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被海风揉碎掺着余晖一同塞进胸膛。

  将空荡荡的心塞得满满当当。

  满到快要溢出来。

  纵使许久未见,却还是一眼能认出来。

  好似变了,却又没变太多。

  程时雨愣怔在原地。

  很久很久, 直到巨大的海浪再次来袭,淹没过她的脚踝, 将她的裤脚冲湿,细腻的沙子灌进鞋里,她才缓缓回过神。

  程时雨很想回应她一句好久不见, 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唯一有所回应的,只有被余晖染红的眼眶。

  远处海里投映着落日, 海平面和天边相接的地方逐渐模糊。

  月亮岛的夜晚悄然来袭。

  路灯在一瞬亮起, 和这美景交相辉映。

  把天地间照得更亮。

  内心藏起的荒芜之地在这一瞬破开一个小口, 有光倾洒进入。

  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 毫不讲理地野蛮侵略脑海,让人防无可防, 只能节节败退。

  “怎么?”还是钟灵再开口,脸上挂着张扬的笑, 一如当年, 连声音都是恣意的, “不记得我?”

  可如果仔细听, 还是能听到她尾音的颤抖。

  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是颤的,内里盈满了巨大的悲伤。

  程时雨喉咙发紧, 生怕一开口就暴露所有。

  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钟灵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下, “瘦了。”

  风轻云淡的语气, 熟稔的语气, 好似两人不是分开两年,而是两天。

  仿佛还是旧日情人在戏谑调侃, 下一句就可以接句暧昧的话。

  而程时雨讷讷地开口:“还好。”

  —

  程时雨想过无数次和钟灵再见的场面。

  却唯独没想到是这样。

  刚在热搜上被爆出丑闻的钟灵站在月亮岛上,海浪把她们的脚包裹,像是要将她们紧紧绑在这巴掌大的海岛。

  而钟灵会轻佻地捏她的脸,会露出惋惜的神色,会像以往爱踩在她的脚上,会对她张扬恣意地笑。

  唯独,没有恨意。

  哪怕当初她毫无预兆地提分手。

  哪怕当初在最炙热时离开,换掉手机号。

  哪怕当初她对钟灵说,厌倦了。

  钟灵此刻再见她,却没有恨意。

  只剩平静。

  大抵是不爱了。程时雨想。

  程时雨倒是宁愿她恨,用汹涌的恨意将自己淹没,而不是如此平静。

  “你怎么会来?”程时雨率先转身,一如当年,她背对着钟灵,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思绪,“好巧。”

  “不巧。”钟灵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我就是想来这里……散心。”

  钟灵本来想说,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想看看你当初抛弃我后回来的地方,想……看看你。

  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让自己显得这么落魄。

  只是单纯的散心,却偶遇了。

  是真的偶遇。

  钟灵出门只带了一个双肩包,准备不顾一切,走到哪里算哪里。

  而在买票的时候看到了月亮岛。

  于是买了张票,漂流过海来了。

  是有想过可能会在这里遇见程时雨,可毕竟很久没有联系,就连她大学舍友都在后来没能联系到她。

  钟灵甚至去过一年她们班的同学会,也没见到程时雨。

  那天她还帮忙买了单,喝多了的同学搭着她肩膀说:“我看见程时雨的妈妈了。”

  再多的便不知道了。

  甚至她们班里有流言说,程时雨家那地方太落后,她妈把她带回去换亲了。

  故事编得有模有样,不少人都信了。

  而钟灵只是笑笑,没说话。

  太久没见面,快要连对方的脸都忘了。

  却没想到在下船第一眼,隔着很远很远,她还是准确捕捉到了程时雨的身影。

  只需要一个侧影,她都能认出来。

  好像,没忘。

  只是因为太痛,所以逼着自己藏起来。

  不要再想起,不要再想念,不要再活得不像人。

  钟灵是这样告诫自己的,只是在见到程时雨之后,没忍住。

  没用刻意去找,只是来到了这里,就很轻易见到。

  这大概也算……缘分?

  钟灵在她身后,用眼睛描绘着她的轮廓。

  头发留长了一些,背脊更瘦削,却更显高挑。

  “准备待多久?”程时雨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一句问候。

  恰到好处,不会显得过分亲切,也不会显得过于疏离。

  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

  简而言之就是在装。

  装不熟,又在装熟。

  程时雨刻意走得很慢,耳朵支棱起来,听着身后的人脚步踩过沙滩,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这声音并不让人心烦,甚至要比富有节奏的海浪声更让人心安。

  钟灵诚实回答:“不知道。”

  程时雨:“……”

  钟灵反问:“你想让我待多久?”

