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拉回三秒钟。
不明身份的白色校服女生突然出现在伏黑惠的面前，同样是精通体术的禅院真希，观测到女生消失、转移的瞬间，很显然在近战方面压了伏黑惠一头后，不由得心生一种欣慰感。
正式开学前的那番聊天，禅院真希就曾叮嘱过：[别天天把精力放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认真修行，早日祓除高级诅咒。]
——她记得自己是如此说明的。
很快，女生的身影与印象中那个“通过做甜品训练咒力”的一年级学妹概念慢慢重合到一起，真希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赞叹道：什么嘛，这不是有在好好修行吗？
“你是那个一直没来上学的一年级生？”
话刚一问出口，真希便后悔了。
女生松开了摁住伏黑惠肩膀的手，双臂被校服遮盖住的肌肉发力，不用多想就能猜出力量有多大。
银白色卷毛束起了高马尾，光看发色和身高的背影，二年级生们有那么一刹那幻视成了当年一个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灵体，笑容温和，会亲昵地飘在他们身边……
阿尔娅转过头，手里提起挎包，顶着捏成五条悟亲妹妹的脸蛋隆重登场。
哦……果然不是她啊。
失意只存在了片刻，即便还是些在高专就读的学生，也不可避免地学会了用平静的表情，去习惯和接纳同伴的死亡。
虽然仅仅是表面。
“我是五条娅子，五条悟户口上的妹妹，现为一年级生。”阿尔娅大声道。
唯一处在事态之外的钉崎野蔷薇盯着那张脸，说：“竟然是妹妹吗？那你们两个是不是长得超级像啊。”
“是不是可以根据你的长相反推出五条悟眼罩下的样子……喂，你们几个都是些什么表情？”
操场上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身旁的熊猫和狗卷棘立即停止了打闹的动作，其中，熊猫喃喃自语：“……娅子。”
是这个读音吗？
二年级生神色统一变得复杂起来：他们没有听错吧？
钉崎野蔷薇一路小跑上台阶，很自然熟地走到跟前，对着那张脸左看右看。
完全忽略了一旁伏黑惠试图提醒的暗示，野蔷薇夸赞道：“酷！你超懂时尚啊。”
“头发是天生的吗，莫非是自然卷？可恶啊居然败给了强大的基因优势，耳钉走的是简约风格吧。”
阿尔娅微笑着依次回复过去，不安分的小手钻入了外套口袋，夹在手指间的小针溢出淡淡的猩红色咒力。
“钉崎。”伏黑惠本要提醒，想了会还是算了，“就这样吧……待在那个位置，看起来会清晰很多。”
“哈？你在说什么啊，我懂了，难道是我们愉快的聊天引发了你的嫉妒之心……”钉崎野蔷薇叉腰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却眼睁睁地看到阿尔娅将一根细长的针戳进了皮肤。
钉崎野蔷薇倏地退后半步：！？
禅院真希皱了皱眉。
易容“五条化”容貌的次数多了，效率也会提升很多。为了更直观地在同学们面前表演一次，阿尔娅有特意放慢手速。
一根、两根。
面庞如同气球那般鼓起又往回骤缩，然后让全场都陷入安静的半分钟过去，阿尔娅以相当诡异且夸张的方式解除了易容，恢复成原本的样貌。
“曾用名有许多，总之，叫我娅子就好。”阿尔娅抿抿嘴，扯出了一个好像马上要哭出来的的表情，“嗯……我回来了。”
咚。
是攥紧的五指拍打在衣领口所发出的声响，禅院真希一拳锤到阿尔娅的身上，拧起的眉宇间，强装出严肃和生气的神色。
“你这家伙……”
阿尔娅微微仰起头与真希对视，仿佛能从眼神中摩擦出火星，而后忽地一下，两人同时破功。
泪水疯狂在眼眶里打转，阿尔娅一个猛扑，双手绕到背后正面抱了上去：“真希啊——”
“熊猫同学啊——棘同学啊——”
她先发制人：“我真的知道错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诈尸了！……全都是五条悟的安排！”
嗯，把锅甩给五条悟是永远不会亏的选择。
“别想狡辩，假死还不辞而别，你以为我们会轻易原谅你吗？”禅院真希拼命要推开扑到自己身上像个树袋熊那样挂住的阿尔娅，挣脱无果，用武具的底座戳她的额头。
“我不放手！除非你先说原谅我！”阿尔娅坚持。
“真希她害羞了，果然是没在生气吧。”熊猫若有所思，微笑着发出了人生导师的叹息，“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一直被我们误以为死亡的同伴实际上还活着，总归是件令人兴奋的好事。”
“切……”被熊猫拆穿了心思，真希脸颊泛红，妥协道，“等会给我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真希摸了摸阿尔娅的额头，发觉刚戳的地方一点红印都没有，明白自己被她装可怜给骗了：“还有，晚上我们要去聚餐，谈交流会的团队赛安排，地点未定，你来请客，给我往贵里点，懂吗？”
阿尔娅立刻不哭了，打转的泪水一次性收完，掏出一张颜色亮丽的VIP卡，狡狯一笑：“明白，我请客，悟买单。”
真希：“……也行。”
