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意做梦都不敢想, 有朝一日能从洛月口中听到如此坦荡的表达。
听着像告白。
等到回了家，秦朝意还坐在床上回味那句话。
“秦公主，我喜欢你。”
啊啊啊。
秦朝意躺在床上打了个滚, 平日里的高冷荡然无存。
这句话带给她的冲击极大，大到秦朝意直接给钟灵打电话。
一分钟后, 钟灵接通，声音疲惫：“喂？”
秦朝意一顿，“你怎么了？”
“没事。”钟灵深呼吸了一口气, “咋了？”
“你听起来就像是被女鬼吸干了精气一样。”秦朝意说：“不会背着我谈恋爱了吧？”
钟灵：“……”
钟灵失笑，“意姐, 谈恋爱是像你这样意气风发, 半夜给朋友打电话都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你谈恋爱了。而我……”
钟灵忽地顿住, “算了, 你找我什么事？”
钟灵自己开了话题，却又自己收掉。
秦朝意皱眉, 总觉得钟灵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却不知道怪在何处。
“你真的没事？”秦朝意再次确认，甚至试探地提出可能性：“是不是遇见资源咖和演技怪了？”
众所周知, 拍电影最怕遇见的就是这两类人。
资源咖无限加戏, 在剧组里搞小团体和职场霸凌, 偏偏让人敢怒不敢言。
演技怪是知名流量, 但演技根本不能看，让人看了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一条内容拍十几遍都找不出一条能用的, 偏偏还要找各种理由去恭维。
钟灵虽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导演, 但毕竟年纪小, 没什么资历。
再加上人在名利场，碰见傻.逼资方在所难免。
一直醉心工作的钟灵, 只可能碰见这种事让她头疼。
钟灵笑道：“那倒没有，我现在这个组的演员都挺好的。男主王新奇，女主陆欣妍，尤其是女主，我很欣赏，长得漂亮又平易近人，跟我也很聊得来。”
“那就行。”秦朝意说。
钟灵问她：“你什么事儿？”
秦朝意瞬间收回对她的担忧，想忍住笑却在开口的那瞬破防，“我被告白了。”
钟灵：“……”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
秦朝意的笑意也戛然而止。
没能等到“祝福”“恭喜”之类的话，甚至连调侃都没有。
这一点儿都不符合钟灵的风格。
“哎。”秦朝意语气沉下来，刚起了个头就听钟灵吐槽：“你个没出息的。”
秦朝意：“？”
钟灵呷着笑，揶揄道：“你被告白是什么稀罕事么？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华，天生就是该被仰望的，被供起来的，她就应该臣服于你。”
莫名，秦朝意从这揶揄中听出了认真。
“你……”秦朝意微顿：“出事了？”
钟灵一怔，随后笑得大声：“我能出什么事啊。哈哈哈哈。”
钟灵直言她想多了，却又问怎么三番五次问这种话。
秦朝意沉默片刻，“因为你最近说话总有种托孤的既视感。”
钟灵：“……？”
“你是我闺女？”钟灵语气贼欠。
秦朝意：“想死？”
钟灵复又嘻嘻哈哈：“是你说的。”
她一不正经，秦朝意的注意力就被冲散。
看她还能这么不正经地扯闲篇，应该没什么大事。
而秦朝意这一通电话确认了两遍，钟灵生怕再聊下去被发现，她快要装不下去。
只是……
“秦朝意。”钟灵难得认真喊她全名，秦朝意也迅速收拢回开始游离的思绪：“嗯？”
“别太动心，别太上心。”钟灵劝诫道：“如果有天分手了，别太难过。”
秦朝意愣住，随后皱眉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
“这世上没人比我更希望你好了。”钟灵说。
“那你总说这些话扫兴？”秦朝意察觉到她情绪不高，说话也放软了语气：“你再这样，以后不跟你说了。”
“别啊。”钟灵轻笑：“你可就我这么一个朋友，不跟我说你还能跟谁说？”
“我在这边交了新朋友。”秦朝意说：“一家咖啡店的老板娘，特别适合聆听人的心事。”
钟灵微顿，笑起来：“那挺好啊。我们秦小朋友有进步。”
秦朝意：“……你有病啊。”
忽然用这么肉麻的称呼。
钟灵笑得开怀：“怎么了？你谈恋爱的时候不就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么？”
秦朝意：“……”
“再笑拉黑。”秦朝意威胁。
钟灵的笑声戛然而止，隔了会儿才道：“意姐，以后跟别人交朋友，别像对我这样，动不动就拉黑。”
