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冼眼皮一跳:“你果然谈恋爱了。”

  “不是,”江诏把人放开,眨了下眼,“我爱的人就是你啊,你也爱着我,所以我很幸福啊。”

  陆冼一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来,我们坐着说。”江诏把他拉到床边坐下,长腿弯曲着,跟他面对面,颇有种要跟他秉烛夜谈的感觉。

  “哥,我上高三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我之前就说了,在我心里,我读书就是为你读的。别说高三了,就是再来一年复读,我依旧毫无压力。我对高考一点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你。”

  陆冼嘴唇动了下:“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江诏半阖下眼:“不别扭。反正我高考,一点都不紧张,你也不要为我紧张了,好不好?”

  陆冼点下头,心里舒服多了。

  江诏又道:“之前是我不好,把你吓到了,以后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跟你生气的。”

  “我知道,我之前也不是被你吓到,而是突然没有反应过来。”陆冼眯起眼睛笑了下,“小崽子,脾气还挺大。”

  江诏笑了下,继续道:“以后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跟我说说,不用每次都打给我哥。”

  江诏声线平稳,说:“隔着太平洋呢,他信号不好。”

  “知道了。”陆冼有点不好意思,“你高考呢,我居然还让你来安慰我。”

  “你是我哥嘛。我今年第一次高考,你也是第一次带我高考,我们都是第一次,互相磨合。”

  陆冼抿下唇:“哪能拿高考磨合。”

  “哥——”江诏有些无奈,“我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放宽心,好不好?”

  江诏目光真诚:“我希望你跟我相处,能像跟我哥在一起那样自然,可以吗?哦不,要比跟他相处还要舒适自然,可以吗?”

  陆冼曲起手指,敲了下江诏的额头:“臭小子,偷听我和你哥打电话。”

  江诏手指挠下被敲的地方:“偷听不到,我直接打电话问他的。哦还有,哥,那个要跳楼的学生现在已经没事了。听说他父母都是乡下人,年纪也大了,知道他要跳楼后,农活也不干了,赶紧坐车赶到市里。那学生一见他爸妈,顿时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与其为了一个根本不想见自己的女孩要死要活,还不如珍惜眼前人,好好孝敬父母。那学生悟了,晚上吃了两大碗米饭,现在已经没事了。”

  陆冼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江诏嘴里还残留棒棒糖的甜味,他舔了下嘴角,问:“哥,那二中学生要跳楼的事,谁告诉你的?”

  陆冼毫无防备:“李宏啊。”

  江诏又舔了下嘴角,半垂着眼眸,收起眼中戾气。

  这李宏是傻逼吗?明知道他哥胆子小,还故意拿这事刺激他。

  傻逼。

  明天就把你气门芯拔了。

  第二天上午。

  “行,那先这样,你先修着,我去外面抽根烟。”

  博物院不能抽烟,每天上午十点,李宏都会蹬上他的小破自行车,骑到博物院外的门口那棵树下抽烟。

  几分钟后,李宏骑到那棵树底下,把车锁好,坐在树底下掏出一根烟。

  自行车停在他的左前方。

  李宏点燃这根烟,吞云吐雾间,他一边抽烟,一边低头刷抖音,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左前方有个身影正在鬼鬼祟祟地靠近……

  几分钟后,李宏把香烟踩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扔完垃圾,回头一看,顿时愣在原地。

  片刻,树底下传来李宏愤怒地吼叫:“谁把我车座子卸了!!!”

  好好的一辆小破自行车,买菜用的舒适款,他骑了七八年了,都有感情了,现在这辆自行车原本放车座的地方,只剩下一根笔直的铁杆了,车座不翼而飞!

  “尼玛,光天化日偷车座啊!”

  李宏走近一看,车篮里还放着一张纸条:

  [谨言慎行,别乱说话!]

  李宏:“我尼玛。”

  没办法,他只能把车推回去,中午再推出来找人修。

  车座没了,也不是不能骑。

  李宏把锁打开,坐在后座上骑车。

  还好这辆车比较矮,是那种买菜用的自行车,李宏坐在后座,也能够到车把。

  然而他刚蹬两步,就觉得整辆车非常笨重,根本骑不动。

  李宏下车一看,这才发现自行车的前后轱辘全都没气了,扁扁地贴着路面。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一下车轱辘,发现前后轱辘的气门芯全被人拔了。

  “……”

  他推着车走回树底下,在树底下找了一圈,不得不接受气门芯不仅被人拔了,还连同车座一起,被人拿走了的事实。

  “缺德啊,他干脆把我整辆车偷走算了!”

  吃午饭的时候,李宏都在不断念叨着这事。

  陆教授向来机敏,开口道:“你把那纸条给我看下。”

  李宏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揉成一团的纸条,递给陆冼。

  陆冼展开纸条,纸条上这八个字,歪歪扭扭,东倒西歪,仔细一看,字迹还有些颤抖,很明显是使不上力时写出来的字。

  说直白点,如果这人用右手写字,那这字迹就是用左手写的。

  破案了。

  陆冼道:“熟人作案,怕你认出来,特意用左手写的,或者找小学生代笔。”

  李宏一脸忧愁:“我也没得罪谁啊。”

  陆冼宽慰道:“恶作剧,可能一会儿就还回来了。”

  果不其然,陆冼话音刚落,李宏徒弟就提着一个塑料袋走过来了:“师父,你的车座。”

  李宏顿时一喜:“你在哪发现的?”

