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森田会所本部。
出使了术师证件,接待人员将阿尔娅迎进会客室等候,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微笑。
会客室门外的动静很吵,森田会所本部的业务无比繁忙,到处都是奔走的人们。
待接待人员退出屋,示意门外的另一批人前往其他房间时,几道不算太友善的视线,穿过缓慢合上的门缝,落在阿尔娅身上。
而后悄然离去。
阿尔娅余光瞥到了全过程,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地给外面那些同行的咒术师发出可爱的表情包,并表示:前辈们辛苦了!
[今后【强调符号】就不麻烦大家照顾了,我不会再拖后腿了,一个人会加油努力的!]
怎么感觉语气茶里茶气的。
不管了,随他们怎么想。阿尔娅摁灭屏幕。
她的背后挂着一个斜挎包,在看起来就很松软舒适的沙发上坐下,斜挎包扔到一边,头往后靠在柔软的面料。
3月末和五条悟商量过后,阿尔娅向上级递请了前往米花町的长期任务。
撰写的申请恰好用上了阿尔娅这些天来给五条悟任劳任怨写任务报告的经验,阿尔娅思维迪化了一瞬,看向五条悟的眼神复杂起来。
莫非……故意甩任务报告给我,也是为了将来铺路吗?
这也是你剿灭反派的一大安排吗!?五条悟!
阿尔娅视线火热。
实际上的五条悟:并没有,纯粹就是不想写。还能白捡一个便宜妹妹当劳动力,万岁!
想是这么想,但现实中五条悟沉下脸,略微扬起唇角,欣慰道:我聪慧的妹妹哟,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其实这也在我的盘算之内。
阿尔娅:哦!!!
不对,想得太远了,先说回正题。
在阿尔娅预料之外的是,本次向米花町派遣咒术师出差的长期任务跳过了部分“窗”的程序,直接归总监部主管,名头很响亮,称得上是一次有头有面的重要调遣安排。
申请者总计十几人,在人数稀少的职业术师里已经算很多了。
按理说还在就读高专的阿尔娅不能去,但有一个东西叫开后门。
所以啪得一下很快啊,和咒术师评级证件一起寄到阿尔娅手里的,便是有关米花町的情报梳理和出差通知。
等下。
阿尔娅表面淡定,心里有些小期待地翻开证件,五条娅子的姓名栏旁赫然印着个“三”。
感觉等级低了……但是万岁!
阿尔娅兴奋不已,当即就是跟隔壁的猪野琢真击掌庆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跟五条娅子那么熟悉了,总之既然是为了庆祝那么就顺着她的意思摊开五指吧……猪野琢真茫然地应了一下。
身为高专毕业的前辈,二级咒术师猪野琢真久违地体验了一把关心后辈的感觉,顺势问:“是等级晋升了吗?”
猪野琢真对待工作很认真,现阶段的目标是早日提升等级,因此他下意识认为,翻看过崭新证件的五条娅子大概也是为晋升而开心吧。
“没有,刚评下来的,我是三级。”阿尔娅矜持地微笑,“比我想象中低了,觉得很有意思。”
“……”猪野琢真脑袋一空,无法理解。
说明了什么?说明她的人设表演很成功,剩下的这段日子就去米花町大展身手——
等等。
阿尔娅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身旁顺路一块走的猪野琢真:“能够单独出任务的等级是二级对吗?”
猪野琢真点头。
认真思索一番后,阿尔娅面色认真起来:“一定要升到二级。”
或许是拥有同样迫切晋升的心情,猪野琢真小声鼓励了句加油。
“稍等。”阿尔娅喊住了他,掏出手机,“前辈加个推特吗?”