“我知道你这样是因为跟我熟，知道我们彼此不会离开对方的生命里。”钟灵叮嘱：“但别人不知道，对很多人来说，拉黑就意味着一段关系的结束。”
钟灵循循善诱，就像在教自家小朋友出外交朋友时要注意些什么。
这些是她父母都没教过的事情。
秦朝意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又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钟灵说：“就是看你出狱，高兴呗。”
秦朝意一旦开始创作新书，几乎会隔绝外界，成天待在她的工作间里。
钟灵戏称她码字为坐牢。
而钟灵去找她玩为出狱放风。
秦朝意声音也冷下来：“没事儿你总说这种跟遗言一样的东西做什么？怪渗人的。”
说到后边，秦朝意都带着点不确定，语气放软：“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就算不说你也睡不着吧？”钟灵一眼看穿她，“刚被告白还有心思睡觉？一晚上都得在房间里蹦迪。”
秦朝意：“……”
被钟灵猜到了一大半。
两人太熟了，把彼此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
就像秦朝意可以在她一开口时就察觉到她情绪不对。
秦朝意被她戳破小心思，矢口否认：“我才不会跟你一样，我今晚肯定睡得很香。”
钟灵：“……”
“行。”钟灵敷衍，“祝你成功。”
分明得到了祝福，但秦朝意却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一点都不诚心。”秦朝意说。
钟灵笑：“秦朝意，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秦朝意愕然，“你怎么也这么说？”
钟灵问：“还有谁这么说？”
秦朝意闭口不言。
钟灵也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我们意姐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就该是那个被伺候的。”
钟灵这话很像嘲讽，但她半点嘲讽的意味也没，反倒认真到了极点。
钟灵说着语气沉下来，格外诚恳：“要是哪天她没捧着你，没我对你好，让你不开心，回嘉宜来。我们。”
秦朝意听到她颤抖的尾音，皱着眉正要问。
却听她继续，语气有些微哽咽，“我们不吃爱情的苦，也不受这委屈。”
钟灵说：“不用对她谨小慎微，不要因为她一句话就激动到深夜难眠，更不要为她在每个夜里辗转反侧。你要好好做你自己，让她好好爱你。”
秦朝意忽然感觉心拧成了一团。
“我可能不道德。”钟灵轻笑：“但你是我的朋友。别人怎么伤心难过是她们的事，我不想看你受伤害。”
秦朝意：“钟灵。”
“干嘛？”钟灵忽地回过神，“没事儿，晚上喝多了。”
“什么局？喝多少？”秦朝意逼问。
钟灵轻嗤：“你关心这个干嘛？我没事儿一个人也喝啊。”
秦朝意：“……”
-
秦朝意知道，当初从分手以后，钟灵开始喜欢喝酒。
慢慢染上了酗酒的习惯。
秦朝意曾劝过她，钟灵却说喝多了以后有灵感。
比她这个搞创作的还疯。
钟灵寻常闭口不谈前女友，但偶尔在喝多以后会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骂，骂完以后都会说一句：我好想你。
秦朝意那会儿从来不理解。
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对一个人保持这么久的想念和爱意。
不过也因为之前在钟灵家照顾过醉酒后的她一晚，见识过她一整晚醉酒后的疯狂，以此写出了所有书里唯一的一条感情线。
爱得真切爱得热烈，却惨烈分手。
有久别重逢，却没有破镜重圆。
那条线be得所有读者都喊刀，甚至一度越过了主线cp。
秦朝意也靠那本书让读者有了对她写感情线的期待。
所以对她又爱又恨。
此刻，月亮岛陷入了夜晚的沉寂之中，海浪卷起细沙，在海风的吹拂下往前推，远处灯塔的光映照在海平面上，波浪起伏。
独属于海岛的夜色让秦朝意的心沉下来。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电话里陷入沉默。
可默契地，谁也没挂电话。
一顿扯淡后，秦朝意那种“钟灵有事”的预感愈发强烈。
可钟灵偏若无其事地揭过这个话题，嘴比城墙还硬。
秦朝意也没办法逼问，最知道钟灵是什么性子。
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时跟全世界逼逼个没完，一遇到大事，从来都默不作声。
