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那惯有的笑容都有点撑不住了。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瞬间阴沉,看了望月泽半晌,这才咬牙切齿道:“遇到一个神经病。”

  望月泽真心实意地问道:“啊?那还好吧?神经病你都没打过……”

  他看起来有十足的真心,也正是因此,尽管这话差点把伊藤噎死,伊藤还是发作不起来。

  伊藤没好气地摇头:“那怎么办?总不能狗咬我一口,我也咬狗一口。”

  “不像是你啊,伤挺重的。”望月泽心情颇佳。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降谷零回来时身上可是沾了血,现在看来确实都是眼前这位的。

  别的不说,降谷零会去针对伊藤,至少也有几分是因为在乎自己。

  这样的认知让望月泽没来由地心情愉快起来。

  “你在担心我吗?”伊藤诚一忍不住问道。

  望月泽点头:“那当然啊,你是我的老朋友,怎么能不担心你。”

  他的语气谈不上几分真心,但是伊藤明显很是受用,他的唇角都翘了起来:“不用担心我,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但是……应该我来关心你才对。”

  神经病。

  望月泽在心底下了定义。

  很显然,伊藤对这一切浑然未觉。

  他打开U盘看了一会儿,匮乏的计算机知识显然无法让他明白这里面的玄机,他的目光在诸伏景光那页上停留片刻,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这人似乎有点眼熟。”伊藤诚一道。

  望月泽都懒得看他演,只跟着点头:“恩,是我们组织的人。”

  “上次和你在北海道的那个,和这人似乎有点像。”伊藤道。

  望月泽和他对视。

  事已至此,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索性点了头:“对,就是他,他对我挺好的,没想到是公安的人。”

  伊藤端详着望月泽的表情,像是要从中看出几分蛛丝马迹。

  可惜他终究未能如愿,望月泽的脸上几乎没有波动,他假意关切:“需要帮他剔除出去吗?”

  “我疯了?”望月泽反问。

  伊藤诚一就愉悦地笑了起来:“望月君一直都很善良,所以我担心你对他有感情。”

  望月泽面无表情:“那倒是谈不上,毕竟等他回去,我们怕是要被一窝端,不如斩草除根。”

  他说这些时,眼底都是肃冷的,没什么情绪。

  伊藤打量了望月泽半晌,唇角噙着笑:“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望月泽还没回应,伊藤就补充了一句:“话说回来,望月君总归是太疏离了,我可以叫你泽君吗?”

  望月泽一怔,下意识摇了头:“不行,这太奇怪了。”

  伊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失落地笑了下:“也是,毕竟你还没有彻底想起我。没关系,我们日后还有很多机会。”

  见伊藤快步离开,望月泽这才松了口气,快速检查了一下周遭。

  【还真没有监控啊……】

  【伊藤真这么放心我?不应该啊】

  “伊藤真这么放心你。”降谷零的声音幽幽传来。

  望月泽被吓了一跳,差点直接跳起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听你的语气似乎不想见到我。”降谷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望月泽无奈:“怎么可能,只是你怎么还没去和苏格兰汇合?”

  “已经和苏格兰说过了,不用担心。”降谷零道:“这时候去找他,反而会打乱节奏。”

  望月泽有一瞬的迟疑。

  “不信我了?”降谷零笑着看他。

  他显得如此从容,一瞬间将望月泽心底全部的疑虑打消了。

  “没有,但是性命攸关,我有点担心。”望月泽轻声道。

  降谷零很是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有办法,不用怕。”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望月泽忍不住问。

  “我们回去,”降谷零的唇角蓦地弯起:“该回去看好戏了。”

  不知道为什么,望月泽也跟着兴奋起来了。

  ……

  然而很显然,组织并不想让望月泽回去。

  事实上望月泽人刚到车站,琴酒的消息紧接着就来了:“你去一趟名古屋,有个人要处理掉。”

  望月泽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降谷零。

  “苏格兰在名古屋吗?”望月泽忍不住问。

  “不在,怎么?”降谷零反问。

  “我可能要单独出去一趟。”望月泽轻叹了口气:“你要回东京的对吧?”

