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意来月亮岛时风和日丽, 但离开这天却是阴天。
天灰蒙蒙的,似是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雨。
洛月在学校上课,颜辞的咖啡馆照常营业, 她站在柜台前专心挑拣咖啡豆。
唯一来送的,只有程时雨。
秦朝意和钟毓把东西拿上车后便在车里等着, 给她们留够了时间和空间。
阴恻恻的天和程时雨离开嘉宜那天很像。
程时雨站在钟灵对面,四目相对,却静默无声。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以后就真的再也不见了。”钟灵笑笑, 那双圆圆的鹿眼眯起来,朝她张开手臂, “最后再抱一下吧, 好好告别。”
若是仔细听, 可以听出她停顿时的哽咽。
但她已算是伪装得很好。
把告别做得很体面。
程时雨却迟迟未动, 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似是要穿过她的眼睛看懂她在想什么。
“不抱啊?”钟灵抬了下胳膊, 准备收回手,“那算……”
话音未落, 程时雨忽地往前, 紧紧抱住她。
不顾这是大庭广众, 也不顾这是在月亮岛, 不顾周遭往来的人,第一次大大方方地、难舍难分地抱紧她。
这是她喜欢的人啊。
最后一次拥抱了啊。
程时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低声叮嘱:“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熬夜, 不要喝太多酒, 早点回家,拍更厉害的电影。”
说着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在哽咽到快要说不出话之前及时收了声。
钟灵想过很多种和她重逢的方式,想过很多种跟她告别的场景。
却从未想过她们会告别得如此体面。
月亮岛好似真的是个神奇的地方。
来这里之后,成天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抬头就是广袤无垠的苍穹,人在其中只是沧海一粟。
好多东西都会自然而然放下。
她以往的执着、坚持,在某个瞬间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曾经那么执拗地想要一个程时雨离开的原因,到了以后却没真正问过一次。
她只是把握了当下。
钟灵这一次竟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来这里之前我一直都很想你。分开的这几年也是,说不上来因为爱还是因为恨,我第一次被人甩。分明我们前一天还在商量周末去哪里玩,第二天你就给我发短信分手,从此人间蒸发。”
“我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但从来没找过你。”钟灵的声音很温和,在这里治愈了自己以后,发现自己也可以平静地面对程时雨,只是在说这些话时有些难过。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因为我自诩了解你。我认识的程时雨不是那种会因为厌倦而抛下我的人,一定是被什么不得已的事情绊住脚了吧。”钟灵笑了笑:“所以我在等你,我还想着等你回来以后,一定罚你给我洗脚,让你给我写检讨,就像你当时在学校里犯了错那样。但我没等到你。”
“事到如今。”钟灵说:“你在往前走,我也该放下了。月亮岛很好,你以前和我说你生活的地方风景如画,我现在信了。”
程时雨抱着她的手臂不断收紧,似是要把她勒死在自己怀里一样。
钟灵却并没有让她松点力,反倒是放纵她的行为。
似乎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钟灵微顿,“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来月亮岛。”
程时雨没忍住,低声挽留:“别走了。”
带着几分哀求。
钟灵摇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以挽留彼此的理由了。”
时过境迁,事过境迁。
终究还是散了。
等时间差不多,钟灵从程时雨的怀里挣扎出来。
不远处有个女人正盯着她们看,目光锐利,跟两支利箭一样。
钟灵毫不露怯地盯回去,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幼稚,收回目光,把重心都放在面前的人身上。
程时雨忽地问:“如果,我跟你去嘉宜呢?”
钟灵微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跟你去嘉宜。”程时雨说:“就像我哥一样。”
为什么程时景可以肆意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去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就不行?
就因为她喜欢的是女生吗?
可是钟灵很优秀啊。
在没有重逢之前,思念尚可以压制。
一次次泛滥,又一次次忍回去。
去那个房间里独自待着,守着跟她的回忆过,以为此生可以如此结束。
但重逢之后,记忆里鲜活的人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表情灵动,声音动听,就像是把她荒芜的心脏给重新浇灌填满了一样。
荒芜之地重新开花,怎么能够让其再次荒芜。
程时雨不甘心。
她还没试,她也想像程时景那样。
“然后呢?”钟灵问:“谁能保证你去了嘉宜,不会再像之前那样 ,一言不发地离开?”
