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凝冬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在医生说出这个猜测之前，他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理由。
“您知道她当初是什么原因住进精神病院的吗？”医生翻开手中的病例，摆在蒋凝冬面前, “您看这里。”
蒋凝冬看向医生指的地方, 那里写着“病患许莲，患有严重被害妄想症, 常常认为有人要迫害自己，过激时会主动伤害别人”。
落款时间为1996年12月25日。
那是李逢春出生后两个月，也是他蒋凝冬六岁那年。
“他妈在他刚出生时就跟外地人跑了。”蒋凝冬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徐宏烈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接着, 像是过电影一样，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六岁那年妈妈从民政局拿着离婚证回来进家门时说的第一句话。
“你爸爸, 不要咱娘俩了。”
外地人……
曾经听老妈提起过, 父亲是她在外地上大学时认识的，后来入赘到蒋家。
于H市来说, 父亲不就正是外地人吗？
不会吧？
不会吧！
蒋凝冬的脑子很乱，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得直冒冷汗。
连医生接下来说的话也没听见。
“先生！先生！”医生摇了摇他的肩膀, 有些担忧的望着他, “您还好吧？”
“……”蒋凝冬吞咽了下口水,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事，您刚才说什么？许莲为什么会患上被害妄想症？”
“具体原因并不清楚。”医生叹了口气，说起了陈年往事：“只知道她当时跟一个男人开着车行驶在山路上, 结果迎面驶来一辆大货车，他们出了车祸。
那男人当场身亡, 许莲撞坏了脑袋, 听抢救的医生说，当时许莲只是脑震荡, 并没有到撞出病的程度，可不知道怎么的，三天后她就被转送到我们院来，确诊了被害妄想症。”
医生揉了揉太阳穴，又猜测说：“从那之后她就不肯说出自己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们也只能猜测，是车祸给她留下了阴影。听说，当时货车上的钢管掉下来，直接插穿了那男人的脑袋……”
蒋凝冬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光是想想那场面，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谢谢你，医生。”蒋凝冬缓缓站起身子，觉得双腿都是软的，“我会多多了解情况的，如果有新的消息，我再来找您。”
“好，麻烦你了。”医生目送他走了出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蒋凝冬看到老妈正在餐桌前收拾碗筷。
“吃了吗？”蒋茉香朝他笑笑，询问说。
“外公呢？”蒋凝冬注意到桌上只有一份餐具，显然外公不在家。
“他在机构整理入学名单呢，忙的很。”蒋茉香就要去厨房给他盛饭。
“我不饿！”蒋凝冬光是想起医生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吃不下去，不过为了不让老妈担心，他还是补充说：“我在外面吃过了。”
“是嘛？”蒋茉香嗔怪的瞪他一眼，“吃什么好吃的去了？居然不给老妈带一份！”
蒋凝冬不想在这个问题过多纠结，直接走上去拉住老妈去到沙发前坐下。
“怎么了？”蒋茉香看出他有些不对劲，担忧的问。
“我爸在哪？”蒋凝冬直接开门见山。
……
蒋茉香整个人顿住，她不可思议的望着蒋凝冬，不知道他突然提起爸爸是为什么。
“他……他在外地……”
“你别骗我了！妈！”蒋凝冬快要奔溃了，他真的想要知道真相。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啊！我都没见过他！也没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蒋凝冬最后一根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他就要一个真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质问蒋茉香时的声音有多大。
蒋茉香傻傻的看着他，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此时，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两人同时朝那边望去，就见是蒋谦鹤回来了。
“你想知道你爸去哪了？”显然，蒋谦鹤在门外都听到了蒋凝冬的声音，他此时站在玄关处，恶狠狠的望着蒋凝冬，“我来告诉你！你爸早死了！”
蒋凝冬傻了，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样直白的回答时，他还是感觉被一道雷劈成了傻逼。
蒋谦鹤说了这句后，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仿佛多跟蒋凝冬说一句关于他爸的事情都是浪费精力。
蒋茉香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别听你外公瞎说，他恨你爸爸，总是这样诅咒他。”
蒋凝冬无奈的笑了出来，诅咒吗？
恐怕不是吧，恐怕这才是真话吧！
似乎看出来儿子不信自己，蒋茉香抓住蒋凝冬的手，认真的看着他，“妈妈是不会骗你的！你爸他活的好好的！他……他只是和别人组成了新的家庭，这些年我不跟你提他，也是因为他无情！没有提起他的必要！”
……
蒋凝冬此时目光呆滞，没有一点儿神色。
到底谁在说谎？他也分不清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的猜测也是平白无故的，世界上那么多的巧合，仅凭一个年份对上，又怎么能笃定他的父亲就是破坏李逢春家庭的罪魁祸首呢？
