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还有134天。
今天也是高三寒假的第一天。
那天那个拥抱之后，对两个人有影响吗？
还是有影响的，亓星然之后的期末考试考了全班第五。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影响了。
毕竟他们已经足够亲密了，每天一起上课，下课，一起回家，住在一起。他们还能怎么更亲密呢？
或许还可以更……
亓星然停止遐想。尽管亓星然已经确定，林阁看出来了自己的心思，并且不拒绝！但他哥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亓星然不知道，现在也不是捅穿这层窗户纸的最好时机。
屋子里，李浩天忍不住叹气道：“马上都要过年了，真不打算表白了？”
他也算半个亓星然追夫之路的见证人了。
“现在不能。”亓星然说。他现在还差一件聘礼，最大的那份聘礼——N大录取通知书。
李浩天明白亓星然的心思：“不是我说，万一你没和林阁考上同一所大学，就不表白了？”
“那倒不至于。”
“这不就对了嘛，反正迟早都要表白，不如早点表白，早点在一起，早享受。”
“你妹的……”亓星然把开黄腔的李浩天掼了一顿，又继续他的搬家大业。
倒不是要搬走，只是把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搬回亓家。
一方面是年关逼近，亓二少被勒令回家；另一方面，是林阁走了，待在这个家里反而会愈发睹物思人。
林阁走得很匆忙，昨天一放假就乘晚班飞B市了，大概是有急事。
亓星然点开手机，看见泥沉大海般的消息，不免在心里产生强烈的隐忧。好几次点开了语音通话，终归是没有拨过去。
主要是害怕林阁正在忙会打扰到他。亓星然决定再等等，如果到中午林阁还杳无音信，就该飞去B市找人了。
林阁一直睡到了中午才堪堪醒来。
做完凌晨才到抵达的B市，又在医院折腾了半宿，快天亮的时候才回酒店歇下。
睡醒了一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无数条消息和未接电话，无一例外，都是亓星然打过来的。
林阁连忙回了一个电话。
“喂，哥？”亓星然接得很快：“你没事吧？”
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我没事，昨晚睡得迟，今天起迟了。”林阁嗓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亓星然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害怕上次那种情况再次发生。
“那个，”林阁语气有些犹疑：“你……应该没来吧？”
林阁看见亓星然发消息说要来找他。
闻言，亓星然一怔，看了眼手里的机票，笑着回道：“还没来，哥。”
然而，就在这时，广播传来一阵播报声：“请乘坐×××航班的旅客……”
更要命的是，那播报声生怕人听不到，还重复了两遍。
电话虽然有降噪功能，但林阁还是听到了：“亓星然，你……”
亓星然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哥，还没登机。”
“亓星然，你……你还是先别来吧。”林阁轻轻说道，这话有点残忍。
亓星然知道林阁还没做好告诉他的准备：“好的，哥。那我等你回来。”
“亓星然，谢谢你。”
“哥，我们之前不用说这些。”
挂了电话，亓星然叹了口气，自己不在的两年时间里，他哥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离开机场，回到亓家。
上午亓星然坐杨浩天车回了一次，那时候亓伟廷和乔红梅都不在家。倒是没想到从机场回来的时候碰上了。
“爸，妈。”亓星然喊道。
亓伟廷看了亓星然一眼，没说什么。
倒是乔红梅率先开口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吗？怎么没把小阁叫过来玩玩？”
他们是知道亓星然这段时间住在林阁家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放心。
亓星然解释了一下林阁有事，暂时来不了。
乔红梅还是皱着两弯黛眉，小声叹气：“小阁这孩子，不容易啊。”
一家人久违坐在一起吃了个饭，饭还是亓伟廷做的。
饭桌上乔红梅问了这段亓星然的生活过得怎么样。也问了些林阁的近况。
就在亓星然和乔红梅聊天的一个空隙。一直沉默不语的亓伟廷忽然来了一句：“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看看？”
母子二人齐刷刷望向亓伟廷。
亓星然强装镇定，平静道：“带不了，还没追到手。”
乔红梅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又露出那种担忧的面容：“星然啊，不是爸爸妈妈不同意你们，这两年你的坚持我们都看在眼里。”
“但是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那孩子是谁，怎么能放心同意你们在一起呢？不管有没有在一起，至少把人带回来让爸爸妈妈看看，给你掌掌眼。”