  “怎么?”降谷零转头看他。

  “琴酒让我去一趟名古屋。”望月泽挠了挠头:“我不知道这时候让我离开是不是巧合,但是……总觉得有点巧。”

  “他不希望你被搅进去。”降谷零无奈地笑了下:“你去吧,注意安全。”

  “我会尽快回来。”望月泽轻声。

  降谷零唇角带着笑意,看向望月泽的眼神很深很沉:“等你回来,有件事和你说。”

  望月泽的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不能这样说……”

  面对降谷零的讶异,望月泽显得很固执,他甚至伸手将降谷零的嘴捂住了:“你知道立FLAG是什么意思的对吧?”

  降谷零挑了挑眉:“我不信命。”

  望月泽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但是你要信我,我怕。”

  降谷零就彻底偃旗息鼓了,他看向望月泽,眼底带着清浅的笑意:“那就到时候再说。”

  “一言为定。”望月泽轻声应下。

  望月泽从前总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也正是因此他鲜少会感到害怕。

  不管面对什么事。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像是怀着一个沉甸甸的承诺,这个承诺是降谷零给的——

  叫做回来后相聚。

  也正是因此,他满怀欣喜又满怀期待。

  以至于望月泽出发时,眼底眉心都带着轻快的笑意。

  降谷零倒是没什么太多情绪,很快他就回到了东京,而果不其然,在他回去的第一时间,琴酒就找到了他。

  许是因为朗姆此前已经给过消息,此时此刻看到琴酒,降谷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你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琴酒打量他,神色肃冷。

  降谷零的唇角漠然地弯了弯:“你希望我露出怎样的表情?欣喜若狂吗?”

  琴酒啧了一声:“果然我还是很讨厌你。”

  也不知道在望月泽身边那么久,怎么就没有学到半点。

  降谷零嗤笑:“我并不在意你的态度。”

  琴酒挑了挑眉:“我叫你来,是为了苏格兰的事,你之前也和他合作过,感觉到他有问题了吗?”

  降谷零蹙眉反问:“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对吧?”

  “他似乎很讨厌你。”琴酒淡淡道。

  “既然如此,你这个问题会不会问错了人?”降谷零看他,神色写满了厌弃。

  琴酒打量了降谷零半晌,似乎是在判断他哪句真哪句假。

  半晌,他方才失去了兴致:“如果我一定要问呢?”

  “GIN,我并不是你的下属。”降谷零意有所指。

  琴酒知道降谷零是块难啃的骨头,却不曾想过降谷零的态度会如此明朗而强硬。

  “有些问题,我需要你去问问他。”琴酒淡淡道,他的目光定在降谷零身上,带着阴鸷的打量。

  “哦?你怀疑他?”降谷零感兴趣地弯起唇角。

  “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怀疑就不如直接杀了,怎么对苏格兰如此仁慈?”降谷零问道,就像是对苏格兰这个人真的全然不在意似的。

  琴酒漠然地牵起唇角:“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是老鼠,也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降谷零的心微微一沉:“他人在哪儿?”

  他的唇角仍然挂着笑,也正是因此,琴酒打量他半晌,到底也没看出个端倪。

  “不能打草惊蛇,人自然还在外面,”琴酒将纸条递过来:“你一个人过去。”

  “我和他关系很糟,恐怕不是个合适的人选。”降谷零道。

  “那位大人认为你很合适。”琴酒不愿做多解释:“这是给你的任务,如果问不出来……或许老鼠也可以不只是一个。”

  他这句话带着明显的嘲讽和威胁,借刀杀人的意思简直摆在了明面上。

  降谷零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只是轻轻笑了,神色慵懒而淡漠:“真的吗?那位大人同意你杀了我?”

  琴酒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似乎不屑于掩藏自己的情绪,也正是因此,他将厌恶波本写在了脸上,偏偏暂且又无可奈何。

  波本在那位大人面前也是个红人,这一点琴酒心知肚明。

  包括雪莉的事……波本这里似乎也有了不小的进展。

  “做个交易。”琴酒看向降谷零:“告诉我雪莉的藏身之处,我来帮你换掉这个任务。”

  他觉得自己给出了相当的诱惑,降谷零很显然并不希望由自己和条子直接对上,既然如此——

  他很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毕竟……

  雪莉才是最要紧的。

  降谷零却显得不为所动。

  他沉默片刻,唇角带上笑意:“GIN,你应当知道,雪莉的下落对于我而言,可不只是这个价码。”

  “你给出的这些可买不到。”

  “问出消息后,我会亲手做掉苏格兰。”降谷零的眼底覆上深深的阴翳,看起来冰冷而无情。

  “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