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最近不太一样』

  闻晓还是抽了抽手。

  下意识的。

  好像被最后陆倾燃的最后“恋人”两个字烫到了。

  没抽出来, 陆倾燃从虚握,抓紧了。

  “……”

  等闻晓再反应过来,也没有继续挣扎, 他就是无意识的动作, 他……并不是讨厌或者惧怕陆倾燃。

  他只是,

  只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种烧干理智的局面。

  视线再度聚焦, 他和陆倾燃四目相对。

  那双黑色的眼瞳里,有他未曾见过的温柔。

  但并不陌生。

  细细想了想,闻晓想到答案,虽然陆倾燃没这样看过自己,但是他对自己,从小事到大事,无一不有耐心, 也无一不尽心。

  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自己已经被这种视线注视过无数次了。

  只是他看不到而已。

  但看不到, 并不代表不存在。

  闻晓心下叹息。

  “认了”两个字无缘无故又跳上了心头。

  是别过西奥之后, 他沮丧时感受到最多的情绪。

  “为什么……”

  “你知道, 我,我并不打算……”

  陆倾燃接过他纠结的话语, “并不打算找一个大家族的直系?我知道。”

  “因为我们同辈男孩子多, 你也不打算找一个男生,我也知道。”

  这两者的关联很难说谁占主导地位, 或者是并行的。

  闻晓或许并不讨厌男生, 也不是官方定义的完全顺直,当然, 出生在他们这个时代, 性向有十多种的划分情况下, 普遍人的取向都不止一种,完全排斥一种性别的,更是罕见,大部分都是有一个模糊的范围,遇到了相应人,再考虑行不行。

  如果精神力不行,闻晓就不想联姻,也不想通过婚姻的方式,被裹挟到家族利益之中,而他们同龄的直系,恰好又是男生居多,和上一辈的情况不同,所以,就有了这种不要直系也不要男生的想法

  陆倾燃知道的。

  除了闻晓本人,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闻晓眉头拧起,“但是……”

  陆倾燃:“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喜欢谁。

  又不是他理智能完全控制的。

  闻晓听懂了。

  内心的天平摇晃得更厉害。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最终,艰难的,闻晓道。

  不是一个好的答案。

  也不是陆倾燃期待的那个。

  但是听他说完,陆倾燃笑了,眼眉都舒展开,非常赏心悦目的笑容。

  闻晓:“……”

  闻晓向对方确认道,“我刚才没有答应你吧?”

  “没有,你说考虑下。”

  说话也笑,能看到白皙的虎牙,闪着闻晓的眼。

  “……所以这个回答怎么戳您笑点了?”

  陆倾燃嘴角扬起,“你并没有直接拒绝我啊。”

  “……”

  静默中,无言对视片刻,闻晓:“我要收回之前的一句评价。”

  “我说你和陆元帅一点都不像的评价,我要收回。”

  “恋爱脑这点,我确定你继承到了。”

  陆倾燃笑得背都弯下去。

  闻晓烦他,推搡了对方一把,忘了手还被抓着,陆倾燃不设防被他推到了草地上坐着,闻晓也没有稳住重心,被拖着也坐了个实在。

  “……”

  “……”

  陆倾燃还是笑,没什么声音,肩胛耸动。

  “傻逼。”

  闻晓骂,骂完也泄露了笑意。

  不是因为高兴,是感觉这几天压在心里的石头松了些,让他没有那么烦躁了。

  多年的好友,哪有那么绝情的,他又不是石头做的。

  刚想到这儿,陆倾燃声音极轻,“我以为,你会直接拒绝的。”

  “……”

  陆倾燃手还握着他的,没放。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还握着,但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闻晓就实施了,他回握了陆倾燃的手,抓在掌中摸索。

  不是他理想中女生的手,柔软白皙小巧。

  手指很长,指骨明显,指腹有许多训练出来的茧子,每一处都能在他手上找到类似的,他知道它们是怎么形成的。

  也知道因为这些训练,这只手能做到如何的灵巧,又有多少爆发力。

  许是不习惯,闻晓刚上手,陆倾燃身体绷紧了一瞬。

  但旋即又放松了肢体,任由闻晓施为。

  从手腕摸到指尖,一根根指节都在闻晓手中经过,陆倾燃微微闭目,密实的眼睫颤动。

  “不……讨厌。”

  闻晓说出感受。

  “没有反胃或者恶心。”

  “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意识到闻晓到底在干什么,陆倾燃看向对方,眼底蕴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柔软,被闻晓捕捉,继而闻晓发现,他其实也不并讨厌陆倾燃的长相,甚至更多的,可以说是欣赏……喜欢……

  闻晓:“我应该不是不能接受同性伴侣。”

  “从……生理和心理的层面。”

  陆倾燃垂着眼睫,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认真道:“嗯,很好。”

  顿了顿,一丝不苟将心里的话全盘托出。

  “好到不太真实,超过了曾经所有我对这一刻的想象。”

  闻晓会认真考虑,已经超过了他所有预期中,最好的场面。

  闻晓还想说什么,陆倾燃把自己的脉搏贴到了他指尖。

  咚咚,咚咚咚……

  是为喜欢的人接触,而产生的,蓬勃心跳。

  闻晓低头,看着那只属于同性的手,再度意识到,

  陆倾燃是真的喜欢他。

  *

  “吃饭了~”

