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容初醒来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缓了好一会儿，昨晚的画面慢慢变得清晰可见。
容初: “……”
容初一下子把自己塞回被窝里。
他一直知道自己酒量差，没想到却这么差，他还以为奶啤只是单纯的饮料。
还好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不过最后让陆竭看着自己吃完饭，又看着自己回卧室，睡觉。
下楼的时候容初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结果正好和正在把早饭端上桌的陆竭对上视线。
容初连忙立正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陆竭起得居然这么早。
陆竭似乎并没发现他刚刚的鬼鬼祟祟，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早安容老师。”
容初后背贴着墙，跟小学生遇到教导主任一样，眼神乱瞟: “陆老师早安。”
陆竭应了声， “过来吃早餐。”说着替容初拉开椅子，自己绕到另一边坐下。
意思很明显，完全没给容初拒绝的机会。
被他这么一说，容初才发现桌上摆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
一样的小米粥和荷包蛋，估计都出自陆竭的手。
容初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了。
从小学到现在，父母离婚以后，好像就没有人再这么对待过他。
也不是，就算他们没离婚的时候，容元基本不管他，何叶是老师，工作忙，又要学习和考试，每天起得比他都早，基本没什么时间做这些。
在原地站了会儿，容初愣愣哦了声，机械性走到餐桌前坐下，和陆竭面对面坐着，心不在焉喝着粥。
他突然希望这段时间能过得稍微慢一点。
不管是陆竭还是许川或者是林卓，都是很好的人，只不过过了合约期，他就没有机会再和他们见面了。
正在胡思乱想，陆竭的手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掌心下面压了一张照片。
容初一眼就认出这是昨晚自己给陆竭的那张拍立得照片。
容初心脏瞬间微紧。
陆竭那天在车上说的要他的签名照果然只是瞎说的，像陆竭这样的人怎么会要他的签名照。
其实他已经隐隐分出来陆竭是在开玩笑了。
但除此以外，他也没别的东西能给陆竭。
他跟陆竭差得实在有点太多了。
陆竭什么都不缺，而他什么也没有，连感谢陆竭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
容初有一瞬间窘迫，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接这张照片，或者是拿自己喝醉了的借口搪塞过去，他没好意思抬头。
几秒后，余光里，陆竭的手收了回去。
容初抿了抿唇，刚要张嘴，下一秒，陆竭又递了支笔过来。
即将脱口而出的只是喝醉以后发酒疯的借口被咽了进去，容初抬起头，眼神略带茫然地看向陆竭。
陆竭用那只笔在照片上敲了敲， “不是说是签名照吗?签名照怎么能没有签名?”他抬着眼皮看向容初，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还是你喝醉了酒不记事?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容初脸一红。
他当然记得，包括自己给照片的时候，离陆竭离得那么近，感觉再往前一点，他都能亲到陆竭了。
“……记得。”容初点头，攥紧的心脏被慢慢松开。
“那签名照怎么能没有签名?”
没想到是因为签名，而不是要退回。
容初心里莫名泛上一股酸味，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喃喃哦了声，就听见陆竭慢吞吞带着笑意道: “写我的名字。”
容初表情一顿。
写陆竭的名字?在他自己的照片上?
那样他怎么下得了手。
陆竭单手托起下巴，视线在容初逐渐红起的耳朵上停留，语气却一本正经: “一般明星签名，如果是当面签，都是to签，写对方的名字。”
容初没追过星没要过签名，但知道to签什么意思，陆竭说得确实有道理。
他犹豫了一下，选了个空白位置小心翼翼写上陆竭的名字。
“陆竭”两个字和他的脸挨在了一起。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签名照，看起来却有几分暧昧。
-
容初在家又窝了两天时间，期间写完了所有作业，又看了点《结婚日记》。
这两天，陆竭承包了他每顿饭菜，都是些清淡口味的东西，容初不挑食，但光吃这些吃得嘴巴已经快没什么味道。
但转念一想，陆竭胃一直不好，常年吃这种东西，比他更惨一点。
这么一对比，就容易承受多了。
第三天，容初早八加满课，必须得回去上课了。
清闲的日子过多了，容初还有些不太适应，早上没能成功在闹钟声中起床，幸亏许川知道他要回学校上课，大清早就跑来叮嘱一大堆，成功把他喊醒。
容初现在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回到学校肯定要被人追问，许川怕他没经验，特地赶早过来，顺便把之前容初要的签名照带了过来。
容初一下楼，他就絮叨个不停， “记得戴好帽子口罩，虽然肯定会被认出来，尽量保护好自己，手机保持通讯，别人问什么你就当哑巴，要是有陆竭粉丝欺负你你记得跟我说。”
容初知道许川是在担心自己，强撑着眼皮点头，一一答应。
其实他心底也有些忐忑，虽然这种时候早就已经预料到，不过预料是一回事，真的要面临了又是另一回事。
叮嘱到最后，许川说， “一会儿我让林卓送你过去。”
容初还没来得及点头，许川又改口， “算了我还是自己送你过去吧。”
容初其实想说他自己能去学校，只是送到校门口而已。
看见许川那一脸担忧的脸色，容初又把话咽了进去。