“真的吗？”蒋凝冬握住妈妈的手，他多希望他跟李逢春之间，只有他们两人的善缘，没有上一辈的恶缘。
“真的！”蒋茉香坚定不移的说。
……
许久后，蒋凝冬点了点头。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
时光如梭，距离李逢春在清华上大学转眼就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他也从懵懂的大一新生晋级为大二机械工程系的学长。
这一年半里，蒋凝冬时常和他保持着微信联系，偶尔李逢春学的累了，还会给他打个电话。
李逢春说，听见他的声音就特别有动力，学业再苦再累都是小意思。
寒假前夕，蒋凝冬问起他什么时候回来，两人也该见见面了。
不过他没说出口的是，他想念李逢春，非常想念。
结果李逢春居然说不回家，还说反正年也没什么好过的。
蒋凝冬有些不高兴，他还给李逢春灌了腊肉呢！都在阳台晒了好几月了！结果李逢春居然说回来过年没意思！
“看来你是不想见我喽？”蒋凝冬撇撇嘴，语气中都是责备。
“没有的事儿！”李逢春赶紧笑嘻嘻的解释说：“寒假学校建立了一个实践队，可以去轿特总部参观学习，我报了名，想去涨涨知识！”
“这样啊……”蒋凝冬沉吟了片刻，想起中美合资的轿特汽车的中国总部确实位于北京海淀区，可能距离清华还不远！
这倒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看来李逢春在学习这方面是一刻都没松懈过。
“那你自己决定吧！”蒋凝冬叹了口气，虽然想见李逢春，但他还是更加支持李逢春以学习为主。
“嗯！”李逢春得到了蒋凝冬的支持，也乐开了花，“等明年！我一定回去看你！”
“不光是看我，还是看你爸！”蒋凝冬给他补充说：“前两天我去看望过你爸，你爸也挺想你的！”
“嘿嘿！”李逢春乐了，“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就劳烦你多看望看望咱爸了！”
“去你的！”蒋凝冬瞬间红了脸，“什么咱爸！说话没大没小的！”
“你都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不是咱爸是什么？”
“……”蒋凝冬无语，“拜托我说的是你学业有成才在一起的好不好？”
“嘻嘻！”李逢春才管不了那么多，撒娇说：“反正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后，蒋凝冬在李逢春求亲亲的声音中挂断了电话。
这时，蒋茉香来到他身后。
“刚才小月给你打电话你是占线，她告诉我说她就在楼下，等你下去。”
“啊？”蒋凝冬疑惑了，“现在？”
“对，现在。”蒋茉香说，“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蒋凝冬其实很不想见王曦月，因为每回他俩见面，王曦月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一件事——结婚。
虽然他并不太清楚自己对李逢春的感情算不算是爱情，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他对王曦月越来越没有爱情的感觉，甚至于说，他觉得王曦月有点“阴魂不散”了。
但此时人都到楼下了，他也不好直接让人家走。
简单穿了件外套后，蒋凝冬下了楼。
王曦月站在楼道门口，还拉着顾婉。
“你俩站这风口干什么？”
蒋凝冬赶紧走过去，正要说让王曦月回家，就听她先开口。
“去喝杯东西暖暖身子吧。”王曦月笑了笑，提议说。
“我……”
“小婉说她知道有家热可可特别好喝，她想请你喝。”
王曦月说完，顾婉就上来拉住蒋凝冬的手，“叔叔叔叔！真的特别好喝！我昨天帮妈妈干活她给了我五十块！我第一个就想到要请你喝呢！”
看到顾婉眨巴着大眼睛，蒋凝冬实在是无法拒绝了。
“那……那好吧。”蒋凝冬叹了口气，去开车。
到了饮品店后，三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顾婉喝的尤其快，杯子空了之后就跑去别桌找同龄的孩子玩了。
蒋凝冬这下子更觉得尴尬，只得望着窗外的雪景以躲避王曦月热烈的眼神。
“我前夫前段时间又联系我了。”王曦月突然说。
“……”蒋凝冬更尴尬了，他都不认识她前夫，她说这话给他听是个什么意思？
“他希望我和他复婚。”王曦月又说。
“嗯……”蒋凝冬尴尬的笑了一下，“恭喜啊。”
似乎对于蒋凝冬这话并不满意，王曦月皱起了眉头，“我并不是要你恭喜我。”
“？”蒋凝冬看向她，就见她的眼神更为炽热。
蒋凝冬赶忙低下头。
“我根本不爱他，我不怕你觉得我城府深跟你直说了，当初我嫁给他完全是为了登上更高的阶层！跟他离婚也是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根本不想和他复婚！”
王曦月越说越激动，甚至拉住了蒋凝冬搁在桌子上的手。
“你……你别这样！”蒋凝冬慌了，他想抽出手，却没想到王曦月的劲儿出奇的大，让他挣脱不开。
“和我结婚吧！”王曦月看着蒋凝冬，眼神中都是焦躁不安：“哪怕只是办个订婚酒席也好！我们不领证也不是真的结婚！只要放出我有了老公的消息让他打消掉跟我复婚的念头就好！”
“你开什么玩笑？”蒋凝冬诧异。
他还真不知道王曦月在害怕什么，只要她不肯复婚，那男人难不成能把她给吃了？
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戏才能躲避复婚呢？
“我很认真的！”王曦月的眼神中，真的有害怕的情绪，这让蒋凝冬瞬间觉得摸不着头脑。
“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你不要复婚？”蒋凝冬问。
“他……”王曦月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斟酌了许久，才说：“他是轿特集团中国总部董事长，他早年是在H市开厂子发家的，后来企业做大了才把公司搬去了北京。”
轿特集团！
又是轿特集团！
蒋凝冬震惊了。
“早年他在H市混的时候，关系网就很庞大，他掌握了我们王家很多的秘密，随便拎出来一件，都是可以让我爸去吃牢饭的程度。”
王曦月小声说着，身子也跟着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