站在旁边受冷落许久的野蔷薇满头问号，她叫住扭头要走的伏黑惠：“别想跑，我现在急需解说，给我拿出解说八点档狗血爱情故事的气魄来。”
什么奇怪的比喻。
伏黑惠忍住吐槽的欲望，思考了一会从哪里入手：“二年级的前辈，我先前已经介绍过了。”
“除了你目前见到的三人，还有一位国外的乙骨前辈，他是唯一值得我尊敬的人。”
另一边，阿尔娅首次扑到了熊猫的背后对着棉花的手感一通揉，又兴致勃勃地和狗卷棘击掌。
“Fight！”“腌鱼子！”
“单纯介绍的话，娅子她和乙骨前辈的关系更加明朗些。”伏黑惠指向正和二年级生们从打招呼晋升到打闹的阿尔娅，“你注意到了吧，那个耳钉。”
野蔷薇点了点头：“是术式吗？针和钉，都能感觉到咒力波动。”
和她的术式蛮像的嘛，相性听起来就很不错。
“不。”伏黑惠否定道，“那是她和乙骨前辈定下的【束缚】。”
说着，伏黑惠的手向脚边的阴影处伸下，在一片灰暗的影子空间里摸索起什么。
他的思绪发散，恍惚间记忆似乎能追溯到几个月前，那间阿尔娅沉睡时所居住的公寓。
大多数时候，伏黑惠虽不说出口，但能心领神会很多东西：公寓里张贴的咒符，精心备置的家具一看就不是五条悟的风格，甚至于不论哪个季节苏醒都能穿上的衣物都有准备齐全。
是的，他早就意识到了。
在咒术师这种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群体里，还能真正走到一起的人，哪有什么需要过多解释的地步。
接受对方随时有可能死亡的将来，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祓除生涯中献上至高的情感，那个束缚对双方而言，比起增强实力，更重要的，可能是定下束缚条件时，对彼此宣告占有的主权。
伏黑惠自顾自地想着，不远处的阿尔娅正拽住熊猫的腿进行原地螺旋旋转蓄力，往他和野蔷薇的方向甩来。
在影子储藏空间里找到了那根掉落的长杆，伏黑惠将它抓起，放到边上，侧头躲过熊猫飞出去的身体。
“喂，伏黑……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野蔷薇不敢置信地把手指举到半空，“说出来了啊，你的心声！”
手指颤动：“没想到你小子才是那个最会磕cp的人！？”
伏黑惠无奈地扶住额头：一定是半夜被娅子狂发恋爱日记导致的，他也不想的。
熊猫直接跳起，嗅着关键词的气味跑来：“什么cp，对了钉崎，现在可不兴磕错cp啊，忧太的绝对涨停股正宫已经出现，我们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伏黑惠插话：“我记得最先传错流言的是熊猫前辈你吧。”
熊猫大惊失色，本就只有两种色调的皮肤，宛如被一道闪电劈中后，仅剩下了一坨惨兮兮的白团子。
野蔷薇无情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果然不是第一个！”
“那边的几个。”禅院真希喊道，“再不走，娅子请客就没你们的位置了。”
阿尔娅挥手附和：“不吃到卡刷爆不准回来的那种！”
如果是五条悟的卡…真希想了会，说：“那还是有点艰巨。”
阿尔娅眨眨眼：“也是哦，改成不吃撑不准回来好了。”
几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操场，阿尔娅和他们走成一条直线，左拥真希右抱野蔷薇。
“话说回来，姐妹学校交流会我能参加吗？”阿尔娅问。
野蔷薇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听说人数不够，再加你一个应该没事吧？”
一条直线异常同步地停止了移动。
狗卷棘：“木鱼花。”
熊猫：“要是娅子能上场…”
真希：“无论是个人赛还是团体赛…”
伏黑惠：“会赢的吧。”
野蔷薇：“？？？”
众人默契地咽下了后半句：也有可能会是压倒性…
*
压倒性的胜利。
井上的思绪一片空白，唯独剩下这句话在脑中反复刷屏。
身为高层手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眼线，井上起初不能理解，为什么上边一定要亲自介入并指派他去接送一位由海外出差归来的咒术师。
直到井上亲眼见证着那名少年一手放下“帐”一手太刀出鞘…全程不需耗时太久，转过身，咒灵被一道斩击形成的白线切割成两段，甩掉刀刃上的液体，少年冷淡抬眸：“你有调取其他咒术师任务单的权限吗？”
什么？
问题足够直白，本来无需他多加顾虑。
但就在此刻，井上莫名联想到了上面命他“监视”少年的任务，抓住方向盘的手十指冒出冷汗，心虚地移开视线。
通过内后视镜，井上与车后座一双阴沉的眼眸对上，随时有可能被拆穿的担惊受怕令他浮想联翩，他强压住心底的惶恐不安，一时半会没能应答。
乙骨忧太耐着性子复述：“你能查到其他咒术师的任务单吗？”
井上磕磕绊绊：“可、可以的！”
“请把五条娅子最近两天的任务单发给我，谢谢。”乙骨忧太礼貌颔首，掌心握住的充电宝上方，亮起的手机屏幕停留在私聊窗口。
想给阿尔娅一个惊喜。
乙骨忧太情绪有些低落，可激动的心脏仍在砰砰狂跳。
嗯…阿尔娅…没回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