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泽自己说完,莫名紧张了起来。

  说骚话一时爽,说完火葬场。

  望月泽自认和降谷零没熟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程度,更何况在说完这番话时,降谷零的神情几乎肉眼可见地危险起来。

  他的眸光无比深邃,看向望月泽的眼神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望月泽抿了抿唇,瞬间认怂,小声道:“……我开玩笑的。”

  “哦?”降谷零唇角噙着笑,藉着身高差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很波本的表情,望月泽心底莫名想到了这句话。

  降谷零不说话,比说话还吓人啊——

  望月泽在心底说着。

  降谷零轻笑,伸手揉了一下望月泽的头。

  望月泽刚想开口,就见降谷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前面。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意识到,摸男生的头是多么暧昧的一件事。望月泽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像是能抓住那尚未消散的温度。

  望月泽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对了,你跟我回去,苏格兰那边打算怎么解释?”

  “为什么需要解释?”降谷零反问。

  【和我住在一个屋里不需要解释吗?!】

  【之前不是还想着和我拆伙吗?这么快就变卦?】

  【后悔了?不可能吧……】

  望月泽的话无心,降谷零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没来由地一怔,下意识看向望月泽。

  不知道为什么,望月泽的话就如化作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都会砸下来。

  降谷零很少和人解释,可是在回宾馆的一路上,他都在酝酿着要如何开口解释。

  毕竟他们之间,属实没有什么信任基础。

  直到在房间里坐下,捧着热乎乎的茶喝了一口,降谷零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他终于抬眼看了过去,望月泽却已经开口了:“我之所以要拆伙,其实就是因为想和你说,你不用对我觉得歉疚。”

  “救你就是顺手的事,换做是现在的搭档我也一样。”

  他看起来很是轻松,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甚至轻松地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

  降谷零的眉头却是越蹙越紧。

  “我不是愧疚。”降谷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望月泽一怔。

  “我只是……”降谷零忽然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组织好自己的语言。

  甚至在这一刻,他有点语塞。

  一个近乎荒唐的念头忽然涌了上来,让降谷零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迎着望月泽近乎迷茫的眼神,降谷零干巴巴地说了下去:“你在面对我的时候有点失控了,我也一样,这种情况可能会影响你对客观事实的判断,所以我认为分开本身并不是坏事。”

  ……哈?

  望月泽看降谷零的眼神愈发迷茫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也觉得,”望月泽慢吞吞地说道,目光在降谷零身上顿了顿:“不过……”

  “你用的我的杯子。”

  降谷零手一顿。

  “现在还和我共处一室。”望月泽的眼底已经带上了些笑意:“安室君,你是认真地想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降谷零有点自暴自弃了。

  他看向望月泽,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想法。

  “虽然确实有这样的风险,但是我已经习惯和你搭档了,分开反而会有点担心你。”降谷零说道:“而且不要太缺少防备心了,比如那个伊藤就很有问题。”

  望月泽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看向降谷零的眼神带着笑,唇角的笑意也掩饰不住:“嗯,行,知道了。”

  “我去和苏格兰说点事。”降谷零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魂不守舍地起了身。

  “哦,那你晚点还回来睡吗?”望月泽随口问道。

  降谷零猛地呛咳起来。

  望月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什么。

  他挠了挠头尴尬道:“没事,你去吧,早点回来。”

  说完望月泽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

  降谷零心情愉快地关门出去了。

  然后光速出现在了苏格兰房间里。

  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叹了第N口气:“你这是成了?”

  “什么成了?”降谷零觉得莫名。

  “那你为什么这么高兴?”诸伏景光觉得难以理解。

  “伊藤不是告白,可能是其他事。”降谷零道。

  诸伏景光再次陷入沉默。

  这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不过放到自家幼驯染身上,他又觉得很正常。零在工作上智商情商有多高,在感情这方面就有多迟钝。

  “那个伊藤,你觉不觉得行事风格很像是一些特殊组织的人?”诸伏景光问道。

  降谷零眉头蹙紧:“之前觉得像,我也让人查过,但是没有他的信息。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权限不足。”

  诸伏景光沉默下来:“如果不是告白,他找到卡慕的目的还能是什么?”

  这也是降谷零来到这个房间的目的。

  他看向诸伏景光,沉声道:“卡慕没有隐瞒你要在这里多待上一阵的事,对吧?”

  “对。”

  “组织可能要和伊藤达成什么交易,而被要求去做这件事的人就是卡慕。”降谷零道。

  “伊藤现在是Nil的人,但是之前看起来他并不像是在Nil那边卧底。”诸伏景光说着,他的语气很温和,也尽可能地委婉:“你也知道,伊藤不像是好人。”

  降谷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在触碰到那个可能的瞬间,他也有隐晦的期许。

  可是现在期待似乎无声地破灭了。

  诸伏景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降谷零,但是降谷零似乎并不需要。

  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似乎也在放空,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很多时候我们会混淆一些感情。”降谷零忽然开口,他看向诸伏景光,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我们会将喜欢和关心都混淆成爱,但是那可能只是雏鸟情结,也可能是因为孤独或者寂寞。人之常情。”

  诸伏景光沉默下来,他看向降谷零,嘴唇翕合半晌,没有忍心说出那句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

  在你说将什么感情混淆为爱时,你已经默认你爱他了呢?