  “怎么了,陆神手伤到了吗,爸爸你一直看。”

  喻放两句话打断所有气氛。

  闻晓起身,陆倾燃跟着他。

  不过这次两个人又并着肩坐着吃饭了,没有再互相避让。

  *

  晚上本该闻晓值夜,但他和喻放换了下,心头松下来,那股憋着的气就散了。

  一散,身体上的疲惫顿时涌现,闻晓想睡个整觉。

  睡饱起来,再考虑接下来的局面。

  闻晓做了个梦。

  梦到了自己和西奥决裂的时候。

  其实,也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只是他们给了他时间差,让他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

  陆倾燃给他打了预防针。

  当对最坏的结果有所提防的时候,结果就会很快产生。

  ——“为什么?”

  ——“你明知道我讨厌这样?”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可能接受这种安排下的婚事。”

  ——“为什么?”

  闻晓质问西奥。

  他自认为在阿芙洛最好的朋友。

  他以为,对方和阿芙洛星域成长的人不太一样,没有那种理性的冰冷。

  至少在过去的相处中,是这样的。

  最后,他发现自己错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对方还是和所有阿芙洛星域的学生一样,过于冷静地用精神力进行分析,并且不顾道德的,选择最合适的那条路。

  但他并不是阿芙洛星域土生土长的人。

  闻晓的思维里,利益永远也不是一个决定里,最高位的因素。

  西奥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喜欢自己。

  说这样对双方都有利。

  说知道卑鄙,但控制不住。

  说,这样他会答应的概率,高一些。

  闻晓不理解。

  完全不能。

  他的思维里,感情是不能用利益衡量的东西。

  他没有谈过恋爱。

  但不妨碍他的亲密关系都很健康。

  他父母的,爷爷奶奶的关系,都非常好,是所有人艳羡的眷侣。

  感情是不能强迫的。

  又怎么可以……用利益衡量出来呢?

  闻晓或许永远也无法共情西奥的思维方式。

  同理,西奥也不能理解他。

  直到大打出手。

  直到他逃离阿芙洛星域。

  他们的思维都没有同步过。

  西奥觉得闻晓不喜欢他。

  事实上,闻晓被他的算计恶心得不行,压根就没有考虑到喜欢不喜欢的层面。

  被算计这点上,已经足够让闻晓和他绝交了。

  至于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从来都不是他们关系破裂的重点。

  回程的路上闻晓间或会思考,想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西奥错觉他会答应。

  穿梭无数个不稳定虫洞的时间里,最终的答案,是他没做错什么。

  本质上,只因他们不是一类人而已。

  连朋友都做不了,遑论恋人。

  闻晓提前醒了过来。

  思绪混乱。

  还残留着梦境中的无奈难过。

  “喵~”

  小白钻了出来,舔了闻晓的脸一口。

  闻晓手刚放到小白头上,感觉到什么,看向自己的精神体。

  精神力在互换,小白身上,控制向的和攻击向的在交替。

  奇异的是,闻晓并不觉得难受,它们在他精神海里,难得的相处得很融洽。

  “喵喵喵。”

  “喵呜。”

  自从进入星球之后,就没有冲突过啦~

  这里的环境很神奇的。

  小白对闻晓说。

  闻晓倏尔想到什么,捏着猫的后颈肉,提着它到眼前,一双绿色的圆瞳和竖瞳对视,闻晓认真:“那些画面是什么?”

  最近闻晓脑子里经常出现,很多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有些杂乱,有些……角度清奇。

  但这些都是小白在的时候,发生的。

  精神体收起来的时候,没有过。

  “喵喵喵。”

  闻晓:“?什么新技能。”

  小白从他手中挣脱,落了地,四处看了看,跳到一株星植上。

  精神力进入星植。

  闻晓眼前闪现了漆黑的画面,像是,种子藏在泥土里的时候,亟待发芽。

  “什……”

  话未落,轰隆一声爆炸响起,极近,响亮得闻晓耳朵都失聪了片刻。

  【警报警报,有袭击】

  【有袭击】

  三台机甲的报警声同时响起。

  “那是……什么?”

  “我眼睛花了吗?”

  陆曦的声音响起。

  闻晓刚从睡袋里爬出,陆倾燃已经站在了他身侧,所有人同时抬头,看着被撕裂的天际,皆是震撼而无言。

  又一发炮弹从撕裂处轰出,落在他们周围,掀起热浪滚滚。

  陆倾燃肯定道,“是虫洞。”

  “星盗是通过微型虫洞进入这颗星球的!”

  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们肯定遇袭了,停留在外的战舰打开虫洞进行援助。”

  混乱的能量中,闻晓感觉感知的压迫小了很多,试着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铺开得很顺利。

  感知到近处发生了什么,闻晓脸白了一瞬。

  “两个星盗队伍和……和几十只那种难对付的星兽。”

  “为了世界树,他们打起来了。”

  陆倾燃指挥收拾好东西,明微处于半展开状态,呼了口气,“刚好,过去,看能不能趁乱捡漏。”

  他们也是冲着婆娑树来的。

  但并不要树的所有东西,果实拿上三五颗,就够了。

  这个想法很疯狂。

  但和闻晓的……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