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时头一次正视自己好像喜欢任娇这件事, 还是对一个外人亲口承认，说完之后她倒是有了种放松的感觉，原来有些事憋在心里不敢表露是真的会如同压了块大石头在身上似的。
她又不单单是憋着, 她还有点儿不敢承认, 一直试图逃避自己这种心意。
戚雪松侧身看她，看出她表现不大对, 便问了句：“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
季清时呼出口气, 摇头说出自己的顾虑：“我一直不想承认这件事，说真的我和她差的有点儿多，我不是指年龄, 是说身份职业这类的……”
她话没有说完全, 但戚雪松能猜出一个大概。
“因为她是明星？”
“嗯，原来我不了解这个职业，但认识她之后天天接触, 也就跟着了解了。她这个职业很辛苦, 也很不容易, 千百万双眼睛盯着, 一步路行差踏错就会被人抓住不放一直诟病。”季清时靠在走廊转角, 嗓音发沉：“我最近在网上搜她的动态，偶尔会刷到很多黑粉, 隔着网线肆无忌惮造谣生事、恶语相向……”
“你也知道她从前在盛顶哲的公司有多难, 现在好不容易好转了，我不想成为她的麻烦……我虽然不追星, 但也听说过明星谈恋爱被拍到又会是一场舆论，更何况我和她都是女的……”
戚雪松明白她的意思, 她听队里追星的小队员说过，现在互联网发达, 公众人物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引发巨大的关注，明星恋情曝光会引发很大的麻烦。有的事业有成的影帝影后们公开恋情都会引起各平台热搜爆，更何况任娇这么一个妥妥事业上升期的流量明星……
季清时抻了抻胳膊，表情释然道：“所以啊，我压根儿就没想让她知道我这心思。她才20岁，摆脱了离谱的前公司前老板，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她是天边最耀眼的那颗明星，该有最光明的前途。
戚雪松只看一眼，就看出这人是在故作轻松。她是过来人，虽然她和自家恋人在一起前的心路历程没她这么纠结，两人的身份更是不会像她们这样差很多，但她还是能理解季清时此时的心情。
因为是真正喜欢的，所以才会为对方的未来考虑。哪怕永远藏起这份心意，也想让对方的前途是一片坦途，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会给对方造成任何的困扰和麻烦。
戚雪松想到任娇看季清时的眼神，那种眼神里压抑克制着的感情恐怕比季清时还要深，那个姑娘心里的煎熬恐怕比眼前这个惯性乐天派的人要重得多。
虽然接触不多，但以戚雪松对任娇经历和性格的了解，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心眼子属实多，又是个惯会隐藏心思的人。她有心想瞒，以季清时的脑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得出端倪。
戚雪松张张嘴，临了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本想提醒季清时一句，可又觉得这是人家自己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不知道任娇是怎么想的，多说不好。
季清时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胳膊肘顶了她一下：“你想说什么？”
“啊，没什么。”
季清时才不信她，追着问好几次，一定要问出刚才想说得话。
戚雪松被她烦的不行，最后咬牙，干脆换了种方式委婉提醒：“你替她想了这么多，那你有仔细想过她的想法吗？”
“什么？”季清时被戚雪松一句话说得愣住，像个傻子一样钉在那。
戚雪松没想多谈这件事，她无法插手去管别人的感情，她更不知道任娇想要瞒着季清时的原因是什么，她只能说到这里了。
正巧，这时候接待室的门开了，任娇和杜天瑞从里面出来。
“娇娇，这次谢谢的配合。”杜天瑞对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露出亲和的笑，“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任娇在高大英武官职又高的中年刑警面前显得有些许拘谨，像是对待长辈那样，“杜队别客气，如果以后还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就好，或者让季姐、季警官跟我说。”
“好。”杜天瑞眯着眼睛，笑得更加和蔼，看任娇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故人。
季清时顾不上再思考戚雪松刚才的话，在任娇出现的瞬间便迈步走了过去。