“呃……没问题。”猪野琢真感到一阵莫名。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说话风格听起来特别正常。”阿尔娅说,“正常人太少了,我得趁你被咒术界彻底污染成精神不正常的人之前,快点集邮。”
猪野琢真:……
行吧,就当是后辈在称赞人了。
在那以后,阿尔娅耗时一个月升上了二级,正式告别了鱼龙混杂的组队任务,在时有时无的监视中抽出身。
回到现在,阿尔娅实在不想再搭理和总监部挨得太近的咒术师了,耐心等候新一任森田会所的会长到来。
身上的白色高专校服经过定制改造后多了放东西的口袋,双腿在调整好制服短裙的角度后,交叉上下放置,腰杆挺得笔直,姿态优雅。
而后优雅的坐姿在森田七郎进入会客室的那一刻整段垮掉。
浓厚的香水气味扑鼻而来,阿尔娅把头一仰,懒散地陷进沙发里。
“怎么是你继承的社长?你前面的一二三四……好多个哥哥呢?不知道几郎先生。”阿尔娅好奇地问。
自诩精英的中年男性皱了皱眉,屏退了工作人员,落座问道:“我不记得自己和咒术方面的总监部有什么额外的联络……”
“毫无保留地将所知道的信息托付出去,以示尊重。”阿尔娅坐起身,食指抵在嘴唇上方,“不知几郎先生,幸会,我是揍敌客。”
森田七郎沉默几秒,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前半生所接触到的学习与事业中,一直以来向我灌输的是一个科学且客观的真实世界,却不成想去年遇到了突发情况……事态紧急之下我委托到了你‘祓除咒灵’,于是知道得太多,与你们那边的世界产生了瓜葛。”
阿尔娅手撑着下巴,眨眨眼:“打断一下,现在的世界也是真实的。诅咒是科学且客观存在的。”
森田七郎:“……”
知道了,他全部都知道了!总而言之就是身为普通人的世界观崩塌了。
阿尔娅摆出一副放弃挣扎吧的嘴脸,转而道:“这一年你很辛苦啊,都要变成地中海了,好惨,不知几郎。”
“我的名字是森田七郎。”他道,“既然如此,我也开诚布公地讲了,我们可以平等地做交易,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件委托想要与你详谈。”
森田七郎停顿一下,在古朴的茶几上斟了一杯茶,推到阿尔娅面前。
阿尔娅接过,试了下温度发觉不烫,吨吨吨地一口闷了。
森田七郎一阵头疼,他向来最注重这些:“礼节呢,本国人应该遵守的礼节呢!?”
“好吧,勉为其难配合你一下。”阿尔娅放下茶杯坐端正,“不知几郎先生有什么委托?”
“在提出委托前,我想确认一下,你目前所从事的咒术相关工作,是符合法规,在总监部管控下的吧?”森田七郎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镜片。
新到手的热乎乎二级证件从包里拿出,大大方方地递过去让他检验真伪。
这手,先前喝水太快,茶的涩意自喉咙口蔓延到口腔,阿尔娅咳了两声,怀念起甜食的滋味。
便随口一问:“有糖吗?”
一般问别人要糖,是阿尔娅准备娓娓道来的前奏,森田七郎果断否认,她只好概括性地讲一点,半真半假地说:“以前年龄没到,无证只好做临时工。(翻译:不但没评级证,身份证也没有)”
“现在不一样了,我可是持证上岗的(混入家谱)!以前违反规定的黑历史,在我不拿钱打白工了一段时间也算还清了。”
声音戛然而止,反正说太多了对面也听不懂,阿尔娅从短裙口袋里翻出硬糖,默默地咀嚼。
最后一句话本质上的含义,还得从今年醒转过后五条悟给她主观描述的讲起。
她为了融合念能力和咒力而无梦入眠的那段时间,中途,夏油杰为了夺取祈本里香发动了一场名为“百鬼夜行”的大战,后落败并且死亡。
战败后,咒术方调查了和盘星教相关的一众势力和人员,名单里有“揍敌客”代号字样的雇佣兵被乙骨忧太核实为阿尔娅本人。
五条悟一方遂顺藤摸瓜,驳回了代号揍敌客的人为诅咒师的死刑判决,证明揍敌客只是蒙冤的替死鬼,而他们掏出的关键性证据十分有力。
那就是阿尔娅从未杀过人,至少在当前世界是这样。
其实对于咒术师来说,祓除诅咒和杀人的界限本来就模糊不清,很少会以此作为判别的依据。但是就好比每家公司都需要做到良好的门面那般,不滥杀无辜完美地打脸了诅咒师的特性。
“都说过了,我是合法公民,有的时候可能好斗了一点但也绝不是嗜杀如命。杀人不能当正经生意了,那我就拿钱去杀咒灵啊。”阿尔娅如是说,着重强调,“我甚至有交税!”
最终,总监部以证据不足的原因撤销了对揍敌客的死刑判决。
“我明白了。”森田七郎道,扯紧了西装领带,声音不受控制地往下压低,“我个人认为,米花町有些不太正常。”
“虽然作为从事殡葬服务行业的人,因为这种‘不正常’从中获利是值得高兴的事,你或许认为我没资格说明这些……”
“但近两年来,米花町的死亡人数实在太多了。我联系的各方面专家也无法从数据中得出一个较为普遍的结论,换而言之……”
他尽可能冷静地指出:“因不明原因突发死亡的人数增多了,是你们那边才能处理的事。”
诚然,米花町的诅咒不知为何,已增长到了打破动态平衡的地步,不然总监部也不会多派人手前来祓除。
“并且,我认为这件事与我父亲的死存在一定的关联,如果真的有关,希望你调查完告知我真相。”森田七郎将一张家庭合照递过去,阿尔娅接来扫了两眼。
“这便是我的委托。”
合影似乎是在客厅拍摄的,正中心的位置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他身边环绕的,则是年龄近乎呈现等差数列排序的……儿子们?
