情爱难言,但若真如此,或许是。你有心上人了?”

  这是困扰了袁亭宜近两年的事情,他不知他对刘从祁的感情是什么?他起初是真拿刘从祁当朋友看待,一个给你花钱还从不埋怨你的好友放谁身上都离不开,视钱如命的袁亭宜也不免俗。

  后来,生了事,两人吵过闹过,可刘从祁还是像以前那样陪着他,像一张狗皮膏药甩都甩不开。

  他承认在这么多年的陪伴下,或许他早已离不开这个人,就像当年袁纮让他离开长安时,他犹豫的那一瞬里想到的是。

  他走了,刘从祁一个人在长安怎么办?

  “再说吧,懒得管他!砚卿兄,你好不容易回趟长安,过几日我们去打猎吧?”袁亭宜这人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适才还是一副愁云满面,不过片刻就又热情起来。

  袁亭宜不愿意说,郑郁也不追着问,点头应下这狩猎所邀。

  这样的清闲日子也过了几日,而郑厚礼和郑岸的车队路遇大雪,是一拖再拖的来。他们是在一个晴光大好的日子悄然回来长安的,那日郑郁受邀去骊山打猎,狩猎到一半才知郑厚礼回来,丢了弓弩就驰马回家。

  过了乌头门进入庭院,见郑岸环胸正在树下等他,郑岸比起两年前沉稳不少,肤色遭塞外风沙吹了这么久早是成熟的古铜色。

  “爹呢?”郑郁赶忙上前问道,跟自己父亲有两年未见,他心中自然是万分想念。

  “在卧房,爹说他病了。”郑岸接话走在前面,回头看郑郁,随即问:“你今日去打猎了?”

  “这还用爹说自己病了吗?”郑郁呆愣瞬息,心想这还用他说?而后答起郑岸的话:“跟连慈他们一起,风雪路茫茫,我还以为你和爹要明日才到呢。”

  郑岸解释走至幽州时大雪封山,队伍耽搁几日,索性入关后就没那么大的雪,队伍也就快起来。对于郑厚礼的病,郑岸只能说:“不知道,快点走吧,他在家念叨你好几年了。”

  两人说笑着穿过庭院,来到王府卧房。兄弟俩才走到卧房外,门口的管家杨伯高兴喊道:“二公子来了,郎君,二公子回来了!”

  转身兴奋地跑向屋内。

  郑郁觉得这激动的杨伯好似不平常,但很快他压下心头疑惑进去。

  卧房内,郑厚礼本躺在床上看书,脸色凝重。猛然听见杨管家的话,忙把书藏在枕下,虚弱的半靠在床头,做出一副久病之样。

  “阿郁,过来让爹看看你。”郑厚礼看兄弟俩进来,实在不想搭理郑岸,忙把郑郁唤过来,随后看到郑岸那大个子,说:“大郎,你愣在那里做什么?!给我坐下。”

  而郑岸在一旁怔了片刻随后在榻上坐下,郑郁没明白为何郑厚礼对郑岸突然严厉,只以为是郑岸犯了错事,并不多想。

  他走过去跪在床前,身子前倾,让郑厚礼能好好看自己。

  “爹,孩儿来了。”郑郁不曾想郑厚礼真的病了,连眼角都多出许多风霜。

  远在江南的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家人,如今再见已是抑不住情绪。

  记忆里那双布满厚茧的双手,抚过郑郁的脸庞。他也覆上自己脸上父亲的手,血浓于水的亲情通过肌肤传递。

  “回来就好,这两年在江南怎么样?你虽时常写书信回家,可千万遍的书信都不及为父看你一眼实在。”郑厚礼抚摸着小儿子的脸。

  “爹放心,儿子在江南一切都好。”郑郁笑着说。

  “阿郁,朝堂凶险万分,你要小心言行。此番朝集使回京述职,圣上突召我来,只怕这京中会有变数。”郑厚礼来的这一路上都在想,德元帝召他回京的理由,绝不可能是打了胜仗要赏他,一定是有大变故,敛眉道:“章顺皇后崩,太子似有失宠之势,成王最得圣宠。皇子间蠢蠢欲动,百官之间交错为皇权势力,何其凶险。你若有任何想法,一定要告知父兄,我们也好有所决断。”

