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夜里这一仗消耗太多精力、再加上受了伤多少会影响身体状态,又或者是不住在宿舍没有固定的训练号叫早,总之季清时万年如一日的生物钟罕见的没准时,她这一觉睡得很沉又很长,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就是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环境,季清时眨眨眼盯着天花板醒了会儿神,睡迷糊了的神志才逐渐归位,终于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猛地坐起身,不小心牵动手臂,季清时咧嘴“嘶”了声,伸手拿过手机瞅了眼。

  一看时间都中午了,季清时拍了下脑门,利索的翻身下床。真是糟糕,在人家做客睡成死猪,还睡到中午才起床,简直丢人!

  等季清时穿着睡衣跑出房间,一股香味飘得满屋都是,她站原地用力呼吸闻了闻,确定是饭香!也是,都中午了,任娇肯定要吃饭了,就是不知道是叫得哪家外卖……

  客厅没有任娇的身影,季清时没来得及想太多,抓紧时间去洗漱。

  等从卫浴室出来,季清时就在餐桌旁看见了任娇。

  任娇看见她,笑着冲她招手:“快来吃饭,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季清时慢慢挪过去,站餐桌边打量几眼,一共三菜一汤,菜量不小,两荤一素还有米饭,两个人绝对够吃。而且菜色鲜丽还冒着热气,用漂亮的盘子盛着,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外卖,毕竟再好的餐馆,送外卖在路上一耽搁,菜色都不可能这样好。

  拉开椅子坐下,季清时发出疑问:“这菜是……?”

  她瞥了眼关着门的厨房,不像是有人来做饭啊……难道是做完就走了?都不留下吃的吗?

  任娇笑弯了眼睛,道:“我做的啊。”

  “啥?”季清时愣住,抬眼看看任娇,又低头看看桌上的菜,一时间难以将眼前人和这一桌子菜画等号。

  厨房一直都是沾染最多烟火气的地方,在季清时心里和任娇这种谪仙一般高高在上、悬挂于天空的明星完全是两个世界。

  季清时这人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心里想什么脸上都表现出来,任娇看一眼就知道她不信。

  “哼,别小瞧人,我做饭很好吃的!”任娇轻声一声,给她夹了块红烧肉放碗里,“不信你尝尝看。”

  这红烧肉肥瘦相间、酱红亮丽,看着就让人觉得有食欲。

  于是季清时没忍住一口吃掉,肉进入口腔的瞬间她便瞪大了眼睛,咽下去后更是赞不绝口:“太好吃了!”

  这红烧肉不仅卖相好,而且香嫩可口、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看得出烹饪的火候恰到好处。

  季清时难以置信:“这居然是你做的?”

  所有做饭的厨师都喜欢听人夸赞自己的手艺,任娇不是专业厨师,但做了饭就希望得到品尝人的认可,这是人之常情。

  听了季清时语气中由衷的赞叹,任娇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单手撑着下巴看她,挑眉道:“当然!今天家里都没别人来的,倩倩和岑姐都放假回家了。你要是不信可以问她们,她们都知道我会做饭的。”

  季清时一边点头一边干饭:“信信信,我当然信!没想到你不仅唱歌跳舞好,做饭也这么好!你简直是个天才!”

  任娇被她夸得开心,也拿起筷子吃饭:“喜欢你就多吃点儿。昨天那么累,今天要好好补一补!”

  “嗯嗯!”

  季清时左臂受伤不方便动,用一只右手吃饭,虽然速度稍慢但不怎么碍事。

  “你做饭这么好吃,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吗?你这么忙居然有时间?”

  任娇小口吃着饭,淡笑着说:“我妈妈工作忙,身体又不好,我很小就开始学着做这些了。”

  她话没有说得太仔细,但季清时了解她的家庭情况,明白她简单的这一句话里都略去了怎样艰难的一段岁月。

  十岁时失去父亲,祖父母辈去世都早,母亲身体不好,又独自带着她生活,即便有抚恤金还是吃了不少苦。任娇是个早慧早熟的孩子,很小便知道母亲的不易,又在心底压着替父亲报仇的心思,她比同年龄成长得快很多。

  季清时大部分时候都觉得,任娇不该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她不过是个孩子。父亲牺牲时才十岁,进天顶娱乐当练习生时才十五岁,出道当偶像时才十七岁。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高强度的工作不说,她还惦记着要在盛顶哲身边找罪证,她给自己心上压了一座山。

  明明她也不过就是个孩子,她明明可以选择逃避和遗忘,没人会责怪她,却偏偏逼着自己扛起这么多责任。

  季清时有点儿心疼她。

  心疼她,就下意识想说点儿什么,安慰她、哄哄她,像对待一个可爱的小妹妹那样。

  “你其实……”

  可她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任娇打断。

  “诶呀,你嘴角沾饭粒了!”

