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牧青故作平常地摸出手机, 打算联系助理进入会场。即使只是自己担心过度,也能让助理在一楼放松地欣赏展品。

  他飞快地在聊天框上打字,刚刚按下发送, 封回的视线就状似无意地投射到赵牧青身上,问他是不是有急事要联系别人。

  “不算急事,交代助理几句。”赵牧青将手机锁屏,暂时放回到口袋里。他跟在封回旁边,心思显然不在展品上,直到半途中手机振动,他才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查看消息。

  助理在微信上告诉他, 邀请函的副本有问题,他没有办法进入会场。具体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也没说清楚,反正就是怎么都不让他进门。

  如果到现在赵牧青还不认为这场活动——或者说是封回有问题, 那未免心也太大了。现在想来,沈观知会对自己说出那种判断,很有可能已经在背后调查出了什么。

  赵牧青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尝试绕开封回直接离开会场。然而他刚刚生出这种念头, 转过身企图离开洗手间时, 发现封回就在门口等着他。

  “可以了吗, 牧青?”封回面上是惯常的笑容, 此时此刻赵牧青看着不感到亲切, 反而不得不有所提防。看来封回不打算轻易让自己离开。

  赵牧青勉强点头,跟着封回离开洗手间。封回一直紧紧跟着他,不论他以什么理由企图离开, 封回都提出要跟从,就算是身体不适, 也没有要送他离开会场,而是问他是否要到二楼的休息室休息。“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陪你上去吧。”

  “抱歉,我……必须离开这里去医院,我助理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赵牧青下意识推拒。

  “是吗,”封回的表情顿时很为难,“牧青,我也很想先送你回去,但是有个人今天必须要见你。”

  “是谁?”赵牧青身体顿时一僵,他没来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抱歉,我不能说。放心,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不用紧张。”封回朝赵牧青伸出手,后者并没有握上去。

  封回强行用力握过赵牧青的手腕:“牧青,不要让我为难。”

  “放手。”赵牧青用力挣脱几次,没有挣开。厌恶感毫无预兆地像潮水一样漫上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不得不跟着封回来到二楼,果然不出所料,二楼不是什么设计展会,而是业内人士的社交场合,看腻的酒杯以及看似体面的人群。

  封回硬是带着他到二楼角落的休息室,打开里面的房间灯,随后锁上门。赵牧青立马警觉地与封回拉开相当一段距离:“不要装了,有什么就直说吧。”

  “牧青,不用太紧张,我不会做什么,”封回从房间角落取出一瓶红酒,桌面上只有一个空酒杯,他将里面倒满,“喝杯酒放松一下?”

  赵牧青没有动。

  “喝完这杯酒,我就放你回去,可以吗牧青?”封回将酒杯往赵牧青面前推了推。

  赵牧青简直要嗤笑出声:“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一会是有人要见我,一会喝杯酒就能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来,但这杯酒你不能不喝。”封回不紧不慢地开口,“S'hine与你签订的合同要求过你在合作期间不能出现严重的负面新闻,否则品牌方有权解约并且索要违约金,归还所有代言费。”

  赵牧青下意识顿了顿。见对方有所动摇,封回继续解释:“我知道你们工作室不缺钱,但之前有狗仔发布过你疑似外遇的新闻,如果我要闹大这件事导致解约,你还能在模特行业出人头地吗?”

  “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故意接近我,”赵牧青简直想把红酒泼到封回脸上,“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能不按照那个人说的做,抱歉。”封回又将酒杯往赵牧青推近几分,“现在……”

  “我替他喝。”

  赵牧青几乎是诧异地盯着门口,沈观知也不知道哪来的劲把门直接撞开,几步走到封回面前,将桌面上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还没等封回反应过来,沈观知快速拿起一旁尚未封口的红酒瓶,抬手直接倒了封回一身:“真没想到封少爷原来还给徐映堂当狗,算我见识浅薄了。”

  封回抬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红酒,意味不明地笑出声:“别人说你是疯子我还不信,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赵牧青,”沈观知显然没兴趣过多理会封回,“走,马上。”