  “行了,”降谷零看起来很轻松,甚至还有余力安慰诸伏景光:“你也不用担心,卡慕确实是个不错的搭档。他心思纯粹,其实和组织里很多人都不太像。”

  “目前为止他也的确没做什么吧?如果真的有什么都结束的那一天,或许你能将他捞出来。”诸伏景光轻声说。

  降谷零久久地沉默,半晌唇角微弯笑了一下:“但愿吧。但是Hiro,可我自己会如何,都没有定数呢。”

  他虽然这样说着,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却是无比的笃定:“你会好好的,放心吧。”

  尽管有那些堪称嚇人的梦魇,但是你一定会好好的。

  ……

  降谷零在诸伏景光那里待到了相当晚,虽然说要回望月泽那里,可是到了这个时间点,降谷零也没回去的心思了。

  他很是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借一下浴室。”

  “你不回去?”诸伏景光有点诧异。

  “太晚了,影响他休息。”降谷零道。

  诸伏景光难得沉默:“我说Zero,你觉不觉得深夜爬我窗户这件事也不太合适?”

  “是吗?我们以前不一直如此吗?”降谷零露出迷茫的表情。

  诸伏景光沉默下来,半晌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所以你为什么不去爬卡慕的窗户?”

  “……哈?”降谷零似乎是感觉这是个相当奇怪的问题,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也充满了匪夷所思。

  诸伏景光认命地点了头,让开了面前的位置:“没事了,你去吧。”

  降谷零拉开了浴室门。

  降谷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出来时,会看到望月泽和诸伏景光在桌前相谈甚欢的场景。

  他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像是出现幻觉了。

  “好了,那我们就聊到这里。”望月泽施施然起身,他的目光在降谷零身上停顿了一瞬,很是自然地开口问道:“你还要回来吗?”

  这句话实在是太微妙了,即便迟钝如降谷零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觉得自己已经梳理好情绪的降谷零一瞬间脑子再次宕机。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

  顺便顺走了诸伏景光房间的毛巾。

  老实说,降谷零刚刚洗澡时觉得自己完全懂了。

  他对卡慕没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纯粹是因为卡慕心思纯粹,在组织里时间也短,也没什么杀心。

  简而言之,就是一张白纸到了自己这里。

  所以自己对卡慕产生了一些保护欲,而这时候却被卡慕救了,多重情绪叠在一起,让他有了点误会。

  只是对新人的保护欲而已,绝对不是喜欢,或者那不可言说的爱。

  既然如此那就简单多了,降谷零冷静地跟着望月泽到了房间里,然后看向了房间唯一的一张床——

  “你怎么是个大床房?”

  “因为我一个人。”望月泽很是茫然:“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不是没住过,但是这个房间实在是小了点,相较于此前的kingsize,这张床两个大男人躺上去,简直就是肌肤相接了。

  降谷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旁边床铺塌下去的深度,也能感受到望月泽的胳膊尽可能地朝旁边贴过去,都快缩在墙角了。

  一时之间,降谷零无从解释自己骤然快起来的心跳。

  望月泽则更是觉得折磨。

  他不知道降谷零是怎么了,明明主动离开了,偏偏又要回来招惹他就算了,而今还必须要和他同床共枕。

  他刚刚去诸伏景光那儿看到降谷零在洗澡,老实说还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人毫不犹豫地跟回来了。

  折磨,真的折磨。

  他一动都不敢动,只希望降谷零赶紧睡着。

  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在心底就要化作具象化的丝线,缠绕在心尖,带出微妙的痒意来。

  降谷零却在这时开口了:“伊藤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望月泽认命地叹了口气,原来降谷零来自己这儿是为了这个。

  还好这些事之前就早有准备,望月泽张口就来:“他们有一些合作,可以安排我去一个特殊组织卧底。”

  合作……

  这个词在降谷零脑海中过了一遍,眉头就蹙了起来。

  “你答应去卧底了?”降谷零眉头蹙紧。

  这不危险吗?

  望月泽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就准备去卧底?

  望月泽怔了怔,他显然没理解降谷零的担忧,只是顺势笑了下:“答应了啊,GIN也很需要,所以我就过去一段时间。”

  降谷零的脸色更沉了。

  GIN在组织里可以说是兢兢业业,谁都知道他心无旁骛,只想要更上一步。

  他从来都不在意会失去什么,也不在意用谁做了垫脚石。

  而现在看来,他似乎也不在乎卡慕的命。

  降谷零沉声道:“GIN的话你也不用都听,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望月泽眨了眨眼:“我知道,但是确实没什么危险,”他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是去警署,刚好有些需要调查的东西,我过去也方便。”

  他多少也算是推心置腹,降谷零却没来由地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事——

  诸伏景光的照片,还有那经久不息的梦魇。

  降谷零看向无知无觉的望月泽,半晌方才开了口,嗓音有点沉,也有点哑:“你要调查的东西?”

  “不是我,是GIN比较在意的。”望月泽笑了笑:“希望不要太危险吧,我也不想一过去就暴露了。”

  望月泽有心想让降谷零安心,毕竟去警署就和回家了一样,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多风险。

  但是降谷零却没有再开口,他翻了个身,将后背对上了望月泽的视线:“知道了,睡吧。”

  望月泽:……???

  说错什么了吗?

  降谷零怎么好像又不高兴了?

  降谷零显然已经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了,他背对着望月泽,不用看着他的脸,梳理起这些事就变得更加简单。

  望月泽似乎很信赖琴酒,即便是在药厂被放弃了也一样。

  他也很热衷于刀尖舔血的危险。

  如果——

  望月泽知道他们是卧底,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