  他徒弟把塑料袋递给他:“外面垃圾桶上。”

  李宏接过塑料袋,仔细翻找一下,发现塑料袋里只有车座,没有气门芯。

  李宏眉毛挤成了大波浪:“我气门芯呢?”

  “扔了。”

  同一时间点,江诏把陆冼给他准备的午餐从学校食堂微波炉里拿出来。

  那气门芯,被他随手扔到河里了。

  宋阳光问:“车座怎么没扔?”

  江诏端着饭盒,冷漠道:“敢有下次,下次扔。”

  江诏说着,跟宋阳光找到两个空位,坐下吃饭。

  旁边的学生不敢招惹他这位江湖有名的校霸,一见江诏坐下,立刻端着餐盘挪到旁边餐桌上。

  江诏脸上是一贯的冰冷,神情没有任何波动,丝毫没把这位同学躲让的动作放在心上。

  他饭盒里,甜甜的糖醋排骨闻着就很香,坐他对面的宋阳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诏哥,给我尝一块。”

  “我哥给我做的。”江诏跟小狗狗一样,格外护食。

  宋阳光理直气壮:“看在我给你打掩护的份上,你给我尝一口。”

  上午十点,语文老师有事,那节课让学生们自习。

  江诏就是利用那堂自习课的时间,偷跑出去,拔掉李宏的气门芯,卸掉他的车座。

  江诏:“掩护个屁,老师根本没来。”

  他嘴上强硬,却还是夹出一块排骨放到宋阳光碗里,给他尝尝,接着他左手挡在饭盒前面:“没有了,只有这一块。”

  宋阳光赶忙点头,夹起那块排骨,咬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可以可以,我尝尝味。”

  吃完饭,宋阳光神神秘秘道:“诏哥,你陪我去趟书店。”

  江诏抬起头:“你要买书?”

  十五分钟后,两人站在学校书店一个低矮的货台前面。

  台子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漂亮卡片。

  宋阳光看中一张粉色卡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章淑淑肯定喜欢粉色。”

  宋阳光小声道:“我要给她写情书。”

  江诏扯了下嘴角:“幼稚。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老土。”

  宋阳光瞥他一眼:“你不懂。”

  宋阳光说着又去其他货架前,顺便挑几支要用的笔。

  江诏视线落在一张蓝色卡片上。

  他抬眸看眼不远处柜台,指着那张卡片。

  柜台收银员接收到信息,回道:“八块。”

  江诏扫码付款,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宋阳光走过来前,把那张卡片藏在校服口袋里。

  晚上,陆冼继续帮江诏辅导功课。

  他们现在已经复习到了函数。

  陆冼左手搭在跟江诏同款的课外习题上,右手拿着笔,非常认真:“函数题是比较难的,需要你灵活运用公式。我们省高考,最后一道大题,不是函数就是数列,可见它有多重要。不过数学题嘛,是按步骤给分的,你写到那个步骤,就能拿两分,所以遇到这种大题,哪怕你不会写,也要尽力去做,能写到哪是哪,能拿几分是几分,就算你解不出答案,只要写到某些步骤了,就可以拿对应的分数。”

  说完陆冼补充道:“别忘了,解字别丢。”

  江诏点头:“我知道。”

  半小时后,陆冼帮他讲完这两道大题。

  江诏接着背英语,随口道:“哥,帮我把错题本递过来,在我书包里,黑色封面。”

  江诏书包就放在陆冼右手边的椅子上。

  陆冼拉开书包拉链,找到那本错题本,刚把本子抽出来,却在本子下方发现一张蓝色卡片。

  陆冼把错题本放在桌上,把蓝色卡片拿出来。

  这是张简单的纯色卡片,纸张很厚实,摸起来有种磨砂质感。

  陆冼把卡片翻了个面,瞬间挑了下眉:“江诏,你收到情书啦!”

  正在背英语的江诏刹时僵住。

  他猛然抬头,下意识伸手:“给我。”

  陆冼反应迅速,直接跳着走开:“我都看完了。”

  拢共也就三行字。

  陆冼干咳一声,靠在墙壁上,左手抵在右手手肘下方,右手拿着那张卡片,语速缓慢: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心动。”

  “只记得那年夏天的风,路边的树,和穿着白衬衫的你,”

  “永不褪色。”

  陆冼嗓音清澈,读这三行情书,声音很低,仿佛在对爱人低声呢喃。

  跟念诗一样好听。

  陆冼问:“风还有颜色吗?这是比喻吗?写得还挺好。”

  陆冼把那张卡片翻来覆去地看,笑着说:“谈恋爱啦?哪个女孩?我怎么没见你穿过白衬衫啊?”

  在陆冼的记忆中,江诏几乎没有穿过白衬衫,夏天他都是短袖居多。

  陆冼看着这张情书,终于觉察出不对劲,笑容慢慢消散。

  他抬起头,跟江诏对视:“江诏,这是你的笔迹。”

  陆冼用的肯定句。

  江诏站在桌边,手指慢慢扣紧桌子边缘,红色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耳朵。

  那一片皮肤,红透了。

  半晌,江诏扬起脖子,回了个:“昂。”

  陆冼:“昂?”

  江诏喉结滚动下,红着脸瞎编:“我写散文呢,练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