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风雷怒吼, 如同天劫降临, 林琅拼命转动石柱。天机池中水倒映出雷光,还有妙贞鬼魅般的身影。林琅深怕她此时背后捅一刀,飞快对应着标记,一面努力辩解:“不不,你误会了, 他如此正经,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是啊,臭男人。”妙贞自言自语似的,偏却站了他身后, 就连中了惊魂雷, 神魂隐隐震颤欲出,也没能阻止她说话。“笨蛋,他不喜欢男人,他只喜欢你呀。若非他要纠缠你,如何会误了我大事。都是你……”

  “……”他缠着我还不是为了给你找钥匙啊啊啊!林琅真是有心也无力解释。他费了一番功夫,石柱上的四方标记明明已对应好, 却并无反应。

  “都是你……”妙贞仍在怨念着。

  林琅只听得跟念咒似的, 不由头疼地捂了耳朵, 一面寻找是否还有机关未触动。

  “臭小子好了没有!”偏偏宁不去又顶风吼道。

  “都是你……”

  “别念了!”林琅抓狂道,“你又不喜欢他,又何必强求人家喜欢你?有这功夫同我念叨,不如想办法救他,他欠了你恩情, 自然甘愿为你赴汤蹈火!”

  妙贞忽而安静下来,像是听了进去,在那托腮站着,不知又动什么奇怪心思,仍是不住地往他身上瞄。

  林琅静下心来看,发现石座上对应标记处,恰有个小孔,看起来是唯一像个机关的。他毫不犹豫掏出了四方牢狱的钥匙,果然正好插入!他大喜过望,却在那魔狱标记的小孔上犯了愁。

  某人说,他就是开启魔狱的钥匙。难道……他要把自己塞进去不成?!他这么大个人,又怎么塞?林琅犯懵之际,不得不先解决了手边的玉雕小花,这花的□□也颇像个钥匙杆 。石座中央的小孔,想必就是属于中天柱的。

  好了,如今只剩魔狱那一份了。林琅苦苦思索。

  妙贞旁观已久,忽然猛地推开他,疯狂地上前拔起了钥匙。弄了半天,幽幽回头,怨声道:“怎的拔不出?”

  林琅被她推了个踉跄,跌入池水中,此时浑身湿透了,四周风雷一直未停,虽不惧雷击,这一吹,却吹得他东倒西歪,直不起身来,艰难地道:“不知道啊,再说……魔狱钥匙还缺着呢……”当着这女人的面,他可不敢说自己就是钥匙。

  妙贞看了一眼空缺的小孔,怔怔半晌,凄然一笑,颓然坐倒池中,转头去看宁和,有些痴痴的模样。林琅不禁有些可怜她,心想这女子说不准对宁和还是有些好感的吧?

  谁知妙贞掰了手指,痴痴低吟道:“兄长死啦,我也要死啦,尊驾……来陪葬也好……”

  此时的宁和已被天执剑入了识海,想必正与清平子对抗,面目扭曲,不时发出几声狂吼。林琅彼时为了除去金蝉,被这剑入脑过,深知他此时痛苦更盛,不知撑得多久。听得妙贞言语,心头一凉,又踉跄上前去摸索石座。到底他这钥匙,要如何做?

  正在他苦恼之际,有些痴狂的妙贞忽然起身,飞奔而去,扑向了宁和,狠狠在他身上咬了一口。

  宁和面目狰狞,浑身被紫雷洗刷,雷光在身上嗤嗤作响,不想妙贞毫无畏惧,在他咬了一口又一口。

  “走……走开!”宁和张口怒吼,随即又换为了奇怪的呵呵声。他怪异地嗬笑一阵,张开大口,海魂雾逃窜而出,钻入了妙贞口中,宁和随即软倒在地,被宁不去扶起护着。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飞出,林如鸾手持天执剑落在了林琅身旁。

  妙贞扼紧了喉咙,发出诡笑。

  林琅暗道糟糕。清平子又转移寄主了!

  “妙贞!谁让你插手的!”宁和回过魂来,见状大怒,抬手召回了天执剑又要上前,被宁不去拦了。

  “呵,尊驾不想我死?”妙贞痴痴笑着,奇怪的是,并未像宁和先前被附体之时那般痛苦。只是身子摇摇晃晃,有些神智不清的样子,手里把玩着个小净瓶,“求我啊。”

  “你想干掉这老家伙,你还想动用凤凰真身,便求我……”

  “我……”宁和气得浑身发抖,“我只是不想你枉送了性命!”

  “妙贞仙子……莫信此人,他本不爱你,岂会与你说真心话!”清平子急忙道。

  林琅看出了几分端倪,看起来清平子附在妙贞身上,竟落了下风?否则根本不必与她言辞相争,就像对他与宁和一样,直接抢了身体便是。这么想来,妙贞还在夜无极身边时,第一次被清平子附体,也并无妥协姿态。

  他侧头询问,只听林如鸾淡然道:“你有所不知,妙贞在仙界号为冰魄仙子,本是万年冰川之中修炼飞升的。魂魄生寒,所发寒气一般人等靠近不得,便是神识也一样。宁和当年正是为借用她寒冰之气缓解涅槃之火煅烧,才应下婚约,可惜他虽有凤凰命,却遭了雨门大劫,差点胎死腹中,天赋差了一等,没了凤凰种,最终还是涅槃失败了。否则他以凤凰之力,要进魔狱救人并不难。 ”

  “清平子此番并非纯粹的神识之体,而是不知如何与这海魂雾融为了一体,才得以钻了空子,绕过无尽山禁制跑了出来。这海魂雾非虚幻之物,自然惧怕妙贞的冰魄之体。”

  “这么说,妙贞应当无事?”林琅松了口气。这会儿威胁不了他人,看起清平子还如何作祟!

