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岑数提到车祸, 季清时下意识皱眉。
关于当年那个车祸，季清时刚知道的时候就问过了任娇，问她有没有都查清楚。
“我问过她, 她说都查清楚了, 是意外。”季清时眉尖紧紧皱着，“难道这个车祸还有什么隐藏的问题不成？”
岑数没想到她理解岔了, 立马摆手：“那倒是没有, 确实是意外。我的意思是，娇娇一直为她妈妈的车祸自责。”
“自责？”季清时微讶，显然之前没想过这个情况。
“对, 她一直觉得是因为她才会这样。”
季清时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是什么话？车祸的责任是那个肇事司机，她为什么自责？”
岑数叹了口气，缓缓道：“因为她觉得她妈妈是因为她才会心不在焉……那段时间……”
岑数用尽量精简的语言把任娇的想法告诉了季清时, 她没有说太多, 但已经足够季清时理解。
“……季警官也了解她, 她这个孩子, 年纪不大, 但心眼很多。就是因为心眼太多了，想得也比同龄人多。我见过很多她这么大的孩子, 娱乐圈里也有不少, 但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她几乎是对自己到了苛刻的地步, 一件事如果没做好，或者是一件坏的事, 她都会下意识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她这样，活得太累了。我也说过她, 但她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她觉得如果不是她在这个圈子里招了一身的脏水，她妈妈就不会在那段时间忍受别人的指手画脚，就不会心神不宁，或许就能躲开那辆车。”
话说到这份上，岑数看了眼季清时的脸色，干脆送佛送到西：“季警官，她喜欢你，心里在意你，把你和她妈妈一样放在心底珍视，所以她才不想让你像她妈妈一样……因为她被别人指指点点，被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在她心里你是完美的，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应该沾染上尘埃。”
季清时唇线紧紧抿着，沉默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她在心里设想过很多种原因，这种她确实是没想到的，她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任娇，或许是被那姑娘表现出来的样子给蒙蔽了，她从未想过她在心里把自己贬到了尘埃。
相顾无言，季清时的视线落到片场正在听导演讲戏的任娇身上，就这么一瞬不瞬看了她许久。
最后，在岑数再次抬腕看表时，季清时才终于开口：“岑姐，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岑数叹气：“没什么，我作为一个外人其实是不适合掺和你们的事的。但是谁叫我是个老妈子呢，这几个姑娘在我心里都跟亲妹子一样，能管的能帮的我都想管管……季警官，今天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我是真心希望这孩子以后能好好的。”
该不该她背的包袱她都背了，如今那些压在她背上的阴霾散去，她该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岑数离开后，季清时又在片场站了许久，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的思绪很多很乱，但最后都能汇成同一条线，牵系在那个姑娘身上。
等回过神来，季清时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下午两点。她轻轻皱眉，这一中午都没休息，上午的戏不知道为什么卡得很，为了不让感觉断掉，导演一直在继续。
眼看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季清时看了眼任娇，转身快步离开。
她走了之后任娇突然松了口气，刚才那道灼热的视线钉在她身上，她能感觉到是季清时在看她，所以莫名的紧张。虽然今天的戏份她都差不多是背景板，但还是很紧张，想要让季清时看到的都是最好的状态。
现在人走了，她先松了口气，然后就听见导演拿着个扩音器喊：“再来两遍啊！再两遍就过，都精神精神，过了就吃饭，下午的戏推到明天，都可以好好休息，晚上先拍夜戏。”
导演发话说下午能休息，大家顿时又恢复了些干劲儿。中午的太阳实在太晒了，就算温度不高，但晒着太难受，又累又饿。
上午最后一场戏又走了两遍，导演确认无误之后喊了收工。
这个时间餐厅不知道还有没有饭，就算有也是剩的了。他们在特警队拍戏，每天吃得都是食堂，外面餐厅的饭送不进来，只能看运气了。