  程时雨微顿,“随你。”

  沉闷气氛在此刻到达了顶点。

  钟灵百无聊赖地踢脚底,扬起湿润的沙子飘在空中。

  尔后又归于地面,和众多细沙混在一起,仿似从没飘起来过。

  不远处有人竖了个立麦,身前支着手机,舒缓的男声和海浪声交错。

  [我怕四处漂泊/也怕陷入漩涡

  最怕世界之大遇见你无处可躲

  还好风会带你绕过我/说再见就真的再没遇见过]

  歌词分外应景。

  平常这种歌从来都不会进入钟灵的歌单。

  但她很凑巧地听过这首。

  去年有个学妹毕业短片用了这首歌做片尾曲,拍的故事也很简单,情侣谈了一场校内恋爱,是学校公认的模范情侣,却在初毕业时面对社会的严刑拷打,不知是谁先说断了,却同时默契地分开。

  毕业季的彷徨和情感转折点都融在一起,大学时的恩爱甜蜜在毕业之后都化成利刃,将情感一刀刀削掉,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别。

  钟灵给学妹做了特邀监制。

  分明是最商业化的小短片,拍得像个拉长节奏的MV,却让钟灵在看到成片后中途离开,喝了一夜的酒。

  喝多了以后给那个已经变成空号的号码一次次打过去,一次次听那道机械音说:“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在整座城市都变得寂静的深夜,她靠着床,坐在地上,将头担在床边,眼泪逆流。

  此时再听这首歌,钟灵心底的柔软被触动。

  从程时雨离开嘉宜后,她们就真的再也没见过。

  月亮岛属实离嘉宜不算远,坐船不到五个小时。

  在船上睡一觉,醒来就能到月亮岛的码头,站在海岸线边看海天相接。

  而当她们走得稍近些,男人的歌声戛然而止,在伴奏声里喊:“小雨,你哥刚在找你。”

  程时雨侧过脸,怔愣片刻,随后道:“刚见过了。”

  男人笑笑:“你要去哪啊?”

  程时雨冷淡:“散步。”

  男人说话和唱歌是两个声音,唱歌时声线很低,悲伤又难过,说话时却总是乐呵呵的。

  “行。”男人又问:“有想听的歌吗?我给你唱。”

  程时雨微怔,先下意识地回了没有。

  隔了会儿,在男人准备翻找歌单唱时,程时雨忽地说:“能唱《路过》吗?”

  男人搜了下,“巧了不是,我的拿手歌。”

  说着便放起了伴奏。

  他应当是在直播,在放伴奏时还说:“直播间的朋友们点点关注啊~天天给你唱好歌,关注主播不迷路~”

  几乎是话赶话地唱起来。

  [在行色匆匆的人海里/你路过我

  我偷偷看你一眼/又悄悄走过

  却没想到你也悄悄看了我

  ……

  哦~一天又一天的路过

  却还没上前和你说

  你知道我胆小又怯懦

  所以主动来找了我~]

  他在那边声情并茂地唱,程时雨却没停留太久,自顾自地往前。

  不过有低声跟着唱。

  她的声线低沉沙哑,有点偏烟嗓,本是生来就唱苦情歌的声线。

  此刻唱这首歌还有些违和。

  《路过》是很多年前的老歌,轻快的旋律加入了迷幻的萨克斯,让人梦回八九十年代的迪厅。

  可是在之前,程时雨却总唱这首歌。

  亦或者说,是钟灵总逼着她唱这首歌。

  程时雨不爱唱歌,因为五音不全。

  低沉沙哑的声线唱起歌来像是唐老鸭在叫,可偏偏钟灵恶趣味,总带着点儿“逼良为娼”的兴致,尤其是在Do时。

  钟灵被她弄得声音都支离破碎,却还记得捏着她的肩膀要求。

  程时雨总是无奈,一边说着不唱,一边又耐不住钟灵又咬又求。

  钟灵这人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在床上却脆弱得很,一弄就哭。

  哭的时候还爱咬人,有段时间程时雨的肩上全是她的牙印。

  程时雨便打她的屁股。

  有一回钟灵咬得狠,程时雨也打得狠。

  等做完了,钟灵才对着房间里的全身镜照,用哭哑了的嗓子质问她:“你怎么打这么重?”

  程时雨扯下T恤,“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钟灵顿时理亏,又跟猫一样爬上床往她怀里缩,“那你也不能打我屁股啊。”

  程时雨斜睨她一眼:“那打哪?”