无论谁问都不会说。
尤其秦朝意远在他乡。
却不可能坐视不理。
良久，秦朝意低声邀请：“你要来月亮岛散散心吗？”
钟灵错愕，“你不是不让我去找你么？”
秦朝意说：“让你见见我女朋友。”
钟灵啧了声，顾左而言他：“从你嘴里说出这个称呼我还有点不习惯。”
秦朝意催她：“你来不来？”
钟灵：“再说。”
“我新电影还没杀青。”钟灵笑：“干嘛？让我抛下一个剧组去见你女朋友，你女朋友是天仙啊？”
秦朝意：“……少扯淡。”
钟灵笑了一通，只说等她新电影杀青以后再说。
至此，她说话又变得正常。
等挂了电话，秦朝意才上网搜索了一下钟灵的名字。
最新的就是新电影《踏风》的路透，路透图里也只有男女主，没有其他。
没有相关热搜，但秦朝意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打开和钟毓的聊天框，想问：你知道你姐最近怎么了吗？
已经打出来却又删掉，没发送。
秦朝意不想扫钟毓的兴，却又怕是因为钟毓离家出走才让钟灵那么反常。
纠结一番后，秦朝意给钟毓发消息：【你要不要联系下你姐？】
钟毓：【怎么了？】
秦朝意：【她会担心你。】
钟毓：【意姐，再给我点时间。】
话已至此，秦朝意也没办法再劝，只问：【几天？】
钟毓的名字几番变成“对方正在输入”，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的纠结。
最终，钟毓给出了答案：【短则三天，长则一周。】
秦朝意：【好。】
-
因着钟灵的反常，秦朝意做了一夜的梦。
光怪陆离的梦境把她昨天收到告白的喜悦冲淡。
很晚入睡，却又很早醒来，醒来后下意识打开微博看，还是没看到和钟灵相关的热搜。
对干她们那行的人来说，拍摄期间不上热搜就是最好的。
热搜是能增加热度，但要是上多了，很可能遭到反噬。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秦朝意的心不定，就想着用其他的事儿来对冲一下。
思来想去也只能看书。
图书馆在她的努力下变得焕然一新，但秦朝意对此并不满意。
她还想给图书馆铺个地，重新装修一下，再多买一些桌椅，让图书馆能真正被利用起来。
顺带，把图书馆的借阅系统也弄得完善。
现在的图书馆太不正规，学生们几乎从来不会去借书，除了偶尔有几个老师来找书外，岛上的人从来都不会来。
秦朝意觉得，岛上的人才是最需要读书的。
眼界开阔以后，心胸才会开阔。
而学生们每周一节的读书课也只是个引子，却没能引出学生们的阅读兴趣。
书倒是有了，却没读书的人，这也很可惜。
秦朝意脑海里的想法很多，但实践起来也很复杂。
她还真把这件事儿当工作一样，起了个大早去跑步，等跑完以后回家冲澡，简单打了个底就在门口等洛月。
大黄狗倦懒地趴在台阶上，晒着清早的太阳，舒服的半眯着眼睛打量秦朝意。
秦朝意和它大眼瞪小眼，隔了会儿，大抵是嫌累，大黄狗闭上了眼睛。
秦朝意：“……”
秦朝意捡了块小石头，朝着它的方向扔过去，结果石头扔在了台阶另一边，刚好出现了一双脚。
“大清早往人家院子里扔石头。”洛月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几分揶揄：“你很闲啊。”
秦朝意的手微顿，仰起头看。
洛月穿了件藕色上衣，牛仔裤，白色帆布鞋，很青春洋溢的装束。
头发也随手扎起来，却一点儿都不觉俗气。
就连肩上背的也是最寻常不过的帆布包，像极了要去上早八的大学生。
完美诠释了“时尚的完成度全靠脸”这句话。
“还行。”秦朝意讪讪收回手。
有种在跟狗打架被人抓包的尴尬。
洛月出门，大黄狗就被栓在院子里。
这狗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总是慵懒倦怠，趴在台阶上晒太阳可以一整天都不动的。
秦朝意怕狗，但跟这狗相处久了，有种同病相怜的“知己感”。
因为她也很懒。
如果不是因为在月亮岛，她也可以窝在房间里好几天都不出门。
最喜欢做的事儿也是搬张椅子坐在阳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走得远了，秦朝意还时不时地回头看那只狗。
洛月见状，低声调侃：“这么舍不得他？要不要把你也栓在那儿跟他作伴啊？”
秦朝意立刻收回视线，斜睨她一眼：“说什么？”
“没什么。”洛月没再重复，嘴角挂着的笑意愈甚。
秦朝意：“别当我没听见。”
分明就是把她比作狗。
“听见了还要问？”洛月耸了耸肩：“是记性不好还是耳朵背？”
秦朝意：“……”
秦朝意凑近她，咬牙切齿：“洛月。”
洛月嫌她的气息热，伸手推了她一下：“我知道我名字。”