许川的话音刚落，厨房门被打开，陆竭端着两碗小米粥出来， “我认为还是我来送最好。”
容初被他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陆竭还没起床，毕竟今天时间比前几天都早了许多。
许川显然也没想到陆竭居然在厨房，他来了这么久都没发出一点声响，瞥了眼陆竭端出来的粥，许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不用想，肯定没有自己的份。
但陆竭平时自己都懒得做饭，按时吃饭全靠他夺命连环催。
许川跟警犬一样的雷达又一次响了起来， “你送什么?你今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陆竭前段时间在挑剧本，昨晚才把剧本定下来，和对方导演联系了一下，今天要和对方谈电影具体的情况，以及其他角色的确定。
之前陆竭被黑那段时间许川就隐隐收到消息，说这导演已经准备把男主给别人了，只是还没联系他们，估计是碍于陆竭的身份不敢，现在陆竭的澄清一出来，导演恨不得当场和陆竭签合同。
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
换成许川挑剧本，他肯定不乐意继续和对方合作。
但陆竭不一样，陆竭只看剧本，只要导演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其他他都不在乎。
陆竭嗯了声，看了眼时间， “不是还早?我送我老公去上课有什么问题?又不是没送过。”
许川: “……”许川两眼一黑，恨不得马上堵住陆竭的嘴。
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容初眼睛立马瞪大了。
陆老师刚刚说什么?
什么老公。
容初立马从沙发上蹦跶起来，快步走到餐桌前坐下，红着耳朵低头看都不敢看陆竭一眼。
偏偏陆竭还非得问他， “你觉得呢，容初?谁来送你合适?”
容初: “……”容初知道他多半又在开玩笑，沉默片刻弱弱地说: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
陆竭哼笑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把粥放到容初面前，手却没收回去，在桌上敲了敲，看着容初压低声音问: “是吗?”
听起来像是生气了。
容初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皮，和陆竭对视一秒，改口: “陆老师最合适。”
目睹陆竭逗小孩儿全程的许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别理他!”
最后还是许川把容初送到了校门口，因为陆竭临时接了个工作电话，暂时没办法出门。
早上校园里人也多，今天上早八的人不少，一路安全到达教室，路上容初还给王显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拿签名照，他今天一天都在学校。
王显显然很兴奋，一会儿喊容初爸爸，一会儿说自己中午下了课就飞奔去找他，还给容初发了几个飞吻，片刻后又撤回了。
容初沉默了一会儿，给他回了个摸摸狗头的表情包。
教室里人不少，见容初进来，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毕竟学校就那么大，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就算不上网，肯定也已经听说了容初和陆竭领证结婚的事儿。
不过大家都没像网上那样一个劲儿给容初发消息，害得容初这几天把人都给设置成免打扰了。
现实里还是比较收敛。
只是容初还是能听见他们私下在讨论他和陆竭结婚的事。
容初也没有在意。
没打扰他上课，已经很好了。
两节专业课相安无事地过去，只不过交作业的时候专业课老师也多看了容初几眼，最后说了句: “新婚快乐。”
上午的课结束，容初给王显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在阶梯教室里等他，消息刚发出去，微信跳出来一条来自孟一舟的新消息: [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自从上次在酒店挂断孟一舟电话，容初就没再和他联系过，他下意识想拒绝，下一秒，孟一舟: [我在你教室外面]
容初一愣，抬起头，果然在教室外面看见了孟一舟那一头惹眼的蓝发。
人都过来了，毕竟是朋友，容初不好再拒绝。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方便和孟一舟去食堂，可能会害得孟一舟被拍，容初选了学校附近一家他之前兼职过的有包厢的饭店，让孟一舟去那儿等自己。
他给孟一舟发完消息，抬起头，见孟一舟朝自己这儿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容初到饭店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一推开包厢门，容初就被包厢里的烟味呛得咳了好几声，见他进来，孟一舟赶紧把烟掐了。
对一个歌手来说嗓子是很重要的东西，容初还是没忍住， “你别抽了。”
孟一舟抬了下眼皮， “不抽了，最近瘾犯了，有点没控制住。”
他视线在容初身上停留了片刻。
几天没见，容初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应该过得比之前好不少。
但想起上回在电话里听见那头的陆竭那么亲密地喊容初，即使知道这是假的，孟一舟表情还是变了变。
他没让容初看出来，而是和往常一样，把菜单递给容初。
容初最近淡口的吃多了，直接选了俩清淡的菜，选完想起什么，打开微信给陆竭发了个定位，告诉他自己在和孟一舟吃饭。
瞥见这一幕的孟一舟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怎么你现在出门都没自由了吗?”