  钟灵:“……”

  钟灵语塞,随后委屈巴巴地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被人家打屁股,很丢脸。”

  “又没被看见。”程时雨说。

  钟灵说着欺身而上,“那我也要打你。”

  平日里缺少运动的人哪里是在警校里天天拉练的人的对手,还没碰到程时雨的背就被压制到床上。

  两条纤细的胳膊直接被程时雨顺手拿的枕巾绑在一起。

  而后又是一阵胡闹。

  钟灵第二天差点没下了床。

  仔细想起来,两人之间也有过荒唐时刻。

  荒唐到在酒店连着呆了三天三夜,都没出过门。

  程时雨的假难请,结果那天直接翘课,去了学校以后被罚了二十公里的拉练,差点没跑废。

  两人打电话的时候钟灵还调侃,我被你做到腿软,你被老师罚到腿软,大家都一样。

  程时雨:“……”

  不过往事随风散,从程时雨离开嘉宜以后,钟灵几乎再没听过这首歌。

  也倒是在剧组杀青以后,有同事追忆青春唱过这首歌。

  但唱的太好了,唱不过程时雨的韵味。

  其实任谁都唱不出来。

  钟灵没告诉程时雨的是,在Do时,她的低哑声线非常性感,性感到光是让钟灵听着,身体就会自动分泌出荷尔蒙来。

  她爱极了程时雨的声音。

  只是程时雨那时不太爱说话,也可能是因为她话多,程时雨便耐心地做一个服从者。

  除了在床上的时候。

  所以钟灵便想方设法地让她说话。

  此时程时雨再唱《路过》,却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一点儿都不性感,反倒多了几分难过。

  像是死了老婆那种难过。

  钟灵被自己想到的比喻逗笑,却又很快收敛。

  程时雨跟唱的声音亦收敛,有些微窘迫。

  似是被人察觉到了自己的小心思,抿唇不语。

  -

  两人已经走得远了。

  月亮岛的海岸线似乎长得没有尽头,两人的脚步想要将其丈量,怕是要走很久很久。

  那歌声逐渐模糊,消失。

  海风转凉,远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岛上那座漂亮的小红楼格外亮眼。

  程时雨斟酌着,酝酿着,终于又憋出一句:“有想去的地方吗?”

  钟灵微顿:“酒店?”

  程时雨想起她在住酒店时的吹毛求疵,皱眉道:“这边恐怕没有符合你条件的酒店。”

  最多也就是民宿和差不多的宾馆。

  钟灵耸肩笑笑:“这两年我各处跑剧组,什么条件都能住。”

  那时跟她在一起吹毛求疵,不过是因为要做,所以需要一张软的床,需要绝对安静的空间,隔音的玻璃,这样才能肆无忌惮地喊,肆无忌惮地做。

  才能得到最愉悦的体验。

  至于后来,沙漠待过,雨林待过,甚至桥洞下都睡过。

  遇上大夜戏,拍完以后懒得回酒店,窝在躺椅里凑合几个小时,睡醒以后继续拍。

  从《无声》为她打响名气后,两年里她就没断过拍摄。

  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成品上市,成为如今人人称赞的新锐导演。

  也算是她运气好,拍的作品都上得很快,且几乎部部拿奖。

  不过,好运气似乎到头了。

  也不知道是动了谁的蛋糕,也可能是她做人太真诚,也可能是做事不够圆滑。

  所以被欣赏的人背刺,被人挖出陈年视频爆到网上,被人大面积带节奏。

  可这些日子她已经被威胁够了。

  日日夜夜不能眠,怕视频被爆出来毁掉职业生涯。

  可当视频真的爆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可笑。

  什么时候,性取向也成为了被攻击的点?

  而她真诚欣赏的演员,当初为了拿到她这个戏女一号,不惜写了五千字人物小传的演员,在事情发生后却不接她的电话,也不发微博解释一句,任由事态蔓延。

  甚至,还火上浇油地点赞了和事件相关微博,默认坐实了这件事。

  钟灵只是觉得疲惫。

  所以在船上的时候把手机扔进海里,整个人都放空。

  漫无目的、若无其事。

  这两个词能很好地形容她此时的状态。

  她向远处眺望,那座小红楼几乎作为岛上地标式的建筑,在夜色下漂亮得不像话。

  “那里?”钟灵说:“看着还不错,是酒店吗?”

  程时雨瞟了眼,尔后摇头:“是民居。”

  “以前是我姐姐家的,后来卖给了来月亮岛养病的客人。”程时雨介绍道:“现在是她的孙女在住。”

  钟灵哦了声,“那位客人去世了么?”

  “没有。”程时雨又顿了下:“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活着离开月亮岛了。”

  “那我能住哪儿?”钟灵问。

  程时雨思考,有哪家酒店条件比较好。

  可是她想不出来。

  在这里,她唯一住过的地方只有她家和洛月家。

  所以思来想去,她只能说:“去镇上。”

  去镇上得开车,程时雨只有单位的公车开,于是在让钟灵稍等几分钟后,她开着警车过来。

  钟灵诧异,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等上车以后却处处透露着诡异,良久,她开口道:“你考公务员了啊。”

  程时雨摇头:“临时的。”

  钟灵:“怎么不考?”