慢着。一、二、三……真就刚好七个儿子?
“你兄长那么多,怎么继承到的会长位,是靠特殊的才能吗!?”阿尔娅一脸不相信。
“不,父亲原来的遗嘱是按照长幼排序依次顺延下来的。”森田七郎扶了扶眼镜,极为淡定地说,“他们为了早日夺得继承权,不惜同时对父亲下手,试图篡改遗嘱。”
“一郎替换了假的心脏病药,二郎在喝茶的杯子里下毒,三郎买通保姆制作了高脂高糖食物,四郎放了过量安眠药,五郎雇佣了杀手,六郎往浴盆里连接了电。”
“要不是当初有毛利小五郎先生在,如此复杂的真相,可能几十年后都无法水落石出。”森田七郎平静道。
阿尔娅有一点很好奇:“听起来你不难过?”
森田七郎只是思考了一小段时间,擦拭起眼镜:“父亲与兄长都已步入年迈,我随时都做好了送他们任何一人离去的准备……说到底,我经常与他们产生争执,从很久以前就萌生出了‘我与这个家格格不入’的想法,很少参与家族的聚会。”
“我对人生的目标在于对自己的品质追求,他们与我不同,仍看重名利场上的交际,六人下手的那天,我没有参加对外举办的大型交流会。”
“停。”阿尔娅懵了,拍案而起,“六个全是?”
森田七郎坦然:“六个全是。”
阿尔娅眼睛瞪大:“同一天下手,一个都没杀成功?”
森田七郎擦了擦汗:“……是的。”
阿尔娅摔糖纸:“太废物了吧!!!”
森田七郎傻了:“?”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吗!?
“咳……不要太在意那句话。”听了那么久的故事,总得给一个结局,阿尔娅便问,“结果如何呢?”
“方才提到过,多亏近年来势头正盛的毛利小五郎先生也被邀请到了交流会现场,他的推理非常出色,虽然起初犯下了十几个低级错误,但凭借这些假动作抓到了真凶的马脚。”
森田七郎戴上眼镜,反射出精明的高光:“参与了谋害案的嫌疑人拉了三卡车,真正死因是父亲突发奇想看恐怖电影,在吓出心脏病后服用了一郎替换掉的假药,病发身亡。”
阿尔娅扶额:……
真的太差劲了,如果五郎雇佣的那个杀手是她,这都解决不了她干脆自首。
把糖纸捡起扔回垃圾桶里,阿尔娅翘起拇指朝向自己,做了个玩梗的手势:“你的委托,我五条娅子接下了。”[1]
至于做到什么程度,先起个头,后面的扔给处理人员应该不过分吧?
“后续交易完成后,我会来谈谈挂机流赚……合作分红的事的。”放完话,阿尔娅起身,收回证件,拎包走人。
*
以她的脚程,不需耗时太久便抵达了森田家老会长曾在米花町的常驻别墅。
此刻,这里的庭院杂草丛生,被印上“凶宅”的地方很难有人愿意接手,森田七郎对老会长的真实死因还抱有怀疑,于是封锁了全场,保留了案发当日的场景。
锈迹斑斑却牢固的铁门用提前给的钥匙开启,她没有急着走进去观察,从不远处感知整座别墅,除了荒废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她会这么轻易地认为吗?
触碰上栏杆的刹那,阿尔娅马上使用“凝”汇聚到眼部,准确无误地注意到了别墅内流露出的一丝诅咒残骸。
那一丝诅咒残骸如若不用特殊技巧,普通的咒术师在外部根本无法直接感知到。
似是察觉到了阿尔娅的异样,在她的监视下,残骸化作一道黑气飘向了远处。
解除对腿部肌肉的限制,阿尔娅猛地冲刺追击上去,又点开手机给五条悟一方势力的咒术师传了简讯。
[速速封锁调查,但别惊动咒灵本体。(定位地址)]
她一刻不停地埋头发消息,撞开避让人群,却不知从哪段路况开始,人流变得越来越密集。
放下手机,前方是一座学校,黑气最后的踪迹是钻入了学校的楼顶,现在还未到正式开学时间,里面不会有多少学生,既然如此……
阿尔娅轻笑。
【按照“调虎离山”的计划,她假意追不上诅咒,迫使它趁早交掉可能存在的术式,趁机让另一组人包抄解决掉别墅里的本体。】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总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下一秒。
“大姐姐。”垂落的袖口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你看起来很紧张严肃的样子,是有什么烦恼吗?”
变小后的工藤新一…不,应该说是江户川柯南,成功眼光锐利地捕捉到了全场唯一的咒术师。
目光炯炯有神,无辜中透露着真诚的好奇。
阿尔娅眉毛一抽:……
怎么莫名觉得这小孩在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