秦朝意：“？”
洛月和往常一样，即便在昨天坦荡地说了喜欢以后，对秦朝意仍旧是那副态度。
不远不近，偶尔亲昵，偶尔疏离。
总是把控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秦朝意拿捏不准她的心思，不知道她昨天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更偏向两人已经确定了关系。
况且，今早洛月说话要比平时更亲昵。
秦朝意说了自己的计划，准备重建图书馆，而洛月却道：“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跟学校商量吗？”
秦朝意一怔：“要商量什么？”
洛月无奈地笑：“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学校还有管理者？”
秦朝意：“？”
“老校长虽然内退了。”洛月说：“但这些事还要问过她的意见。”
秦朝意倒是没想过这茬。
主要是也没想到，这个破学校还有校长。
校长还是洛月和程时景的老师。
洛月见她空有一腔热血，却什么都没准备，便喊她做个计划书。
秦朝意懵了，一天班都没上过还要做计划书。
洛月问：“不会？”
秦朝意逞强“”“……会。”
会个屁。
她也觉得冤，“我出钱又出力，没道理还要我出计划书吧。”
“所以我做。”洛月说：“我去找校长批资金。”
秦朝意：“？”
“没事。”秦朝意说：“我可以出。”
洛月闻言，抱臂而笑：“秦公主，你跑这乐善好施，当散财童子来了啊。”
“振兴教育。”秦朝意振振有词：“我这是在为祖国的未来培养人才。”
洛月无奈：“但你什么都没得到，花了那么多钱连个响都没听见，不觉得亏啊。”
“做公益就是这样啊。”秦朝意说：“谁做公益还要大张旗鼓地告诉全世界，我做公益了。那也太假了。”
洛月：“……”
“很多人。”洛月说：“别人捐钱都是大张旗鼓的，因为做公益这件事本身就带着商业性。”
秦朝意顿时哑然。
她也适时想起了娱乐圈的捐款事件。
企业家、明星，但凡有名的人捐款，都是为了更大的名。
秦朝意闷声：“我不是。”
她很单纯地想做点事。
“所以才说你傻。”洛月说。
秦朝意不解：“难道非要做什么事都带着目的性才算聪明么？”
“不是。”洛月看见她的眼神诚挚，带着一种没被世俗污染过的澄澈，在阳光照耀下明亮到让人心悸，忍不住伸手触摸她的眼睛，“你这样就很好。”
秦朝意已经做好准备要跟她在这个问题上辩解几个回合，却没想到她如此轻易地承认了自己的观点。
平日里她偶尔也会和周溪谈论这个问题，周溪便说这个时代，像她这么天真的人不多了。
反正总要辩论几句。
最后总是周溪败下阵来，全部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她也明白周溪的意思，用西西里的笔名去捐赠，可以提高“西西里”这个笔名的商业价值。
但秦朝意总觉得，一个笔名的商业价值是由其内容产出所决定的，而不是你写一团垃圾，通过这个时代的营销去捧上高处，卖的是情怀而不是内容。
或许有人这么做成功了，但秦朝意不是。
秦朝意本质热爱的，是文学，是文字。
洛月的转折让她一时间懵住。
却听洛月继续道：“我很喜欢。”
秦朝意感觉自己的耳垂被人捏住，温热的触感让她的身体一瞬间颤栗。
双指松开的一刹，她的耳朵像是被落日余晖染红的晚霞。
她诧异地看向洛月。
洛月呷着笑，温柔恬静，美好到独立于世俗之外，“干嘛？看傻了？”
秦朝意热血上涌，也不顾其他，猝不及防地凑过去在她唇角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
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害怕、紧张，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却保持着高度的欢愉。
洛月眼睛都瞪大，看了下周遭。
幸好没人。
洛月匆忙往前走，和她隔开距离。
秦朝意站在原地，傻笑出声。
等了会才回过神，洛月的背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
她站在那儿喊：“洛老师，等等我。”
客气又疏离的称呼，却在她清冷声线里变得亲昵。
婉转语调喊出来，说不上的暧/昧。
洛月听见以后，脚步不自觉放缓。
-
洛月是午饭时收到程时景消息的，只有短短三个字：【悠着点。】
洛月：【？】
程时景说：“这岛上处处都是眼睛，知道你和她止不住溢出来的爱意，但也别太过分。”
洛月：【……】
洛月想到早上那幕，确实也是没刹住。