  程时雨:“不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刚才好不容易活络了一点的气氛又在狭小空间内变得紧张。

  程时雨认真开车,钟灵侧过脸看她。

  看得程时雨装不下去,“你可以看看外边的风景。”

  “挺漂亮的。”钟灵说。

  程时雨顺势附和:“这边没怎么被开发过,风景一直很漂亮。”

  “不是。”钟灵否认。

  “什么?”程时雨疑惑。

  钟灵不疾不徐,一字一顿道:“我是说你。”

  程时雨:“?”

  钟灵声音轻佻:“你漂亮。”

  所以在久别重逢后,轻而易举地撩拨着我的心。

  被钟灵这么一说,程时雨的方向盘差点没抓稳,方向打了个弯又回到正轨,却出了一掌心潮热的汗。

  程时雨的沉默和想要迫切逃离这个环境的窘迫让钟灵梦回当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分明不适应酒吧的环境,却耐着性子站在那儿。

  后来钟灵才知道她是在那边做模拟训练。

  为了让自己适应这种环境,程时雨也喝了一杯。

  可没想到一杯酒就足以让她脸红耳赤。

  钟灵上前去要的她微信,只说很欣赏她,想做个朋友。

  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是第三次在那家酒吧遇见,钟灵才直截了当地说:“想跟你睡,这个答案够不够?”

  当天晚上两人就去酒店开了房。

  好似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几乎从没说过我爱你之类的告白,却每次都将爱意贯彻到底。

  开了约半小时,程时雨才在一家酒店前停下。

  进去开房时,老板要她们两人的身份证,程时雨说自己送完她就走,所以只登记了钟灵一个人的。

  酒店一晚142,钟灵给了两百,结果对方说没零钱,让她扫码。

  钟灵:“没手机。”

  老板像看原始人一样看她,似是不信长得这么精致的人能没手机。

  一听就是唬人的。

  而旁边的程时雨已经扫码付了账,直接付了284。

  两天的。

  钟灵在上楼梯时说:“我可能明天就走了。”

  程时雨脚步微顿,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上楼,声音有些哽,“没事。”

  “那你多付了钱。”钟灵说:“一个月工资多少啊?够这么浪费。”

  “三千五。”程时雨说:“我花销很少。”

  钟灵没想到她会如此诚恳地回答,本就是个调侃的问话,想挤兑她一句罢了。

  可她如此真诚,钟灵竟挤兑不出来。

  而且……三千五。

  这个工资放在嘉宜,可能连租房都不够。

  钟灵忽地沉默。

  等上了楼,程时雨关门以后就在门口站着,没再往里走。

  而钟灵则关了灯,从包里拿出探测仪在房间各个角落照,直到确定房间里没摄像头才重新开灯。

  程时雨见她这样,想起热搜上的视频,准备和钟灵商量时,却听钟灵率先道:“对不起。”

  “什么?”程时雨一愣。

  钟灵坦白:“今天你上热搜了。”

  她分明给对方的账户打了两百万,要到了原视频,可还是被爆了出来。

  尽管打了码,却还是程时雨。

  如果是对程时雨很熟悉的人,或许仔细认还是能认出来。

  “以一种非常不雅的方式。”钟灵说:“但那不是我拍的。”

  “是两年前的四时酒店。”程时雨准确报出了酒店名,“那天你临时有事,我们就走了,所以视频应该只有小半。”

  那天两人都只脱了上衣,钟灵的内衣扣只解了一排。

  露了,但不算太多。

  钟灵问:“是人为拍摄还是……”

  “房间里的摄像头。”程时雨说:“那天是我们唯一一次没检查。”

  钟灵:“……”

  钟灵是有想过这个可能,却一直没想起来是哪家酒店。

  她和程时雨平日也都算小心,从不在两人学校附近的酒店开房,经常去的不过几家,但一起去旅过几次游,也住过不少酒店,所以要排查是件很难的事。

  而程时雨斟酌片刻,低声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出面解释。”

  “解释什么?”钟灵问。

  程时雨微顿:“我们之间……”

  “视频都爆出来了。”钟灵轻笑:“宝贝儿,你觉得现在说是好朋友有人信吗?”

  程时雨:“……”

  “那你……”程时雨迟疑。

  钟灵坐在床上,风轻云淡道:“退圈。”

  程时雨问:“不拍了?”

  钟灵轻笑:“不知道。”

  程时雨还想再问什么,钟灵却忽然道:“程时雨,你结婚没?”

  “没有。”程时雨否认。

  钟灵说:“我还当你已经结了。”

  程时雨:“……”

  程时雨背靠在门上,和她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凝望着她的身影。

  这场景在这两年里好似只有在梦里出现过。

  程时雨解释道:“那年我走,不是因为要结婚。”

  “我现在不想听。”钟灵把自己的上衣脱掉,直白又热烈地看着她,“我、只、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