结果所有人都没想到，一辆拉货的摆渡车开了过来，季清时从驾驶席跳下来，招呼导演道：“我给大家去餐厅定了些盒饭，都是现做的，但是因为是临时加餐，所以只能有什么配料就吃什么了，委屈一下。”
“诶哟季警官，这真是，真不好意思啊……”负责剧组生活杂物这方面的副导小跑着迎过来，连连感谢。
按理说这种小事应该他提前沟通好，结果今天上午的戏没拍完，他忽略了这是在特警队基地，一时把去订餐这事儿给忘了。
幸好有季清时惦记着，不然他肯定是要挨骂的，刚才总导演那个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季清时冲他笑笑，不在乎他的热情和感谢，她只是为了任娇。
任娇远远看见她，想跑到她身边，但又怕剧组人太多看出什么，站在那显得有些犹豫。
季清时余光注意到她的样子，和副导演一起把装着盒饭的保温箱抬下摆渡车，然后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两份饭，缓步走到任娇面前。
“走吧，一起吃。”她训练结束就过来看任娇演戏，也是到现在都还没吃午饭。
任娇仰着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星星。
今天的季清时很不一样，整个人都柔软了很多。这种柔软甚至超越了最初，比她俩开始冷战吵架之前还要软。
季清时手里拎着两份盒饭，带着任娇一起回宿舍。
路上的时候任娇有点儿好奇地打量她，她察觉到了，但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她看。
回到寝室站在门口，任娇伸手去拿自己那份饭：“那我先回屋了？”
她以为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各自回自己的宿舍吃饭。
结果季清时手往后一躲，道：“不是说好了一起吃？”
任娇眨眨眼，迟来的在心里涌上喜悦，“你的意思是说，咱俩一起在房间里吃？”
“不然呢？各回各屋还叫一起吃饭？”
说着，季清时已经打开了宿舍门，冲任娇歪歪脑袋：“来啊，还想一直饿着？”
“哦哦，好！”
任娇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喜悦的小步子跟着季清时进屋。
这间宿舍的布局和她那间一样，布局大小都一样，很小，就一间小屋子外加一个卫浴室，属于一眼就能全都看完的小房间。
季清时把两人的饭摆在桌上，见她还站在门口发呆，说：“关门。过来吃饭。”
“哦哦。”
呆愣愣的，说一步做一步。
季清时觑着她，笑说：“怎么？吃饭还得我教你？让你吃才吃？还是说，要我喂你？”
她突然凑近，吓了任娇一跳：“没、不是……我自己吃……”
傻了吧唧的……任娇突然觉得这怎么好像不对劲？往常不该是自己把季清时逗得手足无措吗？
“咳，姐姐，我们吃饭吧！我好饿。”
季清时弯了弯眼睛，给她把盒饭打开，又把筷子递给她：“是你爱吃的菜。”
“诶？”任娇有点儿愣：“不是说厨房有什么配菜就做什么吗？”
“嗯，我问了都有什么配菜，然后让他们做了你爱吃的。”
季清时说得一本正经，最后还凑近任娇，故意压低嗓音说：“其他人不重要。”
这屋子里就她们俩，就算大声说也不会有人听见，她故意这样，像是制造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秘密，更像是借此以行动拉近两人的距离。
任娇愣在那，扭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这人说完话也没后退，依然保持着很近的距离，就这样看着她，整个眼底都倒映着她的身影。
砰砰——砰砰——
安静的室内只能听见越来越重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
片刻后，季清时终于推开一些，道：“我不行我要饿死了，一中午都在看你演戏。”
距离重新拉开，任娇才终于找回呼吸的节奏，她下意识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脸颊，感受到整张脸发烫的温度。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两人又沉默起来，但空气中的暧昧因子却一点儿都没减少，随着时间的增加积累。
吃过饭要休息，副导演刚才发了通知，晚上七点集合拍夜戏。今天晚上任娇有一场夜晚训练的戏，她肯定是必须要去的，于是吃过饭就想着要回去休息。
“姐姐，我……”
她还没说完想回去睡觉，季清时就先一步拉住她的手：“在我这休息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任娇倏地睁大眼睛，呼吸的节奏再次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