程时景说：【难道你想让你家门槛被人踏烂？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洛月悬在屏幕上的手指微顿，随后道：【不想。】
程时景：【或者，你想让她被岛上所有人用有色眼镜看待？让小红楼成为人们的禁地？】
洛月知道程时景的这些话很对，但抱有一丝反抗的希冀：【没有你说得这么可怕吧。】
程时景掐断了她所有希冀，“洛月，大家对你是什么态度，你比我更清楚。”
如果被发现，洛月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但肯定所有人都会劝她“迷途知返”。
而秦朝意一定会被赶出月亮岛。
洛月的心沉下来，心情顿时变差。
程时景说：“或者，你离开月亮岛吧。”
程时景劝她去嘉宜或是港市，去往更南的地方，或去更包容的地方去。
“当初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回来。”程时景说：“但现在月亮岛或许已经治愈了你的伤痛，别让它折断你的翅膀。”
程时景的声音很沉，从耳机里传出来，不疾不徐的语调像是在跟她谈心，试图开导她。
可是洛月却在一瞬感觉自己的肩膀很疼，似是落雨以后浇湿伤口的刺痛。
尽管那个地方被她去刺身馆，用纹身掩盖掉。
却还是会在旁人提起时隐隐作痛。
洛月颤抖着打下回复：【可月亮岛就是最包容我的地方。】
程时景：【却不代表会包容你的一切。】
洛月挣扎：【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呢？】
程时景反问：【想试试嘛？】
洛月：【现在还没走到穷途末路。】
程时景说：“走到穷途末路就太晚了，要么早些，要么就藏起来。”
洛月却笑着回他：“如果月亮岛都不能包容我的一切，那没有地方可以包容我。”
我的沉默内敛、我的天真固执，只有月亮岛能包容。
她们所有人都把我当世俗的大人，应该去适应那不平等的社会规则。
可是在月亮岛，无须如此。
洛月说的话让程时景沉默，有一瞬感同身受。
程时景也不再劝她离开，只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跟你站在一起。”
说完又嫌这话矫情，补充道：“现在还有程时雨。”
程时景毫不犹豫拉亲妹下水，“要是有人骂你，就让程时雨把他给抓起来。”
洛月：【……】
洛月同情了程时景一秒。
他甚至还不知道，程时雨也弯了。
而且应该和她一样，是天然弯。
他以为只需要面对一场暴雨，结果殊不知面临的是连绵不绝的雨季。
洛月正揶揄他：【能拯救我的，估计只有你和洛星结婚了。】
程时景：【……她都不接我电话。】
也不回消息。
洛月：【所以才能成为八卦啊。八卦多了，大家注意力被分散，就没人觉得我这事是大事了。】
洛月继续撺掇：【再说了，到时候两件事一起爆的话，说不准大家还以为是你变心，我才变成这样的。】
程时景：“月亮，你自己看看说的是人话吗？”
“你为了和女朋友恩爱，拉我当陈世美是吧？”程时景啧了声，说得义正言辞，还当他要说绝对不可能，结果下一条语音就说：“要是真到那份上，也不是不可能。”
洛月听着笑出声。
在面对她们时，程时景总没什么原则。
小时候就为她们调皮犯下的错买单，长大以后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挡在她们身前。
无论是她还是程时雨。
不过……
程时景说：“你能不能改天和洛星解释一下，咱俩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
洛月诧异：“你没和她说？”
程时景隔了会儿才发消息来：【刚才世喜奶奶来了，悄无声息站我背后，幸好我刚切到微博看了眼，不然就被看见聊天内容了。】
程时景发消息的速度极快，看来世喜奶奶的突袭给他造成了阴影。
洛月也跟着紧张：【她去干嘛？不会商量婚事吧？】
程时景：【没有，说是最近头疼，让我拿了几片头疼药。】
洛月关切：【她头疼是老毛病了，让她去检查也不去。】
程时景：【老年病，看上去不像脑瘤之类的。】
洛月这才放心了些，而程时景又把话题转回来：“我跟洛星说了这句话的第二天，她就把我微信拉黑了。”
勉强只有电话能联系上，但基本不接。
洛月：“……”
还没等洛月问为什么，程时景就给出了猜想：“可能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结婚吧。”
洛月无奈：“这真难。”
想要解释清一件事真难。
告诉人们无数次，她和程时景对彼此不是那种要结为夫妻的喜欢，但没有人相信。
