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沈观知的语气像是扑进了灰里。对于赵牧青而言, 尽管沈观知在大部分状况下，说话的态度表面上都相差无几，但跟对方相处久了, 他还是能勉强觉察出沈观知细微的情绪变化。
赵牧青对此视若无睹，大大方方地跨步到沈观知的车前，十分自觉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他刚坐上车，就收到新闻APP的推送，S'hine内部架构进行重整，就连董事会成员也有了很大的变动。
既然封回已经被赶出集团，那么品牌相关的任何问题自然就被赵牧青关联到了沈观知身上, 根据新闻介绍，看来沈观知已经让人着手安排S'hine的事务。
赵牧青刚把新闻划走, 手机就收到简时故的语音通话邀请。他下意识接通，沈观知也恰好出现在驾驶座。
“怎么打电话给我, ”赵牧青很松弛地靠在椅背上，“就不怕我没空接啊？”
“这个点一般都拍完了，我在这干这么久能不知道啊。”
“行吧，有事找我就直说。”车子发动, 赵牧青下意识望向窗外缓缓后退的街景。
简时故嘿嘿笑了两声：“就是说, 跨年我在市中心广场等你, 别爽约了啊, 不然我得一个人了, 多凄凉。”
“我是二十多，不是八十多，这还能给你忘了啊。”
“那就好, ”简时故顿了一下，“对了, 你不是二号就生日了吗，我妈就说了，难得又过年，你又过生日，要不要回去一趟，一起吃顿饭。”
末了他又补上：“这不是上次中秋没回来，我妈她就等现在了，成天就盼星星盼月亮的，老跟我抱怨好久不见你，哎，我是亲儿子她都不怎么问。”
“行啊，那就回去一趟，那几天我都有空，”赵牧青没忍住轻笑出声，他刚穿过来的时候还特地看了自己的身份证，居然连生日也和原主是一模一样的一月二日，“不过要准备礼物，可能一号二号都赶不回去，得过几天了吧？”
“没事，能回来就行。”
“那行，没什么事，跨年夜就市中心广场见了。”话到这里，赵牧青彻底挂断电话，车也恰好停在别墅门前。
他推开门下车，沈观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简时故？”
“有这么好猜？”赵牧青稍微往沈观知的方向瞥了一眼，“是又怎么了，我可不是非要陪你。”
沈观知淡淡地应了声，很快就故作没事人似的进电梯。赵牧青跟在他身后，停在三楼后两人同时踏出电梯门，小青从次卧里钻出来迎接，对着赵牧青喵喵叫。
“越来越亲我了，真可爱。”赵牧青把猫从地上抱起来，摸了摸猫背。
沈观知跟着揉了揉猫脑袋，随后拐弯进入书房，似乎是有工作要处理。
赵牧青扫了一眼对方的背影，这段时间沈观知都很晚才回到主卧休息，赵牧青没来由地想起以前对方赶设计图的时候，也总是忙到这么晚。
……
今年新历的最后一天，赵牧青简单收拾过自己的外表，天还没暗下来就在广场入口与简时故碰头。恰好都还没吃晚饭，两个人找了家店坐下，十分默契地点了能摆满大半张桌子的食物。
简时故问赵牧青元旦以及生日有什么安排，赵牧青漫不经心地答，元旦没有，生日就跟朋友们一起过吧，买点吃的，买点小酒，晚上在影楼开派对怎么样。
“可以啊，反正影楼晚上关得早。”简时故在手机上划拉，“都请谁来啊，我肯定是在的，还有你公司的同事？”
赵牧青认真撑着脑袋想了想，公司大部分人都是点头之交，值得他联系的也就厉书桥以及宋黎君，不过都是大忙人，能不能来还不好说。
“没事，有我这个大闲人打底，你不会一个人的。”简时故拍了拍胸脯，手上还不忘抓着炸鸡腿啃。
“……”如果简时故不是用吃炸鸡的油光发亮的嘴说出这一句的话，赵牧青猜自己应该会有点儿感动。
食物被清空大半，赵牧青结账离开店内，简时故随后跟上来。吃完这一顿，天色略微暗下来，广场上的人也逐渐增多，大概都是冲着跨年烟花来的。
“那边还有热狗肠卖，我去买一根，你吃不？”简时故手指朝向热狗摊的方向，赵牧青连忙摆手，他才刚把胃塞满，也不知道简时故肚子里有多少空间。
广场上有不少摆摊，平日里城管很严，也就这么一两天过节的时候难得热闹。食物的香味满溢鼻腔，他现在毫无胃口，倒是想买杯饮料解渴。
赵牧青这头刚想，另一头手里就碰到什么暖呼呼的物体，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杯热牛奶，包装上还特地强调是百分百牛奶，不纯假一赔十。
“一个人吗？”沈观知对上赵牧青的视线。
“怎么可能，简时故买吃的去了，”赵牧青接过沈观知手里的牛奶，用力吸了一口，不是那种会烫舌头的热，温得很恰好，“倒是你，一个人啊？”
“是。”沈观知面上没什么变化，仅仅是看着赵牧青一口一口吸着杯子里的牛奶。
“哦……”赵牧青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个有什么用处，半晌接不上下一句话，尴尬地摸了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他视线一偏，恰好见到简时故拿着热狗肠往这边走。