戚雪松跟在她身后，诧异地看了眼杜天瑞。
“行了，那小季和娇娇就先回去吧，雪松跟我来。”
娇娇？
季清时和戚雪松同时惊讶地看他，杜天瑞却没打算多解释，只对任娇再次颔首。
等杜天瑞带着戚雪松走了，季清时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你和杜队认识吗？”
任娇摇头，解释道：“我爸爸和他认识，听杜队说他们在警校是同学，一个进了刑警队，一个进了缉毒队。”
季清时恍然，他忘了这层关系。任娇父亲十年前牺牲，年龄和杜队相仿，是同一批进入警队的。
两人并肩往省厅外走，上电梯的时候碰到几个刑警队的文员，他们认识季清时，对她点头打招呼，好奇地目光落到任娇身上。
任娇这会儿已经戴上口罩遮住样貌，季清时察觉到他们的视线，便稍稍侧身挡住任娇，将她整个护在她和电梯壁之间，像是将她圈在了怀里。
任娇被她突然的亲近搞得一懵，本能地热血上涌，白嫩的脸温度升高，如果不是口罩遮着，这会儿一定能看出她的脸红得一塌糊涂。
口罩遮住了脸，却遮不住耳朵，季清时借着身高的优势低头，正好看见那只小巧的耳朵，此刻红彤彤的惹人喜爱，煞是好看。
没来由的，季清时瞬间便想到了戚雪松的那句话……因为时间问题她还没来得及追问，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戚雪松是看出了什么吗？为什么要那么说？
季清时在心里把那句话又过了一遍，总觉得戚雪松意有所指，不会是随口一说的。
——“你有仔细想过她的想法吗？”
她的想法……？
季清时盯着任娇通红的耳垂发呆，她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想法是我没发现的？
可是戚队为什么能发现？难道是传说中的旁观者清？
季清时心跳突然加快，难道……？
叮——
电梯在一层停下，旁边的人都出了电梯，季清时迅速回过神退开半步。
任娇反应很快，按住电梯门开关后便率先迈步出去，有点儿像是逃跑的样子。
季清时追着她的出去，回想起电梯里那红得滴血的耳垂，心脏猛地一缩，不太灵光的脑子难得转的快了起来——她这是，害羞了？
有时候很多事都是这样，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便能引起阵阵涟漪。这个石子现在投了进去，给季清时造成了很大的波动，她开始下意识观察起任娇的每一个表情和反应。
开车回家的路上季清时有点儿心不在焉，她想着是不是应该主动试探一下，但转念想到自己这点心眼儿跟任娇那试探肯定不靠谱……别看任娇娇比自己小8岁，心眼子却是自己的八倍都不止……在这一点上，季副队格外有自知之明。
一路沉默着把车开回家停进车位，季清时才终于把分散的思绪彻底收回。
她呼出口气，说：“到家了。”
任娇坐在副驾驶，靠在车窗上偏头看着她。
季清时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任娇盯着她看，开口道：“是我想问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季清时瞬间心慌，连连摇头：“没有啊，我哪儿有什么心事。”
任娇轻轻挑眉，表情上写着大写的“不信”。
“真没什么事！走啦，回家。”季清时率先拉开车门下车，再在车里一定还会被追问的。
她对自己是真的很有数，就冲刚才这三言两语的对话，都能证明她是真的没办法跟任娇玩儿“试探”这一套。自己还没试探呢，就已经被对方给看个一清二楚了，这招儿是想都不用想了！
不能试探，就只能暗戳戳观察，在不打破两人平日里相处模式的前提下更细心的观察。
主动试探是敌暗我明，但暗中观察就是敌明我暗，哪个更有效果季清时不知道，但肯定是第二个更安全。
任娇看着季清时快步往电梯间走的背影，眼底闪过思索。怎么跟戚队见过面之后就这样了？难道是和戚队聊了什么？
跟季清时的健步如飞不同，任娇慢悠悠往电梯间溜达，试图思考季清时突然这么不对劲的原因。她能肯定是跟戚雪松聊了什么，但是具体会是什么呢？
就这么一边思考一边走，推开电梯间的门和迎面过来的季清时撞了个满怀，扑面而来的温软瞬间拽回任娇的思绪，藏在口罩下的脸再次温度升高。
季清时伸手虚虚扶住她，道：“我看你半天没过来，想出去找你，没想到撞上了……有没有哪儿撞疼了？”
任娇摇头，撞人怀里而已，她又不是玻璃做的碰一下就能碎。
季清时又仔细看了看她，她看得太认真专注，反倒惹得任娇脸上温度越来越高，她再这么看下去，人是没给撞疼，但整张脸都要被看红了。
任娇连忙退开两步，绕过她去按电梯，若无其事道：“到家之后看看晚上吃什么，我都有点儿饿了。”
季清时慢慢站到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的后脑勺上，她没错漏任娇刚才瞬间变红的脸色，这姑娘皮肤太白，一脸红格外明显，想看不清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