“我不会。”程时雨跟她保证:“我会留在你身边。”
“小雨。”一道颇为威严的女声从后方传来,程时雨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回头看了眼,手腕已经被来人拽住,“家里的花洒坏了,我正找你呢。”
说话时又是一副商量语气,丝毫不顾程时雨这时还在跟人告别,掌心用力,拉着程时雨就往反方向走。
“妈。”程时雨喊她。
她却不为所动,继续拉着她往前走:“你哥现在也不在,你跟妈去看看。”
程时雨又喊她,可仍旧是被拽着走。
手腕被拽出了红痕,揪心地疼。
凭借程时雨的力气是可以甩开她的,但程时雨怕弄伤她。
终还是忍不了,看钟灵已经往车的方向走去,程时雨甩开了她的手,“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小雨,当年就是这个人吧?”杨慧怡年过六十,鬓间已有了白发,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长着一张很和蔼的脸,此刻说话间却有些面目狰狞:“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跟她联系了么?为什么她还能找到这来?你们见面多久了?”
一连串的问题把程时雨砸得快要窒息。
“你不跟她分是吧?”杨慧怡说:“这个恶人我来当,我去跟她说。”
说着就要去找钟灵,这次换程时雨拉住她的手,怕她说些难听的话。
程时雨就只能站在原地,看她上了车。
又看她按上车窗,脸消失在车窗之后。
快要下雨了。
月亮岛夏天的雨向来都是又疾又猛,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掉下来,把整个世界都快要淹没。
没人能听见哭声。
杨慧怡见她表情愣怔,再次用力往前走。
程时雨冷声道:“你是想逼死我吗?”
她压低了声音,低哑阴沉,就像这山雨欲来的天一样。
杨慧怡怔住,“小雨……”
“你再走一步。”程时雨威胁道:“我就死在你面前。”
……
两人的对峙场面悉数落在车内人眼里。
钟灵却没有留恋,“走吧。”
秦朝意按了启动,试探着问:“不下去看看?”
钟灵笃定坚持:“走吧。”
往前走,不回头。
人生没那么多回头路可走。
-
车子驶离月亮岛,沿着海岸线往前开,最终驶向高速口,看不见一望无际的海。
而月亮岛的大雨也随之落下。
狂风卷着海浪拍打礁石,学校的窗户被雨点打得乒乓作响,整座岛都掩在大雾之中。
咖啡馆里正在放粤语歌——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一栋白色小楼的院子里,程时雨跪在地上。
大雨噼里啪啦打过她的发梢、背脊,她却跪得笔直。
“你起来。”杨慧怡拉她。
程时雨仰起头看她:“我不想妥协了。”
那双狭长的眼睛很红,她的态度异常坚定:“为什么哥可以,我不可以?”
“小雨。”杨慧怡把她往屋里拉,她却纹丝不动。
“你哥和洛星以后是要结婚的。你不一样。”杨慧怡说:“你能和她结婚吗?你这是变态,肯定是她骗了你。”
“不是她骗我。”程时雨说:“是我从小,我就不喜欢男的。为什么一定要喜欢男的才是对的呢?”
“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变态,你后悔生了我,那你就杀了我算了。”程时雨无奈:“我不想再按照你想要的活了。”
好累啊。
“你说什么呢?”杨慧怡说着也哭起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丢死人了。你让我怎么跟你爸交代,这这这……你这是有病。”
程时雨摇头:“我没病。”
“病了的是你们。”程时雨嘶吼:“是这个破地方。”
是这些破观念。
杨慧怡指着她,正要指责,却在说了两个字后往后倒去。
在最后关口,程时雨接住她。
怀里的人仿似有千斤重,把她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无奈、难过、挣扎,用力地嘶喊一声。
似是要把这些年的痛苦都喊出来一样。
有邻居听到喊声冲进来,看到杨慧怡倒下,立刻帮忙去找医生。
程时雨却冷漠地打开她房间里的抽屉,把药就着温水喂进她嘴里。
而她脸色阴沉,浑身都滴着水,和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从小在月亮岛长大,大家印象里的她是个爽朗的人。
性格大大咧咧,待人真诚,十分热心。
尤其在月亮岛当了警察以后,岛上都是细碎的琐事,她从来没觉得不耐烦过。
“时雨,跟你妈吵架了啊?”邻居们关切地问:“你妈怎么了?要不要送医院?”
程时雨一言不发地离开她的房间,也不顾身上还有水。
雨水沿着她的发梢、衣服流下来,在木地板上晕开一滩水渍。
屋外雷声大作,闪电划破长空,照出短暂的亮。
程时雨捏着手机给钟灵发了条消息:【如果我能去嘉宜,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收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您已不是他/她的好友,请添加好友后再次发送。]
程时雨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终究还是选择拨了那个电话。
片刻后,电话接通,那边很嘈杂,还不断听到他在应答,却还是抽出空来问:“什么事?”