“我回来……”简时故显然注意到沈观知就站在自己面前，“沈先生，你也在啊。”
“不打扰你们。”沈观知最后在赵牧青面上扫过一眼，身影不一会就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喂，”简时故拿着热狗肠在赵牧青面前晃，后者也不知道为什么，盯着沈观知的背影发呆好半晌，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收回视线，“看什么呢。”
“什么也没看，走吧。”赵牧青推了推简时故的肩膀，示意对方往前走。
……
接近晚上十一点多，赵牧青站在广场中央，远远就看见大屏时钟亮了起来，此时此刻距离新年到来还有一个多小时。
人明显比傍晚多了不少，赵牧青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以免一脚踏在别人的鞋上。他没有再碰见过沈观知，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老板对烟花没兴趣，早就开车回别墅了。
直到离倒计时只剩几分钟，简时故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表示自己随时准备拍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无意中带出来一张五十元纸币，皱巴巴的纸张就这么飘落在地面。
简时故弯下身去正要捡，结果不知道哪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小孩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简时故一步将钱捡走了。
“哎，现在的小孩真是，”简时故下意识就要追上去，“别动啊，给我站住——”
赵牧青简直哭笑不得，先不说简时故为什么还带纸币如此罕见的物品出门，能在跨年夜为了五十块追着个小孩绕大半广场就挺值得入选搞笑段子精选的。
他被人潮推挤着，不得不在简时故回来之前向前走动。大屏时钟显示还有四十秒，赵牧青离亮起的钟面越来越近，无意之间视线在人海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甚至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要呼唤那个名字，仿佛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沈观知——”
那人从人海中回过头，隔着层层叠叠的影子与赵牧青对上视线。
三十秒，二十秒，十秒。沈观知朝赵牧青的方向走来，距离被一点点拉近，直到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隔。
“牧青。”
五秒。
人群开始喧闹起来，赵牧青不得不贴近沈观知才能听清对方的声音。
“我说。”
一秒。
烟花升上天空，发出激动人心的爆裂声，一道亮光就此划破黑暗。
“新年快乐。”
身边的人都在彼此拥抱，情侣们甚至开始忘情地接吻，赵牧青怔怔地看着沈观知的眼睛，似乎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烟花映亮了沈观知的侧脸，绮丽的光线不断变换。
“你也是，”赵牧青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再看沈观知的脸，“新年快乐啊。”
烟花不断地在两人头顶上绽开，赵牧青能觉察出沈观知嘴角几不可见的弧度。
简时故恰好在这时候插入到两人之间，手里特地展开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元纸币，表示自己好不容易从小孩儿手里夺回来，五十块啊，谁钱风刮。
“哦，沈先生，你还在啊，那什么，新年快乐啊。”简时故讪讪地抓了把头发，先不说他来的是不是时候，在前老板面前展示自己五十块票子的行为就挺莫名其妙的。
“没什么，”沈观知显然并没有在意简时故，“我该走了。”
赵牧青下意识追上去，他一伸手就拉住沈观知的外套袖口，惹得对方不得不回头看他。
沈观知很安静地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赵牧青开口。
“明天，明天晚上我在影楼过生日，”像是知道沈观知不会消失，赵牧青松开抓住对方的手，“你要不要来啊？”
“我一直在等，不会不来。”沈观知蓦地，牵住了赵牧青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