  ……

  赵牧青跟着沈观知下楼,离开会场。沈观知的脚步很急,赵牧青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西装衣摆:“你的车停在哪里?我助理就在门外等着,很近的。”

  “你回你助理车上,”沈观知的语气像是在刻意压抑什么,“不要再靠近我了。”

  没等赵牧青回话,沈观知愈走愈远。赵牧青显然不打算就这么作罢,封回坚持要他喝下,酒一定有问题,他几乎是飞奔着跟在沈观知身后,亲眼看着对方上了自己的车。

  以免沈观知关上车窗,赵牧青一只手握在驾驶位车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酒里面……”

  “下了药。”沈观知似乎是忍受到极限,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赵牧青亲眼看着沈观知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针筒,将药剂注射到自己手臂的静脉上。

  “沈观知,”赵牧青不自觉急切起来,“你在打什么针?是不是真的这么严重?”

  沈观知没有回话,而是准备注射第二针。赵牧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也知道过量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连忙伸手要去阻止,却被沈观知强行掰开手,关上车窗。

  “你别乱来啊,我给你打电话找医生……”赵牧青慌乱地在手机里翻找联系方式。

  “没事,赵牧青。”沈观知的声音听上去虚弱不少,“我这样会好受一点。”

  赵牧青手机里没有医生的联系方式,勉强能帮上忙的大概只有许乘。他很快与对方取得联系,说明现在的情况,电话另一头许乘的声音顿时十分急切:“你马上想办法拦住他,他这样下去会休克的——”

  “沈观知!”赵牧青仿佛全身的神经都在颤抖,他用力敲向沈观知的车窗,“不要打了,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你要是难受,我,我可以帮你……”

  “我不想你恨我。”沈观知的声音隐约从车内传出来,“你从来就不喜欢做这种事。”

  “那怎么能一样啊?你现在都这样了。”赵牧青简直要哭了,他忽然想起来沈观知似乎从以前开始,就总是因为他惹上各种各样的麻烦,徐映堂的事,摔下山崖受伤,甚至现在因为他不得不喝下一杯明知道有问题的红酒。

  比在山崖底下那一次还要害怕,那时候的沈观知还能跟他对话,带着他一起去找避风所,可是现在的沈观知连都说不清晰了。

  “沈观知!你听我说,”赵牧青声音毫无预兆地带上哭腔,“你现在下车,我开车送你去医院,求你了……”

  车内半晌没有动静,好不容易他才听到车门锁弹出的声音。“牧青,不要哭。”

  赵牧青立马拉开车门,沈观知仿佛被抽干力气,下车的动作很慢,还是赵牧青用力把他拉向后座。

  他擦干眼角的泪水,发动车辆以允许的最快速度往医院方向开去。期间他接到许乘的通话,对方表示也正在赶往医院,到时候汇合。

  赵牧青将车开到医院,很快有医护人员将沈观知送进去抢救。他就坐在外面,等待沈观知进行一系列的检查以及治疗,期间许乘在医院找到他。

  “怎么回事?”许乘的头发凌乱不堪,但也无暇顾及。

  “都是因为我,”赵牧青抓住自己的掌心,眼泪忽然又想掉下来,“如果我听他的话就不会这样,我不应该自作聪明的,我……”

  “小青,没事的,不是你的错。”许乘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牧青坐在外面等的时候,脑袋里忽然闪过很多画面。不可否认,他厌恶沈观知的手段,但除此之外,也并非什么也没有。

  哪怕不是爱,他也不得不承认沈观知是特殊的,光是为了他两次险些丧命,他就不可能忘记对方。

  “他为什么有镇静剂?”赵牧青擦了擦眼泪,蓦然问。

  “你走之后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许乘据实回答,重重地叹了口气,“普通的药物没办法抑制,我告诉过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可是他……”

  赵牧青的手顿时收紧。

  “你记得他弄伤你的那一次吗,他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不管是因为病还是因为他自己。”

  赵牧青没忍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这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许乘知道现在不适合过多打扰对方,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医生从里面出来,通知其他人可以进去看望病人,赵牧青才猛然站起身,朝病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