大家都觉得，月亮岛上这么多年就出了两个嘉大毕业的高材生，他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年龄般配，学历相仿，再加上当初她妈在世的时候，因为和慧怡阿姨交好，所以两家定下了娃娃亲。
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地给程时景配了对。
焊死在一起的那种。
无论她们怎么否认，大家都自动理解为是他们不好意思。
搞笑。
她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是对彼此有意思早结了。
洛月也很久没和洛星联系，洛星从小就比较内向，不太爱说话，自从去嘉宜上学以后就更是沉默，除了逢年过节会聊几句以外，也没有更多的话。
上次联系还是她生日之前。
分明答应了要回来，却还是失约。
以洛星的性格，估计是因为和程时景发生了关系，所以觉得背叛了她，根本不敢再回月亮岛来见她。
洛月不想让她背负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便发消息给她：【星星，什么时候回家？】
洛星回复：【不知道，最近公司很忙。】
洛月单刀直入：【你是不是喜欢时景哥？】
洛星立刻否认：【没有。】
【怎么会？】
【不可能。】
接连几句，洛月都看笑了。
洛星又小心翼翼地问：【姐，是不是时景哥跟你说了什么？】
洛月：【没有啊。】
这态度在洛星看来，有种来问责的感觉，她立刻道歉：【对不起。】
洛星自责内疚得要死，“姐，我绝对没有要和你抢时景哥的意思，我真的不喜欢他，你不要乱想。”
洛月从她佯装平静的语气中听到了哭腔。
暗骂自己的粗心，以前的朝夕相处中也没看出洛星的心思。
不然早撮合洛星和程时景了。
洛月怕她吓到哭出来，立刻道：“没有乱想。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不喜欢时景哥，也不可能会和他结婚。”
洛星诧异：“但你们定了亲啊。”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听这个？”洛月说：“你一切随心，我也随心。”
洛星便再没回过消息。
-
洛月又发消息叮嘱她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别为了省钱不好好吃饭，也别加班到太晚。
说完以后给她转了两千块钱。
洛星没收。
转账页面刚好被姗姗来迟吃饭的秦朝意看见，只是随意一瞟，“你在跟谁聊天？”
秦朝意的饭都已经凉了，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胃此刻却没有半点不适，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还转钱出去。”
洛月收了手机，“我妹。”
秦朝意诧异：“亲的？”
没听洛月说过，而且记得程时景说过，洛月是独生女。
“堂妹。”洛月说着起身端起她的餐盘去窗口找阿姨热。
没了餐盘的秦朝意觉得饿，伸筷子在洛月盘子里夹了一口饭吃，平日里觉得很一般的白米饭此刻吃进去都是甜的。
洛月热好饭给她端回来，这才不疾不徐地吃，顺势聊道：“我母亲去世以后，基本都是和我婶婶，堂妹一起生活的。”
“你婶婶……”秦朝意又诧异，“好像没见过。”
洛月微顿：“她现在吃素念经，算半个出家人。”
秦朝意：“……”
“那你叔叔呢？”秦朝意问。
洛月：“有一年出轨，跟人私奔的时候遇上大暴雨，船翻以后去世了。”
秦朝意：“……”
这两个问题好像问得都不太恰当。
但洛月的语气平淡到像是在给她讲故事一样。
可莫名地，气氛就便尴尬。
秦朝意有意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但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一句：“我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属实有点精彩。
洛月耸了耸肩：“这下知道你小说不卖座的原因了吧？”
秦朝意：“……？”
“你怎么知道？”秦朝意不服气：“我小说还是挺……”
“难道是什么知名作家？”洛月挑衅地看着她：“获得了什么奖项？诺贝尔文学奖、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
洛月列举了国内一系列知名奖项，秦朝意忽地闭嘴。
她看向洛月，“你是不是在套我的笔名？”
洛月微怔，随后笑起来，风轻云淡地说：“你的笔名不就是你的名字么？”
