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陆冼躲在洗澡间,微垂着头,温热的洗澡水从头顶往下浇,水温逐渐变得有点凉。

  陆冼站在花洒下,手撑着墙壁,眼前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怎么可能喜欢江诏?!

  然而事实上,的确如江诏所说,他并不反感跟江诏接吻,他生气的是,江诏突然凑过来吻他,连声招呼都不打,而对跟江诏接吻这件事本事,他其实,并不反感。

  并不会觉得恶心、难以接受,反而还……挺舒服的,嘴唇相触的感觉很软,很刺激。

  陆冼用力捶了下墙壁,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他怎么能这样?

  哦,对了,江诏亲他前,倒是跟他打过招呼了,说了对不起了。

  陆冼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江诏的声音:“哥,你都洗了一个多小时了,我不是要催你,我是想着,一个多小时了,热水器里的热水该用完了吧,你小心着凉啊,赶紧出来吧。”

  陆冼肩膀抖一下,掉在身上的洗澡水已经完全变凉了。

  他把水关掉,换好睡衣,拿起常用毛巾,一边擦头一边往外走。

  刚洗完澡的人脸上水润润的,嘴唇也很红。

  江诏低着头,似乎不敢看他。

  陆冼瞥他一眼,给自己倒了杯水,心想装什么,刚才亲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怂。

  他把那杯温水喝完,转过来,背靠着柜子,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江诏,语气平淡:“你还没走?”

  江诏仍旧保持低着头的姿势,然后摇了下头:“不走啊,不是你说你来照顾我吗?”

  江诏声音很小,生怕陆冼听见他的声音就来气。

  陆冼倒是平和了很多,经过这一个多小时的思考,他整个人已经冷静下来,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

  “不是你说你要走,免得两人都难过,然后就此别过,以后再也不要见了吗?”陆冼问道。

  江诏怂了下,最终实话实说:“哥,我不想骗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说那些话就是故意激你的,我才不会走。我说过的,我想跟你在一起,然后什么招式好用,就用什么。这招叫……欲擒故纵,也可以叫激将法。”

  “嘭。”

  陆冼把柜台上的水杯拿起来,然后微微用了些力,再把空水杯重重放下去。

  江诏眼睫颤一下,没敢说话。

  “江诏,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陆冼态度坚决,“你哥把你交给我,我就是你哥。你爸你妈,还有你哥,甚至还有你爷爷,这些人都是因为信任我,才肯放心把你交给我照顾。现在我却对他们说,我喜欢上你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你觉得你家里人会接受吗?我爸妈会接受吗?”

  陆冼沉声道:“江诏,我比你大,如果我们在一起,他们只会觉得,是我带坏了你。”

  江诏沉默听着,脸色逐渐阴沉,手掌慢慢握成拳。

  陆冼继续道:“还有,你家里的财务危机已经解除了,逃跑的财务经理已经抓回来了,钱也追回来了,你依旧是豪门富三代,以后会有许多商界名流想跟你认识。就算你不从商,以后你的另一半也一定会是豪门千金,这叫强强合作。你未来的另一半,绝对不会是我这个平平无奇、朝九晚五的文物修复师。”

  “我说这些,你懂了吗?”陆冼语调平静,声音毫无感情。

  江诏抬起头,目光沉冷。

  此时此刻,他突然庆幸自己高中文化课选的文科,现在居然有胆子敢跟陆教授辩论。

  江诏徐徐道来:“首先,我家里绝对不会指责你把我带坏,我从小到大什么德行,我爸妈都很清楚,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如果有外人敢嚼舌根,我见一次,打一次!”

  “其次,你一点都不普通,你可是国宝级文物修复师,全国像你这样的修复师,一共才几个,你所创造的价值,一点都不比那些富豪们少,你别妄自菲薄,觉得自己……配不上我。”

  陆冼指尖动了下,他的确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自卑的想法。

  这么一点隐秘的想法都被江诏猜到了,江诏真的,太了解他了。

  江诏想,天上地下,只有这一个陆冼,他哥举世无双,才不是平平无奇。

  “而且我绝对不会跟别人结婚,只要我不想,我爸妈绝不会逼着我跟别人豪门联姻。”

  “最后,”江诏停顿一下,双手用力攥紧,盯着陆冼,“你说了这么多,最本质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最后这几个字,江诏硬从齿缝间挤出来。

  陆冼垂眸看地面,许久,极其小声地回了句:“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吗?”

