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福利院呆的时间比较长, 还在赵院长的热情下留那吃了晚饭。一下午的功夫，季清时跟小艾那几个已经混熟了，俨然一副融入进去当孩子王的架势, 就连吃饭的时候那几个孩子也争着坐她身边。
任娇弯着眼睛看她跟孩子们一起玩, 突然发现她还有这样可爱又活泼幼稚的一面。
小艾在福利院就是大姐大，所有弟弟妹妹都听她的话, 这也导致她年纪很小就已经很懂事, 偶尔说句话那神态跟小大人似的。
“季姐姐，你跟娇娇姐姐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啊？”
季清时微微挑眉，问：“你一个小孩儿问这个干吗？”
小艾不乐意道：“我虽然年纪小但知道的可多了。”
季清时乐了：“那你都知道什么？”
“嗯……我知道你总是偷偷看娇娇姐姐。”
所谓童言无忌, 小艾这个年纪的小朋友, 就算再聪明懂事，在说话上也是没那么多顾忌的，想什么就说什么, 她们也无法体会和理解成年人那种说什么都要再三思索的习惯。
季清时被一个小朋友点破了自己一直在偷看的行为, 顿时老脸一红, 下意识又瞄了眼任娇。
好在任娇被赵院长拉着说话, 注意力没在自己这边。
她才松了口气, 小艾又说话了：“你又看她了。”
季清时捂脸，对小艾无奈道：“你别说了, 我没看她……”
她不承认, 小艾皱着鼻子：“娇娇姐姐和院长妈妈说了要做个诚实的人，季姐姐你说谎。”
季清时被个小孩儿给噎了, 呼吸都顿住一瞬，她深深吸气, 然后才耐心道：“姐姐没说谎……只是……”
小艾没听她的解释，而是凑在她身边说：“没关系的季姐姐, 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娇娇姐姐也在偷看你！”
“诶？”季清时闻言一怔，没忍住又抬头看向任娇，这次不是偷偷瞄，而是整个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任娇自然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下意识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
季清时愣在那忘了收回视线，任娇却只是淡淡一笑，很快便若无其事转了头，继续和赵院长说话。
季清时心里一空，最近那种不安的情绪再次在心里疯涨。这种不安让她变得有点儿焦虑，也很急切，甚至不自觉坐在那抖起腿。
小艾挨着她坐，察觉到她的情绪，诧异问：“姐姐怎么了？”
“没事。”季清时掩饰住眼底的焦虑，低头冲小艾笑了笑，“继续吃饭吧，小艾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儿。”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之前聊的内容很快就被她忘记了，在季清时有意无意的带领下兴致勃勃和其他小朋友一起说起别的事。
季清时拿起杯子抿了口饮料，视线自任娇脸上扫过，心底的不安虽然被她强行压制，但却还是占据她的心绪和思想，让她感到烦闷。
这种情绪会被不停放大，只要任娇的表现还有一丁点儿不对劲，都会让它不断滋长膨胀。
季清时为此感到烦躁，以至于开车回家的路上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
任娇最近有意无意跟季清时保持距离，这种不是体现在行为上，而是精神和生活层面的。比如现在，季清时明显心里藏着事，如果是之前任娇肯定会关心她，但现在就没有，她内心深处是很想问她的，但被自己压抑住了。
她在刻意避免更多精神层面的交流，让两人的交往止于表面，不要再进一步了。
她这样的回避无形中给季清时带来更大的不安，让她的焦虑愈演愈烈，成功在今晚被激发了出来。
把车开回小区，季清时却没有进去，她让任娇先回家，说自己要去买点儿东西。
任娇下意识想问她去买什么，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她咽下去。
她现在要时刻记住守着彼此之间的距离感，不要越界，一丝一毫都不要。
“好，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一句就开门下车，甚至连一句“注意安全”都没说出口。
季清时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咬咬牙开车离开。
任娇不知道季清时去买什么，她这样压抑自己的感情也让她感到疲惫。
只是，任娇到家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季清时还没回来，这让她开始感到心慌，从卧室出来坐到客厅里，整个人都显得坐立不安。
季清时说是去买东西，但为了和她拉开距离，任娇故意没有问她去哪里买什么，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到最后担心的还是自己。
又在客厅等了二十分钟，任娇犹豫要不要打电话问问的时候，密码锁终于响了。
家里的密码除了季清时再没人知道，就连岑数上门都是用临时密码，这也是任娇常年累月养成的警惕心。
听见密码锁打开，任娇就知道肯定是季清时回来了，放下心的同时下意识起身走过去迎她。
“姐姐你……”