秦朝意：“……”
当然不是。
洛月说：“我都上网搜过了，你的小诗写得……很不错。”
秦朝意皱眉，她什么时候写过小诗？
于是拿出手机搜了下，网上刚好有个和她同名同姓的人，刚好也是作家，但对方是写诗和散文的，从年初开始涉足小说领域，但写的小说……
怎么说呢？
形散意也散，除了长篇累牍的景色描写外几乎找不到人物和情节。
不如写散文。
秦朝意正想否认，却听洛月道：“难道这个人不是你？”
秦朝意：“……”
秦朝意低着头吃饭，洛月撇嘴：“昨天我还给她的小说打赏了一百块，已经成为她新文的榜首了，还鼓励她要好好写。”
秦朝意：“？”
竟然去支持别人？
“那不是我。”秦朝意说，“别给她砸钱。”
洛月惋惜：“那就是找错了。”
“我的笔名是……”秦朝意赌气地要说，但在说到关键时戛然而止。
洛月鼓励似地看着她：“是什么？”
秦朝意咬了下唇，“没什么，不告诉你。”
洛月啧了声，“行吧。”
如果是以前，秦朝意很乐意把自己的笔名告诉洛月。
因为“西西里”代表着悬疑文学的新生中坚力量，尤其在悬疑题材作为影视剧开辟了新的赛道，各大主流平台为这个题材专门开设了新剧场。
而她的影视改编作品曾一骑绝尘占据榜首。
所以说出来能让洛月惊叹。
但现在……
西西里是逃兵。
可耻的逃兵。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秦朝意第一次为自己选择逃避这件事感到羞耻。
“等以后时机成熟。”秦朝意说：“我会跟你说的。”
洛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没关系。不知道你的笔名才更有想象空间。”
秦朝意问：“想象什么”
“文字会给人以幻想，但实际上不是每个人的文字都会准确折射作者的性格。我认识的你现在就很好，但有可能你的文字偏向表达的是另一个方面，和你本人格格不入。”洛月说：“没有看过你的文字，也就不会去猜测你到底内心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会很容易做到我见即你。”
秦朝意在听到程时景说洛月是嘉大毕业时，没有当下这个场景更有冲击力。
因为嘉大代表的不过也是一个符号。
可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岛上，有人能准确地，用如此文艺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看法，并且滴水不漏地把秦朝意多年来所想的事情给说出来。
很难能可贵。
这一刻，洛月身后都散发着智慧的圣光。
毕竟很多人在看见她以后，都觉得她不像是能写出《月光下的狐狸》《振翅》等高水准作品的人。
可洛月却一下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秦朝意纠结，“其实我的笔名是……”
说到一半又停下。
看洛月想知道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说，但又觉得时机不成熟。
纠结之情溢于言表。
洛月立刻打断：“好了，说了不谈你的笔名。”
秦朝意抿唇，还是想说，但又不敢说。
洛月只道：“要是以后出版了，就送我一本To签。”
还留了回还的余地：“当然，要在你认为合适的时候。”
洛月还当秦朝意是个小透明，秦朝意纠结之后还是决定不说：“行，以后等我出版了，送你一套。”
一顿饭吃完，洛月又带秦朝意去自己办公室坐了会儿，可秦朝意闲不下，又把自己埋进图书馆。
洛月便说和她一起去看看。
等进了图书馆，秦朝意忽地把她压在门上。
洛月：“？”
不知她是何意，洛月推了她一下，“做什么啊？光天化日。”
秦朝意用腿抵住她，不让她有所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抱我女朋友，不过分吧？”
无人之处，秦朝意放肆得很，手都游离到洛月腰间。
洛月却摁住她的手，轻笑着反问：“女朋友？”
秦朝意四级她昨晚的告白：“难道不是？”
洛月缓缓摇头：“我没答应哦。”
秦朝意的动作有所松动。
“那你昨晚说。”秦朝意在她耳边刻意放缓呼吸，将热气吞吐到她耳际，“喜欢我。”
“喜欢也没有说要做你女朋友。”洛月伸手在她下巴上捏了下，和她四目相对，“告白了吗？小朋友。”
秦朝意：“……”
秦朝意还想做些什么，比如像急了眼的兔子，气急败坏地咬她一口。
结果洛月轻而易举地从她怀里钻出来，拧开门把手往外走，一点儿都不给她机会。
秦朝意颇有怨念地盯着她看。
洛月却笑，“这周六我朋友的私人影院开业，要一起去看么？”
