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这一晚几乎没睡, 四点多的时候短暂地眯了一会儿,六点多又醒了。
还要上班,直播节目不容怠慢。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轻手轻脚起了床。
但还是吵醒了裴林。
他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 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又去看江潮。
江潮衣服还没穿好,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坐回床边。
他犹豫片刻,伸手按住裴林的后脑勺,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你再睡一会儿, 晨间新闻快开始了。”江潮无奈道, “结束了我就回来, 今天我会请假。”
他反复摸着裴林的头发,看向裴林的目光满是不舍:“……等我回来,你……”
他又亲着裴林的唇角, 说:“等我回来。”
裴林躲闪着移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江潮离开后, 裴林也没了困意。他在床上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 还是爬起来去洗澡了。
卫生间被简单收拾过,昨晚胡乱脱掉的衣服都被收进了脏衣篓。
那些……乱七八糟的液体, 也都被打扫干净了。
裴林用手抹去镜子里的水雾, 愣愣地看着镜中人满身的痕迹,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昨天晚上他和江潮……除了最后那一步, 能做的, 都做了。
江潮没有趁人之危,他帮自己解决过两次后, 甚至还去冲过冷水澡——这些裴林都知道,他都知道。
江潮低声表达的爱意他听到了, 江潮说的“在一起”,他也听到了。
他无法抗拒这样坦率的爱意——那是江潮,是他喜欢的人。
他由着自己,用酒精和药做借口,度过了这混乱的一晚。
可是,这之后呢?
有过这么一晚之后,他之前小心隐藏着的心思,再也藏不住了。
他和江潮,不可能再退回朋友的关系了。
还有……江潮说爱他。
裴林的脑门抵在镜子上,冰冰凉凉的镜面却完全无法降低他身体的温度。
光是回想起江潮在他耳边说过的这句话,他便觉得身体又在隐隐发热。
江潮说……爱他。
*
晨间新闻的直播结束后,江潮匆匆忙忙请了假赶回家里。
打开房门后,他看到裴林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他换了鞋又去洗了手,走到裴林身边坐下。
两人……竟然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中。
“你……”
“我——”
江潮做了个“你先”的手势,说:“你怎么了?”
裴林沮丧地垂下头。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了口,没想到却和江潮的话撞了车。
现在好了,那点勇气一而再,再而衰了。
他的脑袋快要低到桌板上,手指放在膝盖上难堪地绞着,声如蚊蚋:“我昨天、我……有点喝多了……”
江潮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下一片柔软。
江潮一向不是会提前做准备的人,他做事从来不在乎后果,他什么都不怕。
但刚刚匆忙赶回家里的这短短几分钟路程中,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想了很多。
他在想,裴林的爱那么明显,他怎么一直没有发现。
他又很快开始责备自己,在以前那么长的时光中,竟然从未怀疑过自己对裴林的心意。
想着想着,他又开始恐慌:裴林还会接受他吗?裴林还爱他吗?裴林……他们能在一起吗?
按开密码锁的那个瞬间,江潮甚至在想,他打开这扇房门后,裴林还在里面吗?昨晚……会不会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从前那么多年的人生里,江潮很少有过这样恐慌的时刻。
这么患得患失,实在不像江潮的作风。
他苦笑着想,大概也只有裴林才会让他这样。
他捋了一把头发,向后靠在椅子上,轻声“嗯”了一句,当作回应裴林的话。
裴林的脑袋越垂越低,最后干脆扑通一声磕在桌边。
他的声音沮丧极了,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喝多了,我说的话、做的事,你、你不能当真……”
江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笑了。
怎么说呢,他已经猜到裴林会是这样的反应了。
在这一刻,江潮又开始庆幸起自己方才的患得患失——至少,这给了他足够的准备,让他好好组织着想对裴林说的话。
他伸出手,揉了一把裴林脑后的头发,轻声说:“你昨天确实喝多了,好像都记错了。”
他在裴林疑惑抬头的目光中温声说:“你什么都没说,是我一直在逼问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裴林眼中的情绪从羞愧逐渐变成疑惑,又从疑惑慢慢演变成震惊。
玻璃一样的眼珠瞪得圆圆的,小猫一样。
3月份,属于冬天的最后一个月份。
8点多的清晨,阳光从窗户里羞涩晒进。
微光落在江潮的肩膀,他从椅子上起身,越过桌子——
在朦朦日光中,他在裴林鼻尖落下一个吻。
“跟我谈恋爱吧——”
说完这句话,他又轻轻皱了皱眉毛。
这么多年了,他好像……他竟然从来没有用亲昵一点的称呼来叫裴林。
该怎么叫他呢?
