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郢州富水【完结】>第57章 李康

  内侍撒开李康的手,极为耐心道:“这位郎君,榜已经张出来了,你大可自行看,奴婢非阅卷之人不懂这些。”

  李康还想上前争辩时,就被刘从祁示意禁军拦住。

  李康读书数载,虽习六艺,可气势不比整日操练的禁军,见禁军拔刀只得先服软噤声。面素焦急愤恨,眼底尽是不服。

  郑郁看他这样,留意了姓名就转身离开。

  走到察院门口,就见院中槐树下林怀治背对他似乎在与人说话,郑郁心下想怎么一回去就碰上这尊佛了!但碍于他还要去殿内上职,这里也没别的门了,纠结在三后只能硬着头皮上。

  郑郁步走到林怀治身后,拱手道:“参见殿下。”

  林怀治转身过来,说道:“嗯。”

  “郑御史安好,方才是去哪儿了?”林怀治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轻柔温润。

  郑郁循声看去,在浓密的槐花白影里,林怀治深绯身影后,还站着一人。

  深绿官袍契合的贴于身上,显出人挺拔的身姿,眉目清冷却又带着俊雅,整个人温润如玉,匀称修长的手将一摞书册抱于怀中,如抹了胭脂般的嘴角勾出恰到好处的淡笑。

  郑郁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人是谁,“李御史安好,方才见南院放榜,就去看了看。”

  李远谌,御史台台院侍御史。

  台院中供职的只有六人,皆官任侍御史,六人各有所辖管领属,互不插手。但有时也会联名弹劾,如上次弹劾苏赛生、刘从祁、以及郑厚礼。

  而李远谌一人就负责纠弹京中百官,其中也包括御史台的官员。

  李远谌下得阶来,笑意不减,说道:“今科放榜,不知多少男儿尤为重视,这次袁相之子好像也在其中。”

  “是,正是应他所邀,陪同去看的。”郑郁回道,彼时一株槐花被风吹落至发上。

  李远谌若有所思道:“原是如此。”

  郑郁颔首笑回没说话,李远谌看那花落后,说:“砚卿发上有槐花。”

  郑郁刚想伸手去摘,却觉头上红影拂过,已是林怀治先他一步,顺手摘下而后快速藏于袖中,说道:“没了。”

  郑郁和李远谌都还没看清,林怀治就飞快摘去。

  “徐大夫今日有传,李御史还是快些去吧。”林怀治又说,“风俗之事我与郑御史说就是。”

  李远谌这才想起,道:“那下官就先告退了。”林怀治点头,待人走后,对郑郁道:“随我过来。”

  这时郑郁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方才在南院门口,刘从祁就说这次风俗不会让他出京,这转过身来就碰上了林怀治跟他说这事,真是凑巧。

  御史台殿、台、察有三大院,内建有不同小院,供官员用食以及休息。林怀治带郑郁去到了殿院一清净小院中,进屋后两人坐下。

  林怀治道:“圣意已下,察院分察百寮中除你与之外,其余都去各州县巡查。”

  “唯我一人在京?”郑郁不明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是他不用出去可以继续留在长安,查清迷回天及倒弄刘党。

  坏事却是德元帝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监察御史分察百僚,巡按州县自然不是坐于长安,而是持节前往各州县,德元帝这么做,就是将他拒在京中日日闲赋,供以玩职。

  林怀治肯定道:“父皇此意应是从北阳王胜高丽而判断,且你年前才出了并州回来,这下只会等到察寮再分事与你。”

  “多谢殿下告知。”郑郁说,“臣悉听圣意就是。”

  圣意已决,他也不好再去说什么,风俗没了,还有察寮。

  “郑御史每次都是,很平淡的接受一件事。”林怀治觉得不论发生什么,郑郁能很平淡的接受。

  郑郁笑了笑:“否则应该如何呢?天地君亲师,序三,圣意如此,臣除了接受,还能如何?”

  心里默默补了句,难道造反吗?