  江诏:“……我想听你亲口说。”

  陆冼撩起眼皮:“不喜欢。”

  江诏蹭一下站起身,急了:“哥,你不要说谎啊!”

  陆冼一笑:“知道还问。”

  江诏眼睛一亮,赶忙朝他走过来。

  “别动。”陆冼赶紧叫停,有些不自然地说,“我还没适应这种关系,我得好好缓一下。”

  “嗯……”江诏声音很轻,“别太久。”

  心脏仿佛被人拿针戳了下,陆冼这才意识到,江诏喜欢他,真的太久太久了。

  陆冼头发半干,他脖子上搭着白色毛巾,突然走上前去,靠在江诏身前。

  江诏:“!”

  两人胸膛相贴,甚至能感受彼此的心跳声。

  陆冼缓缓开口:“江诏,我好像,是有点喜欢你。”

  江诏低笑出声,伸手拥住他,眼睛红了一圈:“有点喜欢,就是喜欢。”

  -

  两天后。

  江诏嘴里叼着棒棒糖,趴在沙发扶手上,头上绷带还没拆,笑着问陆冼:“哥,我们这算在一起了吧?”

  陆冼淡淡嗯一声,转头看他嘴里的棒棒糖:“我还没问你呢,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糖了?”

  江诏坦诚相待:“早就开始了,我以前吸烟,高三开始戒烟。”

  陆冼眼里满是诧异:“你居然还抽烟?”

  “早就戒掉了,我现在已经很久不吃棒棒糖了,偶尔无聊叼一根。”

  陆冼坐在餐桌旁,跷起二郎腿:“你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时空里,偷偷学会了抽烟,然后再偷偷戒烟?长本事了江诏,居然这么能瞒我!”

  江诏恃宠而骄,仗着自己身上有伤,陆冼不会对他怎样,笑着说:“我一直都很有本事的!”

  那表情,还挺炫耀。

  陆冼眯下眼睛,走过去,抽出江诏嘴里的棒棒糖。

  江诏下意识唔一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陆冼把他一直含在嘴里的棒棒糖,放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江诏瞬间瞪大眼睛!

  陆冼叼着从他嘴里抽出来的棒棒糖,站在沙发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他:“想亲吗?”

  江诏喉结剧烈滚动一下:“想。”

  陆冼眼神懒懒地看着他,嘴里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不给,惩罚你一直骗我。”

  “哥!”江诏乞求地看着他,盯着陆冼的嘴唇,眼神赤裸裸的,馋得要死。

  这小孩,□□真重。

  陆冼假装没看见,命令道:“去,帮我剥蒜。”

  江诏不服气地抬起头:“我是伤患,你不能欺负病人!想让我剥蒜可以,你得给我亲一口。”

  陆冼皱了下眉:“你去不去?”他语气也凶了点。

  江诏立刻怂了,回道:“去。”

  江诏站起身,路过陆冼身边时,突然扣住陆冼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干什么?”陆冼含着棒棒糖问。

  江诏仍有种不真实感,紧紧抱着他:“哥,我们真在一起了?”

  陆冼:“……嗯。”

  都在一起两天了,这小子,怎么还在问。

  自从两天前他承认喜欢江诏后,两人就正式在一起了,然而整整两天,江诏仍有些不放心地经常问他,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每一次,陆冼都会嗯一声。

  江诏头靠在他肩膀上,努力感受陆冼身上的气息,过了会儿,说:“哥,你说爱我,好不好?”

  陆冼拍拍他的后肩:“去剥蒜。”

  江诏抬起头,不满地看着他:“你果然在罚我。”

  “不然呢,居然还抽烟!你肯定还背着我干了不少坏事!去剥蒜!”

  “哦。”江诏悻悻应了声,突然抬手,抽走他嘴里的棒棒糖。

  下一秒,嘴唇直接覆了上去。

  “江诏!”陆冼含糊着叫他的名字,心跳瞬间加快。

  双手手指也被江诏扣紧,江诏强硬地把手指插进他指缝,跟他十指相扣。

  “哥,棒棒糖好吃吗?”江诏反复舔舐他的唇角,明知故问,“什么味的?”

  陆冼闭上眼睛,慢慢涌上来一股眩晕感。

  江诏放开他,接着松开手,扣紧陆冼的后腰,再度亲上去。

  这一次,江诏也闭上了眼睛,吻得很用力。

  “哥,嘴巴张开……我尝尝,什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