亓星然又何尝不理解他爸妈的难处？自从亓星然发现自己喜欢林阁，在初三毕业那个暑假跟家里出了柜，他们也有过争吵矛盾。
亓家二老也曾抗拒过。
正如高一那会儿，亓伟廷告诉林阁说，亓星然是因为一个喜欢的人和家里闹矛盾，而并没如实相告是因为一个男孩儿，哪怕对方是林阁。
因为那时候亓伟廷觉得这种这种事情不光彩，上不了台面，就算面对林阁“半个儿子”这么亲近的人也没办法全盘托出。
但最终亓伟廷和乔红梅都在尽量接受自己儿子喜欢的人也是一个男生的事实。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亓伟廷依然不太能接受某个事实。只是，这位年近半百的老父亲不想自己儿子再经历一遍自己当初经历过的事了。
亓星然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妈，高考完，不管怎么样我都带他回来见见你们。”
乔红梅终于显了笑颜，连连说好。
亓伟廷离席下桌，他不理解亓星然这幅“情种”模样到底随了谁。
不管怎么说，他爸妈如今不再反对。这事儿对于亓星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亓星然简直想立马飞B市找林阁表白。
可惜还不是时候。
林阁那边肉眼可见地变忙了。以至于过年前几天，亓星然每天只做两件事：刷题和等消息。
12：31
亓星然：哥，吃饭了吗
18：56
林阁：吃了
18：57
亓星然：哥，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23：47
林阁：3点多
亓星然看着聊天记录，又想飞B市了。
距离高考还有129天。
是除夕夜。
L市的雪已经止住了，最近几天出了太阳，皑皑白雪映着冬日暖阳的光，金光熠熠。
除夕夜是要是吃团圆饭的。
这是一年里难能团圆的时候，一大早，两家的人都来了。
平时不常见到的叔伯姑舅都来了。好几个小朋友，追着亓星然叫“舅舅”。
那些还在喝奶粉的小侄子和小侄女似乎一下子都长大了。
“舅舅，还有一个哥哥呢？他今年还是没来吗？”亓星然一个小侄子问道。
这个小侄子已经上四年级了，是记事最多的，记得以前吃饭的时候，还有另一个和亓星然差不多大的哥哥总是带他们玩游戏、吃好吃的。可是已经有两年没见到那个哥哥了。
亓星然想了想，抱起那个小侄子，回答道：“明年一定会来。”
“好吧。”小孩子一张小脸粉扑扑的，垂着头的样子惹人怜爱。
当然，这种场合免不了那些该有的场合：认人、问成绩、问有没有谈对象……
亓星然好不容易从长辈的关切里脱身，跑到角落里给林阁发消息：
亓星然：哥，刚才有人想你了
这次林阁回得很快了，对话框左上角提醒“对方正在输入中……”
亓星然：哥，你不好奇是谁吗[坏笑]
林阁打了字又删除，实在不知道怎么回这条消息。好在亓星然又解释道：
亓星然：是我一个小侄子，问你今年怎么还是没来
亓星然：我该怎么解释[委屈]
林阁：……
两人又东拉西扯半天，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但没人觉得无聊。
聊天到最后，亓星然鬼使神差般说了那句一开始就想说的话：
亓星然：哥，我也想你了
林阁还没来得及回，病房里林泽华进来了。林阁收起手机。
林泽华带了饭。
“小阁，吃饭吧。”林泽华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
林阁没接话，病房又恢复了沉默。
因为是单人病房，配备有供家属吃饭的餐桌。开饭前，父子同时望向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苍白削瘦的女人。
虽然瘦得甚至脱了形，但只从骨相看，也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
“除夕快乐。”林泽华说。
“除夕快乐。”林阁在心里默念。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在这个病房里度过的第三个除夕夜。
当农历新年00：00到来的那一刻。B市举城欢庆，到处都是绽放盛开的烟火，那是比元旦还要热闹得多的盛况，照亮整座城市的夜空。弥散在全城各个角落的巨响，诉说全国人民的欣悦。
林阁点开手机，亓星然在零点准时发了一条：“哥，新年快乐！”
林阁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而后望向病床，心里道：“妈妈，新年快乐。”
林阁在大年初二的时候回L市了。冰雪融化，冬日凌空，大地显现出原本漆黑的骨架，空气弥漫着烟火燃尽后的硫磺味。
林阁提着行李，准备上楼。却不想，刚到小区门前，就碰到了……亓星然？！
亓星然也看见了林阁，眉目立马打开了，整个人泡在冬日暖光里显得温柔又虔诚。
亓星然喊道：“哥，回来了？”
声音里满是一如既往的惊喜和藏不住的欢愉。让人听了、见了就能一扫所有的阴霾。
只在这一刹，林阁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读过的木心的一首短诗：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
幸好，你来了。
你是我的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