  这两年德元帝的身子也有下滑之状,谁也不敢保证若在此时出事,朝堂会掀起怎样的波澜?郑厚礼的担心,郑郁明白,颔首道:“儿子明白,五伦在上,我会顾全大局。”

  郑厚礼见他这样,于是便开始要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了,他清咳两声,朗声道:“阿郁,其实爹这次来,还有一件事。”

  坐在榻上悠哉喝茶的郑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郑郁掖好郑厚礼的被子,答道:“什么事?爹。”

  郑厚礼严肃道:“自然是你的终生大事,你娘前两日还曾入我梦中,问你的婚事可有着落。你在离家三年,你今年二十有三再过几个月就二十四了,也该成家了。你远在长安,虽然我在书信中不怎么催过你,但这次来,爹一定要给你把婚事定了。”

  郑郁指向郑岸:“可大哥都还没......”

  “你别管你大哥!”郑郁祸水东引的话被郑厚礼喝回去。

  郑郁腹诽那郑岸怎么办?可由不得不认真起来,想着他与林怀治的关系。身边知道的人并不多,此时诸多事宜已稳定,他想也该让郑厚礼知道,不然只怕郑厚礼真的会给他相与名门贵女。

  看床边郑郁还在思考,郑厚礼就带着期待的语气问:“那阿郁,你在长安有心仪的人吗?”

  这次的郑郁回答的无比干脆:“有!”

  听到这话郑厚礼那一颗被郑岸气死的心,终于落地,这个小儿子有喜欢的人了,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这次来一定要给他把婚事定了。

  随即郑厚礼又问:“那我儿,她姓什么?”

  郑郁诚实道:“姓林。”

  郑厚礼:“哪里人士?”

  郑郁:“祖籍渭州襄武。”

  郑厚礼想了想觉得有些耳熟,说:“你可有强迫她接受你的情意?”

  “没有,爹。”郑郁全按问话一字一眼回答。

  ”哦。好好好。”大事终于搞定,郑厚礼高兴得忙说三个好字,随后又道:“我儿万事不可勉强,也不要伤害人家。既然是互相倾慕,她脾性如何?”

  郑郁纠结半天后,答道:“温和敦厚谦逊有礼。”

  郑岸听着这些描述总觉很像一个人,坐在那里皱眉想起来。

  “好孩子,一定是个好孩子!”郑厚礼再是抑制不住喜悦,拉住郑郁的手,欢喜道,“你有喜欢的人,爹一定帮你把婚事说成,她家中父母可好?兄弟姐妹有几人?”

  既要上门提亲,郑厚礼想着那她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要备礼,不能失了他这个北阳郡王的体面。

  “母亲早逝,父亲还在。兄弟姐妹有数人。”郑郁眼神微垂,心想自己说的没错,林怀治的兄弟姐妹是很多。

  他又抬眼看郑厚礼这生龙活虎,恨不得起床打一套拳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听闻未来儿媳早年丧母,郑厚礼心中对这孩子不免生出几分怜悯,声音放柔许多:“她娘不在,你更要对她细心温柔一点,等爹先去面见圣上,而后就去给你上门提亲。”

  但马上又改口:“哦不,不不不!明日明日就是好日子,爹明日就去给你提亲。三问,把我那带来的那几坛琥珀朝云酒找出来。明日我就去给我儿子提亲。”

  郑厚礼一张脸笑得开心不已,杨三问听郑厚礼此言拔腿就去,瞬间没影,这动作把郑郁和郑岸俩兄弟直接看呆了。

  郑郁回头看自家父亲兴奋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怕他一会儿得知真相晕过去。可能父亲认为这个人是姑娘,而不是身高九尺的林怀治。