熟悉的声音传来,程时雨却没说话。
说不出来,很难开口。
从小到大都撑习惯了。
可这次,她真的好难过啊。
程时景还当是打错了,又问:“妹?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程时雨忽地嚎啕大哭,“程时景你回来吧,我撑不住了。”
为什么他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她就要委屈自己一次又一次。
帮她撑一下吧。
她也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
嘉宜没下雨,傍晚云霞弥漫,染红了半边天。
但嘉宜的天闷热,刚一下车就被热浪给侵袭,秦朝意差点又回了车上,还是被钟灵拽了一把才勉强往前走。
三人中途就在服务站停了一下,换了个人开车。
这会儿都饿了,直接来吃了熟悉的湘菜。
秦朝意一进包厢就先跟洛月报了平安,还问她月亮岛有没有下雨。
洛月:【下了,很大的雨。】
秦朝意:【吃晚饭没?】
洛月:【吃了。你呢?】
秦朝意:【正要吃。】
饭菜上来后,秦朝意拍照给洛月发过去,得到了洛月对菜品的夸赞,还让她多吃点。
秦朝意说:【这家味道还不错,有机会带你来吃。】
洛月也没扫兴:【好。】
说着让她先吃,秦朝意又问她在干嘛?
洛月拍了张照过来,桌上是散乱的纸,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字,又一次次被划掉。
秦朝意:【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秦朝意:【加油。】
洛月再没回复。
从月亮岛回来这三个人,只有钟灵的情绪还不错,中途给她爸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把钟毓带回来了,但是今晚有点累 ,所以家庭会议留到明天再开。
吃饭间隙,钟灵还没心没肺地跟她们瞎聊,随意开玩笑。
秦朝意把自己律师的名片给了钟灵,看她之后该如何应对舆论。
吃过饭后,秦朝意准备回自己家,还以为钟灵也是,便说能稍她一程,结果钟灵说要去公司。
秦朝意:“?”
“这么卷?”秦朝意问。
钟灵:“那帮人也嚣张太久了吧,我总得报复一下。”
心情不好就收拾垃圾。
秦朝意:“……”
秦朝意跟她反方向,和她们姐妹告别后独自开车回家。
很久没回来,家里的陈设一如既往,只是空气里荡着一层浮灰。
秦朝意简单收拾了一下卧室,确保晚上有地方住,之后给洛月打了个视频电话。
洛月正埋在一堆纸里,戴着眼镜。
“你近视了?”秦朝意问。
洛月摇头:“眼睛有点不舒服,去配了一个平光镜。”
秦朝意叮嘱:“那你别太累,早点休息。”
洛月在纸上勾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快出来了。”
还差一点。
可一直在做这方面研究的人都知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很可能这一个公式需要人研究一辈子,甚至一辈子都研究不出来。
洛月总觉得近在咫尺,却又摸不到。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人最是焦躁。
她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问嘉宜的天气,问秦朝意晚上准备做什么。
闲聊几句之后,洛月目光总是下意识地往纸上瞟,秦朝意见她心不在焉,便提前结束对话,让她去忙自己的事情。
而秦朝意也重新回到书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果酒,蓝莓味在空气里弥散,她喝了一口,久违地感受到了快乐。
手指落在键盘上,非常顺利地敲出了第一行字。
于是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过去。
等到遥远天际泛起鱼肚白,秦朝意才伸了个懒腰,往后一仰,躺在椅子上放空。
正写到了精彩的地方,根本不愿意断开。
但秦朝意有些饿了,想从柜子里拿个面包吃却发现柜子已经清空了。
应该是她妈之前来过,看见都过期了,所以就拿去扔掉了。
秦朝意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6:04。
拿起手机才发现洛月昨晚凌晨十二点多给她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睡。
她写得太入神,根本没看手机,这会儿才回复:【刚写了点,正准备睡。】
洛月应该还没醒,所以没等到洛月的回复。
秦朝意饿,但没东西吃,干脆点了个外卖,去洗了个澡,吹了个头发,外卖刚好送到。
她囫囵地吃了几口,也没顾得上看手机就困得睡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一不小心又回到了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
在月亮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作息在回到工作状态后土崩瓦解。
刚醒来以后秦朝意还发了会懵,一打开手机就是不停跳出来的消息。
钟灵的动作极快,登陆账号先报平安,然后甩出部分勒索记录,以及一次次在深夜打来的勒索电话。
以及在陆欣妍删除她之前的部分聊天记录,报警记录,律师函等等。
这些日子她在月亮岛并不是混吃等死,而是悄无声息地做了很多事。