“裴林”太过普通,“林林”又不够特殊。
江潮想了几秒钟,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点的忐忑。
他伸手抚平裴林翘起的头发,右手托着他的脸颊,拇指的拇指摩挲着他眼角的那颗泪痣。
裴林的脸很小,江潮几乎一只手就能握住。
脸颊的皮肤细腻又柔软,把江潮的心里熨得一片温暖。他的手指不老实地捉着裴林的耳垂,手心托着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直视自己的目光。
“跟我谈恋爱吗?”他碰碰裴林的鼻子,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宝宝。”
裴林心如擂鼓,呆呆坐在那里,仰着头接受了来自江潮的又一个吻。
唇齿交缠间裴林悄悄走了神——
明明昨天还在偷偷暗恋,今天竟然就……接过不知几个吻了。
江潮的衣服带翻了桌上放着的水杯,印着线条小狗样子的马克杯轰地一声跌在桌上,洒出一桌水花。
裴林条件反射地想要扶起杯子,刚刚伸出手却又立刻被抓住。
江潮抓着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肩膀,随后粗鲁地推开桌子——
木制的桌脚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裴林被他箍着腰,牢牢按在怀里。
“唔,阿潮、阿——”
不管是想挣扎想拒绝,还是别的什么,要说的话,通通都被江潮吞掉了。
裴林连舌根都被吮到发麻,手指抓着江潮的肩膀,把他的衣服抓得一片褶皱。
两个人跌跌撞撞摔在沙发上。
客厅一片狼藉。
餐桌和椅子歪歪扭扭,马克杯躺在桌上,水滴顺着桌面打湿了瓷砖。
沙发的飞椅也被踢出一条缝。
江潮抱着裴林躺在自己身上,右手横在他的腰后,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快把裴林的骨头都揉碎了。
那手按在裴林腰上,微微一按就能引得全身轻/颤。
“……”江潮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舍地松开了裴林的唇。
他从沙发上坐起,换了个姿势让裴林重新坐在自己腿上,又捧起那人的脸——
“……”江潮欲言又止,“嘴破了,疼吗?”
裴林眼角泛红,嘴唇湿漉漉的,眼角那颗圆圆的痣,倒真像是被吻到落下眼泪一般。
他听到江潮的问话,脸颊潮红更甚。他恼怒地看了一眼江潮,用力将人推开——
江潮身后就是沙发,哪里推得动?裴林这一用力,反倒把自己推得摇摇欲坠。
江潮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腰!
裴林自觉丢脸,又像蜗牛一样垂着脑袋,只露出一截红红的脖子。
江潮也低着头,凑到裴林脑袋下面,歪着头看他。
脸上表情不是太明显,只是眼角透着明显的笑意。
裴林低着头瞥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拨开他的脸。
“不逗你了。”江潮顺着他的力气撤开一点距离,又把裴林被自己弄乱的衣领整理好。
他用唇亲着裴林的眼角,一个个吻落到裴林脸颊和嘴角。
“裴林,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怀里的人身体一僵——
江潮也不逼他,只重新伸手抱紧裴林。
怀抱轻轻的。
“你慢慢想,慢慢考虑,反正……”他在裴林耳边说,声音不大,语气却很难让人拒绝,“反正,你也躲不掉——你是我的。”
裴林的心里被这一句话砸出巨大的水花,像海啸一般,把裴林的心里搅得天翻地覆。
*
“林林,林林?”
“啊?哦,哦!怎么了?”裴林惊慌道。
“……没怎么,”他激烈的反应反而把身边的女主持吓了一跳,“我是问你这个你要不要?”
裴林眨眨眼睛,尴尬道:“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女主持也没计较,笑吟吟地把自己的手机推过来,给他指着购物软件上的东西:“我平时腰疼就敷这个,你试试。”
裴林抓抓脸,应道:“哦,哦,谢谢你啊,我看看。”
主持节目时往往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没法吃饭也不能休息,胃病和腰疼几乎是主持人的标配了。
前些日子裴林提了一嘴,搭档便记住了,今天热情地给他推荐缓解腰疼的东西。
只是……裴林今天一直走神。
至于走神的原因……天知地知。
搭档的女主持离开后,裴林一脑袋磕在桌子上。
也不知道是昨晚的酒劲没过还是药劲没过,总之,这一整个白天他都觉得手脚轻飘飘的,像走在云朵上。
耳朵也好像幻听了,他老听见……江潮叫他“宝宝”。
裴林用脑门不停蹭着桌子,脸上的热度就没消下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