  “爹,你还没问弟弟,那位小娘子父兄是谁呢?可别到时候上门提亲,爹你连弟媳父亲姓名都不知道。”郑岸将郑郁说的那些串联起来,脑中好像出现一个身影晃过。

  可又怕打击到郑厚礼的热情,于是让他先接受另一个事实。

  郑厚礼回过神来,笑着问郑郁:“哦,对!儿子,爹还没问,那孩子姓名几何?家住何处?”真怕郑郁担心这些,他又说:“其实爹一点都不在意家世,只要你过得好,爹不看重这些的。”

  “姓林名怀治。”郑郁干脆一咬牙答道。

  郑厚礼还在高兴,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念着这个名:“林怀治?温柔解人意的娘子怎么叫这个名。”他思索着摸了摸头,愣愣道:“可......为父记得圣上的六皇子成王也是这个名......”

  “爹,他说的就是成王!”郑岸脑里那个身影终于清晰。

  果然,林怀治这小子从小就不干好事!

  郑厚礼喃喃道:“这是哪家小娘子啊,哦......原来是这个小兔崽子啊!”

  原本郑厚礼的脸上带着喜悦,可此刻只剩呆滞,他目如死灰地看着郑郁,道:“你大哥说的那个人是这样吗?”

  郑郁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点头。

  郑厚礼在床上寻摸一圈都没找到称手的兵器揍人,气得是脸色霜白真病了。

  “你!你......你!你们俩,哎呀!“郑厚礼话在嘴里打转半天也不说什么出来,养的两个混蛋儿子竟都对女子无意,而且看郑岸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怕是早就知道郑郁不喜女子。

  这俩兔崽子,居然瞒着他!

  郑郁看郑厚礼神色瞬间暗淡,回想那句你们俩,心中大惊,可看老爹脸色不对忙道:“爹,你没事吧?”

  这下郑厚礼彻底滑入被中,捂着头,气虚道:“爹没事,就是有些上不来气,我好像看到你娘了。”

  铁勒诸部男风盛行,更莫说中原长安。郑厚礼一下子虽然接受不了,但对郑郁的感情他也不多问。

  看外面并无将郑郁和林怀治捆在一起就知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亡妻已去他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就是两个儿子过得好,只低声道:“朝堂水深,你能看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朝堂里的水太深,更别说现在太子与成王的斗争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他担心郑郁被林怀治欺骗。

  郑郁目光坚定地看向父亲,答道:“儿与他相识十年,深谙他心性。他幼年丧母,性子内敛却有大君之风,遇事清明非优柔寡断。且朝堂事上,我与他各有看法,他尊我所想,几次救儿于水火。佞臣擅权,社稷为先,他亦有大除此人,还朝堂清正之风所想。”

  郑厚礼阖眼默声许久,待廊下有脚步走近时,他才睁眼:“你选的路你自己走完,父兄帮不了你什么。太子贤德,我等拥之。”

  郑郁在郑厚礼床前磕了个响头,哽咽道:“多谢父亲。”

  “两厢欢喜就好。”郑厚礼皱眉道,“我这辈子做不到什么了,此事我不会告知外人,我也不见他。”

  郑郁知道郑厚礼一辈子谨慎,在对于夺嫡事上,他不会去帮任何人,因为他的心里只有君。那是他守了一辈子的字,一个忠字。

  德元帝当年力排众议用他,收复国土,他心里忠的是江山,是德元帝。而皇子间的事,他向来不插手,否则边将结交皇子若被有心人大做文章,便是满门遭殃。

  此番同意郑郁和林怀治的事,已是最大宽容。

  廊下的杨三问进来说找到了那酒,问是否要用锦盒包起来,杨三问抱着酒进来让屋内原本紧张、沉闷的气氛更加冷若冰霜。

  郑厚礼用手捶床怒喝:“包!包什么包!“他指了指郑郁,随后又是郑岸,咬牙道:“你们两个,我看到你们两个我就头疼,给我出去,滚出去!”