  但他想那句话要是真说出来,林怀治能当场劈了自己,要是真有人造反,推翻的可是林家的江山社稷。

  现下还处在御史台中,说话更得小心。

  林怀治道:“长安风月场,万户名利位。郑御史小心就是。”

  “借殿下吉言,三月三上巳节,曲江宴饮殿下去吗?”现下新科进士已放榜,那上巳节的曲江宴饮便是长安最为热闹的时候。

  林怀治没答郑郁的话,而是反问:“郑御史去吗?”

  郑郁回道:“自是想去,可未下名帖。”

  他没猜错林怀治的性子还是不会以你的问为案回你,而是以你的问题来问你。这也是这么久以来,郑郁唯一摸透林怀治的地方。

  “既想去,有何难。”林怀治起身离开,留下一句轻飘坚定的话。

  三月三上巳节,长安城南的曲江池、芙蓉园挤满了百姓,人影重重。巡游踏春者不计其数,最为热闹的是,今年新科进士已放榜,曲江池畔更是达到欢潮。

  曲江池畔,轻纱曼舞的帷幕和贵绣罗裙飘至在空中。阳光倾斜在罗裙上,金线绣织的纹样在春风中飞舞,芙蓉园上的江面上来往船只众多,曲声曼曼,好不繁荣。

  曲江池上,一座高大宏伟飞木横叠的大船在江面上最为显眼。竖红旗翻飞,船身上下三层,内里新科进士笑语连连,推杯换盏。

  曲江池畔的紫云楼上,亦是满殿曲情。室内上坐德元帝,而后是陈仙言、严静云、阳昭长公主等人,又有林怀湘、林怀治等皇子公主作陪。

  下设长案中,又坐了刘千甫、严明楼及几位门下中书的官员。

  郑郁坐在案边,看着殿内的舞姬,心想德元帝这么把他也弄来了?这殿内尽是皇帝一家子,再不如也是严明楼、刘千甫等外戚权臣。

  他本想着与林怀治说了那句后,能来芙蓉园即可,没想到昨日德元帝下令命他也来紫云楼赴宴。

  舞蹈他看得有些腻了,林怀治坐在他对面,亦是有些不耐烦。郑郁想着人应快到了,承了林怀湘的几杯酒便寻个理由退了出去。

  郑郁一路下得紫云楼,绕开禁军,来得曲江池边,随即上供侍卫休息的船舫。在屏风后坐下,不过片刻就有一男子上来,在屏风前问:“你真帮我?”

  郑郁压了声音,不似平常,“我把你带了进来,还不算帮吗?”他透过绸布看到那屏风前立着的人,正是数日前南院张榜时大呼大叫的李康。

  “可为什么?”李康心里有点慌。

  郑郁没了耐心,声音带着冷漠:“那你也可现在回去,是你告诉我,科举舞弊。天下学子求告无门,我见你可怜,才帮你一把,华州乡贡一年三位,想必是来之不易吧,来年你可还能获得华州解头?”

  李康看不清屏风后的人,那日礼部张榜后,他闹了也恨了。他苦读诗书十余载,自诩聪明,费力得华州解头,可为什么今年进士还是无名,反而尽是高官权贵子弟。

  与他同为举人的几个世家草包都能中,为什么他不能?这时眼前人找上来说可以帮他,帮他面圣,还会保他不死,只要他在圣上面前说出作假之人即可。

  “圣上知道后,杀了我怎么办?”李康不安,他害怕,科举舞弊固然可耻。

  但若是官员恨极了他,将他连坐怎么办?

  郑郁笑道:“你只需告知圣上,你乃华州乡贡,到时自会有人替你说话。”

  李康道:“你吗?”郑郁冷声道:“你可以走了,我不帮你。”

  “别别别别!那人是礼部侍郎,他是今年主考。”李康说,“他说我的文章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必点我为进士,可为什么还是不行。”

  “还有别的原由吧?”郑郁早查清这群举人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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