  “啊?哪儿?”季清时注意力一秒被转移,下意识伸舌头想去舔掉饭粒,完全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任娇笑着继续转移话题:“吃完饭我给你换药。”

  季清时连连点头:“好。”反正住都住过来了,换药什么的,她也就坦然接受不再矫情,只是换药而已。

  任娇满意地眯眯眼,低头继续吃饭。她虽然不知道季清时刚才想说什么,但看得懂季清时那一刻心疼的表情,她不善于隐藏心思,任娇又太过精明。

  知道她是好意,但任娇不想听到那些善意的、包含心疼的安慰,那会让她下意识认为是在可怜她同情她,她不想这样,她足够坚强,不想要太多的可怜和同情,她不否认在这件事上她是矫情的,可只有这样会让她觉得好受。

  ……

  季清时的伤在左上臂,靠近肩膀的部位,要换药就至少脱掉一边袖子。季清时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她在队里的时候受伤,都是战友帮忙换药,她早就习惯了,这次不过是换了个人罢了。

  但任娇心里就有点儿紧张,她这张脸善于隐藏情绪,不管心里什么样,总之面上始终是稳如老狗的,半点儿让人看不出紧张。

  任娇把昨天开的药拿出来摆在茶几上,季清时坐沙发上,特别痛快地把睡衣给脱了,只留内衣。

  任娇正蹲着看药品说明书和注意事项,注意到季清时的动作,下意识抬眼看过去,结果入目便是小麦色紧实的腹肌,她眼睛像是被烫到了连忙移开视线。

  “你……你脱什么衣服??”

  季清时纳闷:“不是换药吗?”

  任娇:“是换药,我意思是你脱掉一边不就可以了……没必要全脱吧,这大冬天的……”

  季清时满脸无所谓:“没事,屋里暖气开得这么足,还有地暖,一点儿都不冷。”

  任娇:“……”

  事实上真不是冷不冷的问题。

  捏着说明书低头,任娇尽量让自己忽略掉刚才那一眼瞥到的美好风景。其实说到底人家也没露什么,还穿着内衣呢,但是紧致平坦的小腹、结实好看的腹肌就已经足够吸引人。

  手里按照医嘱调整药物,任娇又劝了句:“还是穿上一边,把左臂露出来就行了!”

  见她对让自己穿衣服格外坚持,季清时有点儿不解,但还是乖乖听话了。她现在左臂动作不能大,于是把右手伸进袖子里,一点点往里伸。

  任娇瞥见她的动作,起身帮了她一把,眼睛半点儿不敢往好看的腹肌上瞄。

  终于把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任娇松了口气,开始给她换药。

  任娇按照昨天医生教的那样,先把绑着的纱布拆下来,再小心翼翼摘掉敷在伤口上的敷料纱布。敷料撤下,任娇这才看清季清时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季清时一直说是小伤,医生也说问题不大,任娇也就以为是个普通的伤口,但其实枪伤到底不寻常,伤口虽然不大,但皮肉外翻的厉害,褐色的药水和血肉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任娇深呼吸两瞬,遵照医嘱拿棉签蘸了药水,动作轻柔地在季清时伤口上一圈圈的涂抹。她怕季清时疼,动作不敢用力,又轻柔又缓慢。

  “嘶——”季清时突然小幅度往后缩了缩,口中发出若有似无的吸气声。

  任娇瞬间停手,稍显紧张地看她:“疼吗?我轻点儿!”

  “诶别……别再轻了……”

  任娇不解,抬眼疑惑地望着她。

  季清时别开视线,右手食指小幅度在脸颊挠了挠,磕磕巴巴道:“嗯……你动作太轻太慢了……呼吸太近了……痒……”

  任娇微怔,瞬间反应了过来。她盯着季清时看了看,小麦色的皮肤让她脸红不太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端倪。

  任娇没忍住轻轻笑了,这一笑季清时更不好意思了,她瞪了瞪眼睛,催促道:“快点儿上药,冷。”

  冷什么冷,刚才还说暖气开得足很热。

  哪里是冷,分明是痒。

  任娇眯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上药的动作加快了些,力道也比刚才重。按照医嘱走完流程,拿出新的敷料贴好,再缠上纱布绷带,最后帮季清时穿好衣服,这才算正式搞定。

  “好啦。”任娇收拾好用过的医用垃圾,像医生那样叮嘱季清时:“不要乱动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