  听到郑厚礼的话,郑岸终于憋不住笑了,他可以想象郑厚礼跟德元帝四目相对,随即郑厚礼支支吾吾说臣为我家儿子提亲来的那场面。

  一通怒火发出,郑郁和郑岸也识趣退下。

  大雪纷飞,寒风灌进庭院里,院中的青砖遭铺上一层厚厚的雪。郑郁走在廊下,适才他对郑厚礼的话有些不明白,朝郑岸问:“方才爹为什么要连着你一起骂?”

  “哦。忘了跟你说,弟弟。”郑岸一脸真诚的回答,笑着说,“我成婚了。”

  郑郁:“......”

  “啊?!你成亲我怎么不知道?”郑郁茫然道,这两年的家书没有说郑岸成婚了。

  而且自己亲生大哥成婚,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郑岸随意道:“就前些日子,我儿子都八岁了。”

  郑郁嘴角抽搐,愣愣道:“这是亲生你儿子吗?”

  “他都开口叫我爹了,那自然是我亲生的儿子。”郑岸答道。

  郑郁还是觉得奇怪:“为何这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但一想,或许是才定下来没多久,于是问:“那大嫂和侄儿一切可好?”

  郑岸摸了摸鼻尖,笑道:“现在你就知道了,他们都好你放心吧。”

  到这里郑郁终于觉出不对劲,郑岸不好意思时就会摸鼻尖。适才在屋内郑厚礼是连着他们两个人一起骂了,分明是郑岸也好男风,他再想郑岸说的那位大嫂,带着个八岁的儿子。

  细想郑岸前段时间来的家书文采有所长进,能让他读书的人不多,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位大嫂亲手所教。

  男子、带着个八岁的儿子、文采好、依着郑岸的性子,样貌也定是上乘。想起郑岸以前说过他喜欢温柔类型的,郑郁顿时犹如晴天霹雳,颤着声犹豫地问:“这个人不会是程知文吧?”

  郑岸十分严肃揽过他,说:“老二,那是你嫂子!不许没礼貌!”

  “郑岸,你个禽兽、王八蛋!知文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看上你了?!”郑郁反手就是一记肘推,难怪有段日子程行礼来的信,字间似乎有着悲情。

  郑郁太了解郑岸这个人了,初到永州,他定没少给程行礼找麻烦。

  郑岸身手了得,他瞬间化去力道,微哂:“那成王怎么就看上你了?就你那六岁还光着屁股满山跑结果被蚊虫叮的全是包的样子,他居然能看上你。”

  郑郁不甘示弱,指着他大吼:“你七岁还尿床!”

  郑岸怒道:“跟你解释多少次了,是水!”

  兄弟吵架最多的就是揭老底,两人瞬间在廊下打起来,但没下狠手。两人从廊下你一拳我一掌的打到庭院里,好在后院的这些侍从都是昔年从永州来的,对于这样兄弟相爱的场面是见怪不怪。

  雪地里,郑郁一手掐着郑岸的脖子,一手扣住他锁在自己颈间的手,而他则揪着自己老哥的耳朵。两人的四条腿都叠重叠地压在一起,摆明了都不想让对方起来。

  雪地里,郑郁率先放弃较劲,无奈道:“你松手。”

  郑岸道:“我是你哥,你先给我松开!”

  郑郁朗声道:“我数三个数,咱们一起松。”

  “好!”

  “三、二、一!”

  三个数过去,躺在雪地里的两人还是保持着同样姿势,郑岸喘着气说:“二郎,你说你怎么一下子就把皇帝儿子给拐上了,我就说他早些年看你的眼神不对劲,我说的吧?”