门打开，先进来的不是季清时本人，而是一大捧玫瑰花。
任娇双脚钉在原地，顷刻间一步都挪动不了。
玫瑰花稍稍往下移动，季清时的脸出现在花后面，她一脸灿然的笑，看上去还有点儿呆：“我跑了几个花店，只有一家还开着门而且能凑齐99朵。”
玫瑰花的含义是个人都能明白，这太直白，让人装无可装。
任娇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季清时突然的举动带给她太过剧烈的震撼，让她头脑都一片空白，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季清时不要说出来。
事已至此，她再怎么也骗不了自己，她很清楚季清时是在干什么，也清楚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可她不想听，也不想让她说出口。
任娇站在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平日里灵活的头脑也不再管用。
季清时就这么捧着花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在她身前很近的距离站定，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呢，今天突然临时起意，想告诉你一件事。”
不要……
任娇抿着唇，看都不敢看她。
季清时定定看着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缓开口，可再说出口的话却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我……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了这样的心思……但是我没想好怎么说……”
她的每一个字都有些发颤，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
任娇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始终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娇娇，我喜欢你。”
即使声音都在颤抖，季清时还是把话说出口。
其实从她捧着花进来，看到任娇的表情从震惊到无措，最后再干脆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她，她就已经在心里预判了最坏的结局。
任娇在逃避，在躲闪，甚至是在排斥她。
她不知道是排斥她这个人，还是排斥她的表白。
季清时觉得应该都有吧，否则，她为什么连看都不敢看自己？
其实这几天来心里那些不安的感觉已经提醒她了，她不该选择这个时候表白，任娇在回避她，她能够感觉到。可她的不安缓缓筑成了焦虑，成了一剂催化剂，驱使她不管不顾来了这场匆忙又难看的表白。
她在孤注一掷，赌自己之前的判断，赌任娇对自己真的有爱。
可如今看来，她好像是赌输了。她的话已经说出口，没有可能收回去，她就这么站在那，一动不动，等着任娇给出一个答案。
客厅里静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隐约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等了好久，季清时甚至以为任娇是不是没听见自己的表白。
而后，她终于听见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听见的一句话。
“……对不起。”
任娇始终低着头，连看都没看她。可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就已经宣判了今天这场表白有多么的失败。
其实结果刚才就已经猜到了，季清时不死心，她总觉得自己还能赌赢。但任娇的回答彻底断送了她的想法，她就是输了，很彻底。
在真正被拒绝这一刻，季清时已经顾不上去想太多，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自己已经被拒绝了这件事。
任娇的反常，她的表情，和之后说了什么，她全都注意不到。
季清时只知道，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可这场喜欢似乎从此刻开始就要结束了，必须得结束……
绵密的心痛侵蚀内心，季清时拼着最后的体面把花放在茶几上，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关系……只是，就只是我表白而已……”
任娇还是没抬头。
季清时却感觉整颗心都在痛：“可是，娇娇，我们之间……你……你真的没有对我动心吗？”
任娇猛地攥紧手指，她的手背在身后，不想让季清时看出一丝感情的外泄。
她也不敢看她，怕看她一眼就会让自己坚硬的心融化掉。
“……对不起。”
到最后，她还是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季清时眼底的光黯淡许多，满眼失落地点了下头：“哦。对不起。是我，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