  “无事?”林如鸾叹道,“你还看不出此女已疯了吗?”

  林琅怔住了,听着妙贞在那不停重复着“求我”,眼神呆滞,确实不正常。

  “好,我求你!”宁河忽然道,“忘了你兄长之事,跟我回仙界吧。”

  妙贞立即停了胡言乱语,愕然看向他,眼中渐渐恢复些神采,喃喃道:“求我?你又为什么肯求我……”

  林琅:“……”明明是你叫人求的啊喂!

  宁和倒是镇定,道:“妙贞仙子绝色之姿,清丽佳人,仙界何人不慕……”

  “我美么?”妙贞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可惜啊,却比不上那小白眼狼……”

  宁和愣了:“白眼狼?”

  林琅:“……”本公子又躺枪了是怎么回事?!

  好在宁和尚未反应过来,妙贞又问:“尊驾对我可有半点喜欢?”

  宁和无论有没有,此时哪敢说不,随即点头。

  “当真么?可惜啊……”妙贞颇为伤感地道,“我却是一点不喜欢呢。 ”

  “……”这下连林琅也同情起宁和来了。

  妙贞继续呓语道:“ 我与兄长自小青梅竹马,早已芳心暗许,即便他后来入了魔,杀人无数,也未曾害过我。我本想将他拉回正道,他却野心勃勃要当个魔王,反要我当他的魔后。呵,若是我当初接受了……”

  宁和冷冷打断道:“你二人亲兄妹,生了情爱本就有悖伦理。再者,你若跟去了,如今也是尸水一滩!”

  妙贞闻言恼羞成怒,反诘道:“尊驾又好到那里?自欺欺人!当初你怕为人非议,不肯接受如鸾仙尊也就罢了……”

  被提起黑历史的林如鸾:“……”好想掐死这女人灭口怎么办!

  “你于冷泉修养多年未出,恐怕不知当年之事传开后,仙界中人人均以为你是个断袖,妙贞如何敢嫁!你既然喜欢小白眼狼,为何不顺势收了?莫非……是怕抢不过你师兄?”妙贞不舍地摸着那净瓶,幽幽看了林琅一眼。

  这下宁和心口中了不止一箭,霎时间表情极为精彩,脱口咆哮道:“谁说我抢不过……”

  话说了一半,却想起宁不去也在旁,及时咬住了舌头闭嘴了。

  宁不去如遭雷击,震惊地看向林琅。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而来,林琅平日里脸皮厚得很,此刻却腾地烧起来。正想借某人背后躲一躲,却被他一把扣住,亲了下来。

  “……”林琅立即感到两股杀人般的目光投了过来,简直想学小骷髅扒个洞钻地下去。偏偏林如鸾不依不挠,竟把舌头也探入纠缠起来,把他舌尖又咬出血了,好半天才松开。

  宁和脸色沉沉,碍着宁不去在旁,低头不敢言语。

  “呵……”妙贞笑道,“尊驾,你我不过同病相怜罢了……”

  而后忽然又换了鄙夷语气道:“荒唐!”脸色登时比先前都难看。

  “清平子,你一介罪人,有什么资格说道!”妙贞面目和语气都冷厉了下来。“你若老实呆着,我尚且能饶你一时!”

  “狂妄!真当老夫奈何不得?你以为这便是我的本体,那可就错了!”清平子不屑道,说完,他借着妙贞之口发出一声奇怪的啸声。

  风雷不知何时已停了,四周林木死寂下来,空地上悄无声息出现了两人。林琅见之骇然。

  “小……琅……”其中一人嗓音艰涩道,扼住了喉咙,似乎有些身不由己。

  林琅怕的自然不是眼前的夏端州,而是另一人!

  “呵……”青袍人空洞的眼球咕噜转动一番,似乎辨了一下人,站到了妙贞身后。

  这是尸物!林琅一时骇然,若不是林如鸾在场,只怕早就跑了。

  “老夫豢养的可不止这两人,怎样?若是无尽山所囚方外仙人均为我万千□□,你可杀得尽?”清平子阴森道。

  万千□□……所有人闻之色变。

  林如鸾凛然悄声道:“小琅可还记得那海底宫殿上空?这老家伙只怕已没了躯体,将海魂雾熔炼成了身躯。”

  也就是说,不除尽海魂雾,清平子就不会死?!林琅想起当时洞顶大片的海魂雾,登时头皮发麻。“这玩意要如何清除?”他小声问。

  “我自有办法。且先开启天机阀,擎云现世,仙门必然大开,仙人列队来迎贺,这老家伙定然望风逃回去……”林如鸾如是耳语了一番。

  “啊?可是……”林琅为难道,“魔狱钥匙……如何开启?”

  “唔。”这人无耻地凑上来道,“这就要借你的血用用了。”

  “……”林琅难以置信地叫屈道,“你方才吸的还少了?嘴拿开!”

  林如鸾面上带着笑意,任他推搡。林琅这才明白,他方才并非故意要他难堪,而是想借机取他血。

  两人私下咬耳朵之时,妙贞终于道:“那我管不着。只是既然尊驾开口求了,我又如何忍心自己去死?不如……”

  她看过林琅这边,嘴唇微动,像在说话,却是无声。仿佛得了什么承诺,顿了顿,面色柔和下来,朱唇轻启,清冷之声变得阴柔而又霸道:“一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