  “情字难解,这一切都有因果。”郑郁无奈道,“知文性子最是温柔,你肯定没少欺负他。”

  “怎么可能!”最后还是郑岸先松手,他坐起先拍去郑郁身上的雪,说:“在你眼里你哥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郑郁躺在雪地里毫不犹豫地点头,郑岸扶起郑郁,俊朗的五官带着严肃:“他是我的一切,我怎么可能欺负他。”

  “才到永州时,你怕是没少找他麻烦,是不是连裤子都扔给他洗了吧?”郑郁的嘴在郑岸面前那是十分毒辣,还别说两人打了一场。

  最主要的是,小时候的郑岸没少要求郑郁给他洗裤子,美名其曰锻炼他。

  “怎么可能,这种小事当然是我自己做了。”郑岸说,“少不懂事,现在懂了。再说了,我这般英俊潇洒,知文不喜欢才是怪事。”

  郑郁眉头紧锁:“你?哪里好看了?丑人多作怪。”

  “二郎,你我一母同胞。”郑岸说,“我要是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郑郁实在无法反驳,朝郑岸挥了下手大步离开。

  德元二十二年十一月朔日,各地朝集使由户部引见,汇于尚书省礼见吏部,后集于考堂,应他们本身的考绩之事。

  德元帝这日没玄修,他站在考堂后,透过纱帘看见外面的一众臣子,他的脸庞已不如早年那般红润,反而透着一股病气,他看了片刻,随后走出去。

  廊下他眯着眼问身后:“他们这些人那些是贤臣?”

  此时他的身后只有郑厚礼,他低声回道:“陛下想用的人便是贤臣,自古人心难测,贤明不好分辨。”

  “我想用的?”德元帝笑着颔首,“厚礼,你在边疆这么多年,我一直信你,你发妻早亡一直未曾续娶。”

  说到此处,德元帝转身看向郑厚礼,沉吟道:“你觉着我的十八娘如何?自然我也没奢望她能与你生儿育女。”

  此时此刻,郑厚礼完全懵了!

  德元帝只有十四个女儿,能让他说十八娘的只有一位,那便是:阳昭长公主林嘉笙!

  不曾想德元帝乱点婚约到这种份上,郑厚礼一张老脸霎时涨红,纠结许久后说:“微臣年长长公主数十岁,且还有疾在身。公主千金之躯,臣实在不堪匹配,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随后撩袍跪下,低着头说:“亡妻去后,臣追忆多年,心中再无情爱挂念。臣于卑贱之时蒙她相助,又得陛下赏识才有今日,俗语言:糟糠之妻不下弃,臣这辈子都不想对不起她。此生只想看子孙承膝,陪侍陛下身侧足以。”

  德元帝居高临下地看了他许久,上前扶起他,叹道:“你也不愿意照顾她。”

  “陛下。”郑厚礼总觉德元帝突然召他回来,又想将林嘉笙托付给他,似是在交代什么。

  怎料德元帝微微一笑:“我没事,你与王妃伉俪情深,我也不乱点了。你两个儿子呢,嘉笙脾气虽不好,但也懂得礼奉尊长,卿意下如何?”

  郑厚礼:“......”

  郑厚礼觉得这比打仗还累,德元帝一天天怎么就乱点鸳鸯谱了!家里那俩混小子,都不喜欢女的,其中一个对你们林家是有爱,爱的也不是林嘉笙啊!

  就在这位历沙场数年的将军在帝王殷切的眼神中,来回躲闪时,刘千甫这位帝王爱臣又来救他一命。

  德元帝这两年鲜少见外臣,见的最多的便是刘千甫。看人带着几位御史与州县官员冒雪赶来,笑着说:“刘卿所为何事?”

  刘千甫看了眼郑厚礼,垂眸答道:“陛下,事关社稷大事。”

  君臣二十余年,德元帝知刘千甫意思,便挥退郑厚礼,带着那几位官员离开。

  雪渐渐大起来,郑厚礼出宫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巍峨宫城。心中愁绪万分,德元帝的身子比两年前他见到的时候还要差一点。宰相当权,不知日后的太子能否拿住这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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