网上舆论风向却并没有因为她这些照片而改变,事情隔了这么久,很多人都觉得她这是P的,假证据。
最大的质问声就是为什么没有在事情刚发生时站出来解释。
钟灵在下午两点十四的时候发微博:
【@钟灵:我不想让我前女友的任何信息暴露在网上,她是素人,唯一的受害者。所以当时出于保护之心决定忍下这件事,却没想到有些人道德低下,在收了巨额勒索款后仍将这些内容公之于众。
几年前,我与她是正常交往,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利益,后因某些原因分开,都是私事。作为导演,作品才是最重要的,而非我个人感情问题。至于我喜欢谁,亦是我的事情。
本人钟灵,从出生以来,有且只有一次恋爱,有且只有一次和人发生关系,除她之外,都和她人保持着良好的边界感。陆女士是我欣赏的女演员,但我从未依仗自己的身份在工作中对其进行性骚扰,对于这些指控一概不认,并且会交由法律解决。
在经由前女友的同意后,放出一张图。她和我说:美好的身材是可以大方让人看的,那些为了满足自己窥私欲而在酒店房间安装摄像头的人都该被判刑。
感谢她的理解与宽容,祝她平安喜乐,前程似锦。】
那张图很有氛围感。
夜晚灯塔的光照耀着,程时雨和钟灵穿着泳衣在海边,两人相遇又擦肩。
身材优越,尤其是程时雨,腿又长又细,跟模特一样,腹肌上的马甲线很清晰,堪比早期港姐选美大赛的佼佼者。
不过脸上给打了码,应该是还戴了假发,很长的卷发。
就连熟悉她的人都不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秦朝意给那条微博点了赞,又用大号转发:【时间会证明一切。】
这些信息在网上迅速卷起热浪,各家粉丝开始混战。
《踏风》男主不知道也怎么卷了进来,粉丝们在广场上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尤其是陆欣妍家粉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战斗力十足,立志要把钟灵踩到泥里,才能把她们姐姐以前受到的委屈报复回来。
而男主粉是站导演那边的,因为被陆欣妍家粉丝骂和钟灵同流合污欺负她们家姐姐。
于是,一场热闹的混战开始,中间不知道有多少家明星养的营销号下场浑水摸鱼。
战场越来越大,涉及到的人也越来越多。
钟灵却又宣布了另一个更重大的消息:《踏风》剧组结束与陆欣妍的合作,并且重新公开招募女演员,要个子高的,能打的,够狠的,不日重启《踏风》的拍摄。
这下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
钟灵这种臭名昭著的不应该封杀吗?还能出来拍戏?
《踏风》这个项目不应该黄了吗?还能换掉女主重启?
钟灵背后到底有什么资本,能这么嚣张?
陆欣妍以后该何去何从?闹出这种事来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接戏了。
如果钟灵资本过大,那陆欣妍被直接雪藏也很有可能。
粉丝们越涛越觉得恐怖,于是闹得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拉了横幅去陆欣妍公司维权。
与此同时,钟灵也以损害名誉罪将陆欣妍告到法庭。
-
网上一团乱麻,打得热闹,秦朝意只给钟灵发了个“干得好”的表情包。
钟灵则抽空问她:【你明天几点去扫墓?】
秦朝意:【六点多吧。】
钟灵:【我跟你一起去。】
秦朝意:【不,我自己去。】
钟灵:【……】
钟灵也没再执拗要求,让她早点回来,晚上约饭。
这算是两人之间不成文的默契。
钟灵怕她陷在坏情绪里出不来,或是一个人在墓地里过夜,便会在她哥忌日这天晚上约她一起吃饭,有时是火锅,有时是烤肉,总之就是那种很热闹的吃饭场合,把她从孤独寂寥的情绪里拉到人间烟火之中。
秦朝意应了。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即便是写到了精彩部分,秦朝意也没敢多写,定了一个凌晨十二点的闹钟,和洛月说了晚安便上床睡觉。
戴好了眼罩耳塞,生怕被任何响动吵醒,却还是在凌晨三点多被噩梦惊醒,大口喘着粗气。
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再一次侵略过来,秦朝意闭了闭眼,还当已经可以出发,结果才三点十五。
了无睡意。
她给洛月发了条消息问睡了吗,却又后知后觉自己问的是废话,赶紧撤回。
可一个人在偌大的房子里很害怕。
以前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的。
大抵是没经历过有人陪伴的日子,那种半夜做了噩梦醒来以后望向隔壁,知道一定有人在的那种安心感。
她的心就像这座房子一样,空空荡荡,仿佛有人在呜咽。
纠结许久,还是试探地给洛月拨了电话过去。
她知道,洛月和她一起睡觉的时候都是会开勿扰模式的。
所以也没寄希望能打通这通电话。
但没多久,电话接通,洛月沙哑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宝宝。”
似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却还保留着极大的耐心。
而且知道是她。
秦朝意忽然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站在窗前,月朗星稀,望着和月亮岛截然不同的风景,想念满溢。
她凑近听筒,压低了声音说:“姐姐,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