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声寂静,洛宁回到房间时谢微还未歇下。

  豆灯如萤,谢微翻过一页书,看得洛宁一阵头疼,灯这么暗也不怕把眼睛看坏了。

  “累了一天,怎么不早些睡。”洛宁声音清越,像晨间最早的一抹露。

  谢微扫了洛宁一眼,将手边的书放到了床边:

  “有心事,睡不着。”

  “你也有心事?”洛宁楞了楞,此地无银三百两道。

  “上午还好好的,”谢微皱眉,“舒琰和你说了什么。”

  洛宁已觉是舒琰在哄着她玩,此时见到谢微却不知为何又在意起来:

  “我铸坏了她一块青娥晶,有些愧疚罢了。”

  “你不愿说,那我去问舒琰。”谢微冷脸,说着就要起来,洛宁连忙按住她。

  她主动来说事情至少还在控制范围之内,要是舒琰来说那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说到底还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上辈子走火入魔算一次,这辈子没跑路,加起来两失足,活脱脱的两个千古恨。

  “只是觉得当初我不该和你回太微,”洛宁无奈笑道,“我本来就不应该再修炼,甚至都不该来到这世上。”

  谢微沉静地看着她:

  “天意如此,没有什么该不该,天意要你降生,那降生便是道。”

  谢微扣住洛宁的肩:“顺应或是反抗都是道,可逃避不是。”

  “道在心。”

  洛宁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万物更迭四时有常,在天道,也在谢微的眼中。

  “错了,难道一错便要全然否定这个人么,”谢微看着洛宁,像是在看当年长生殿中无助的自己。

  “何况她已经付出了最重的代价。”

  谢微的眼睛永远平静,天地、江山、他人,在她看来并无不同。

  当年素云授谢微恕字。

  “微儿是好孩子,有一颗体谅别人的心,”

  师父蹲下身,摸了摸谢微的头,

  “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人最难宽恕的是自己。”

  谢微从未饶恕过自己,所以她接近道,却不能得道。

  “道在于心,”谢微抚上自己的心口,“我的道也在这里。”

  洛宁一怔。

  她还能循着她的道继续走么。

  乘风天地,逍遥自在。

  “等下月回家,我们请峰主出关好不好?”洛宁定道。

  谢微又笑了,轻轻浅浅碎星般落在眸中:“好。”

  谢微握住了洛宁紧攥的手:“她也一定很想见你。”

  当夜洛宁做了一个梦。

  清清静静的一个小镇书院,像是清江镇,但洛宁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她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想转头去问宁水几时下课放饭,身旁的人却不是宁水。

  少女一身青色粗衣,肤白耀雪,眉眼精致清冷,像雪中长出的一颗青葱修竹,不是谢微又是谁。

  穿着粗衣的谢微少了几分平时优雅矜贵的模样,多了几分青涩。

  “你怎么穿这身衣服,不过也好看。”洛宁觉得新奇,不知臊的盯着谢微看。

  谢微被她盯红了耳廓却还镇定道:“我平日也穿这个。”

  洛宁笑道:“你父皇听见不得被你活活气死。”

  顿时谢微像看怪物一样看洛宁,伸手摸上洛宁的额头:“也没发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洛宁意识到了不对劲,试探喊道:“师妹?”

  “教了多少次了,唤同窗要唤同砚。”谢微无奈道。

  洛宁心说反正是个梦,也便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谢同砚。”

  不过无论是现实还是梦,上课无聊都是一样的,洛宁安分了会儿,又去看谢微。

  “你这衣服穿了多久了,我给你买新的。”

  谢微嗤笑一声:“你比我还穷,哪里来的钱买,罢了,将就着还能穿。”

  洛宁噢了一声,原来在梦里她和谢微是赛着穷。

  又困了。

  洛宁支撑不住趴在桌上,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第二次醒来是被唢呐和鞭炮的声音吵醒的。

  “这是什么,谁的头七。”洛宁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丧事而是成亲的大喜事。

  “谁成亲啊。”

  洛宁跟着上去看,看到新娘盖着盖头不知道是谁,新郎一身红衣骑在高头大马上好不得意。

  洛宁仰头,让我来看看新郎到底是谁。

  哦,新郎是她自己。

  洛宁惊了,我娶了谁?谁又娶了我??

  好不容易等招待完宾客,洛宁终于要回房掀盖头了。

  喜秤挑起新娘的盖头,露出一张倾城的脸来。

  是谢微。

  洛宁松了一口气。

  穿着凤冠霞帔,描了眉目,施着胭脂的谢微。

  雪颜桃腮,昳丽无双,着喜服的谢微轻垂着眼,像是有些羞不敢直视洛宁。

  “娘子,就寝吧。”谢微咬唇,那声音像一片羽毛划过了洛宁的心间,挠得人痒痒。

  洛宁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她。

  另一位新人洛宁眼中含笑,素手解下了谢微的衣带。

  洛宁怒道:都是洛宁,她为什么可以这样那样,而她牵个师妹的手都要犹豫再三!

  而且凭什么这个梦不让代?差评!

  许是因为生气过头,洛宁这下是真醒了。

  旁边躺着衣裳一尺一金的师妹,没有书院也没有红烛双囍。

  莫名其妙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