秦朝意还陷在被她愚弄了的情绪里没出来，正要说不去，结果就听洛月说：“听话的小朋友会有奖励。”
秦朝意：“……”
秦朝意没什么底线地回答：“去。”
洛月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走远。
-
私人影院是镇上第一家，洛月同学开的，喊了洛月来热场子。
剪彩时洛月还负责放彩带。
而姗姗来迟的秦朝意买了花篮庆祝开业。
洛月的同学戴着眼镜，长得文质彬彬，跟秦朝意打了个招呼就去照顾其他客人。
洛月便带着她进了包间。
影院的环境还不错，也极有氛围感。
秦朝意非常听网友的话，在私人影院这种私密性极高的地方适合告白，天时地利人和，所以秦朝意准备在今天问洛月要个名分。
所以她不止准备了庆祝开业的花篮，还买了一条项链。
是在接到洛月邀请后，紧急找设计师朋友定制的。
卡着时间点送到了月亮岛。
秦朝意把所有的包装都拆掉，只在兜里留了那条项链，方便直接拿出来戴上。
也怕洛月看到包装以后嫌贵，斥她是散财童子。
一切准备就绪，秦朝意深呼吸了一口气，佯装无事地看电影。
电影选的很巧，是钟灵获奖的第一部 电影《无声》。
一个介于爱情和悬疑之间的文艺片，但故事性很强，人设也很丰满。
甚至，剧本都是钟灵写的。
不过其中也有秦朝意的手笔。
悬疑线是秦朝意帮忙改出来的，感情线全用了钟灵的。
秦朝意在它初成片的时候就看过，对它烂熟于心，但这时候再看，又有新的感受，不自觉就看入迷。
直到电影结束，开始放起了片尾，秦朝意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在背景音乐中低咳一声，“洛月。”
洛月从故事中回过神，“嗯？”
秦朝意鼓足勇气说：“我喜欢你。”
洛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摩挲着放在一侧的方形盒子。
秦朝意继续道：“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你能……”
告白忽地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秦朝意顿时有些气，看也没看把电话挂掉，而洛月却看见了上边的备注，是钟毓。
秦朝意重新调整情绪，准备继续，电话铃却又一次响起。
洛月把手机给她拿过去，“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秦朝意不大情愿，还带着几分气。
洛月却趁她接电话的间隙，转身把盒子打开，赫然是一对明亮的女士对戒。
洛月将其中一只拿出来攥在掌心，准备等她打完电话后递过去，反客为主。
却听电话里的钟毓带着哭腔道：“意姐，你快看热搜。”
秦朝意皱眉：“怎么了？”
“我姐……”钟毓颤着声音，说话都有些结巴：“我姐失踪了。”
秦朝意立刻起身，而后站在原地刷了下热搜。
只见热一词条是#钟灵 职场性骚扰#。
后边还跟了个大大的爆。
后边紧跟的另一条是#钟灵 同性恋#。
接下来是#《踏风》 凉了#，#钟灵 视频#，#钟灵 陆欣妍#。
一连几个词条都和钟灵有关。
秦朝意匆忙给钟灵打电话，关机。
给钟灵助理打电话，占线。
给钟灵发微信视频，没人接。
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秦朝意翻开那几条热搜，发现实时广场上密密麻麻都写着：钟灵这个变态怎么不去死啊。
秦朝意顿时想起前几天钟灵的反常，一时慌了神，一边给钟灵打电话一边往外走，“洛月，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得回嘉宜去找钟灵。
钟灵前几天的话，越想越觉得是遗言。
还没等洛月有所反应，秦朝意已经拉开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一边跑还一边给钟灵打电话。
依旧是关机。
打不通钟灵的电话，秦朝意便给钟毓打，结果钟毓那边也占线。
她就只能给钟灵的父母打，没有一个能打通。
联系不上人的慌张让她脑补太多，多年前失去至亲的恐惧回到脑海。
秦朝意甚至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
而房间内，洛月有些错愕地站在原地。
大荧幕上还放着钟灵的电影《无声》，刚好出了字幕：
[《无声》钟灵
感谢我最好的朋友西西里，我永远爱你。]
洛月掌心里的戒指，有些濡湿。
如同她此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