听他他语气的不对劲，容初皱了皱眉，想起上次陆竭说的那些话，他朝孟一舟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 “谈恋爱报备不是很正常吗?”
孟一舟呼吸一滞，他知道容初在骗自己，但看见容初这笑依然觉得刺眼，他缓了片刻，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是假的，是容星的病很缺钱吗?医药费又凑不上了?缺多少?我们乐队前几个月演出拿了不少钱，你要是缺，我可以全部转给你。”
孟一舟说着又想要抽烟了，但容初在这儿，他硬生生忍住了烟瘾。
提起容星，容初垂下眼。
见他不说话，孟一舟又忍不住继续追问: “还是容元拿你妈给你的生活费了?到底是什么事儿逼得你非得去出卖自己的身体?容初你以前……”
“孟一舟。”容初语气平静地打断孟一舟的话， “你找我吃饭就是为了说这些上次在电话里没说完的话吗?”
容初搞不明白，孟一舟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自从知道他谈恋爱开始。
明明知道自己并不喜欢提及家人，不管是容星也好还是容元也好，他一个都不想听见。
孟一舟作为他的好朋友，却非要揭他的伤疤。
非要逼得他承认。
明明知道他也有苦衷。
就算是事实，谁也不想被好朋友这么说。
说得好像他是什么很低贱的人。
容初垂下眼，喝了口面前的水。
孟一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了片刻，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初平静地问: “那你是什么意思?”
孟一舟点了根烟，视线落在容初漂亮的脸上， “我喜欢你，容初，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以前不说，是怕连朋友都没得做，这么多年以来，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
容初愣住。
他刚刚确实冒出过这种荒诞的念头。
但从他和孟一舟认识开始，他就一直把孟一舟当朋友，孟一舟也从来没表露过任何超出朋友之间的感情。
更何况，孟一舟谈过恋爱，还不止一次。
见容初这副表情，孟一舟自嘲一笑， “你不会以为，我无条件帮你，关心你，都是因为把你当朋友吧?”
“没有人会不带任何目的地接近你，对你好，你需要钱，要多少?我也可以给你。”
容初抿住唇，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孟一舟。
他从来没发现过孟一舟这样的心思，也从来没想过原来孟一舟从始至终没把自己当成朋友。
见孟一舟还要说什么，容初打断他，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孟一舟。”
但现在已经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吗?!”孟一舟突然声音拔高，他看着容初好像无所谓的态度，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突然起身弯腰越过桌面，想要去抓容初的手。
他跟容初当了那么久的朋友，容初一直不喜欢肢体接触。
但陆竭就可以。
凭什么陆竭就可以?
就因为陆竭有钱?
还没碰到，包厢门突然被敲响了。
估计是服务生。
孟一舟瞬间坐了回去。
容初有些没反应过来孟一舟的过激反应，愣了几秒， “请进。”
但这顿饭肯定没法再吃了。
他下意识想去看手机，想给陆竭发消息。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容初连忙制止了自己这种荒谬的想法。
给陆竭发什么消息?
陆竭又不是真的和他结婚了。
刚把手机放下，耳边突然想起熟悉的声音， “打扰到你们了?”
是陆竭的声音。
低沉的，独特的。
容初一愣，抬起头，看见陆竭摘下口罩和帽子，没有看他，而是在看孟一舟。
陆竭唇边带着一点笑意，朝孟一舟伸出手， “你好，我是容初的爱人，我叫陆竭，我们之前见过。”
他的语气温和而又平缓，但听起来却让人不容拒绝。
孟一舟显然也没料到陆竭会突然出现，还这么擅自闯进来，他表情变了变，没有伸出手同陆竭握手，而是嗤笑了声， “什么意思?打扰我们吃饭吗?”
陆竭也不在意，笑了笑， “你可能误会了，我和容初早就约好今天中午会一起吃饭，只不过他说想见自己的朋友，临时把我鸽了，不过我想了想，还是不太舍得放弃和他一起进餐的机会。”他说着转头看向容初，语气变得暧昧， “是吗，宝宝?”
顾不得陆竭话里的那句宝宝，容初点头，承认了陆竭的话。
他也没再看孟一舟。
他现在只想逃避。
在这种事情面前，他一向喜欢选择沉默，不管是面对容元还是面对孟一舟。
陆竭朝他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手在他拿掉帽子以后没有打理的头发上压了压，开始帮他整理变得乱糟糟的头发。
容初顺从地低下头。
他们的姿态很亲密。
孟一舟呼吸急促了几分。
陆竭偏过头，看了孟一舟一眼。
眼神暗含警告。
孟一舟背后染上一股凉意，想到陆竭的身份背景，他盯着容初看一会儿，见容初完全没有要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低骂了几句，冷着一张脸直接离开了。
听见包厢门被关上的声音，容初脑袋低得更低了，几乎快要靠到陆竭怀中，有些难过地说: “陆老师……我失去了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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