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蒋凝冬来学校收拾东西, 一个早上他办公室里都挤满了人,全都是来跟他告别的学生。
虽然只带了这班孩子半个学期,但他们各各都对蒋凝冬这位亲和力满满的班主任有深厚的感情, 有些小女生见他抱着纸箱子就要走, 居然还哭了出来,蒋凝冬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哄了她们好半天。
磨叽了一个上午,总算是把班上的学生们都打发走了,蒋凝冬重新抱起箱子, 刚踏出办公室的门却又停住脚步。
他站在门口,用眼睛扫视了一圈校园, 这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了, 离开了这里,可能能赚到很多很多的钱, 还能和王曦月组成一个完美的三口之家。
但那些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蒋凝冬不知道,他的脑子很乱, 同时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说, 再等等。
再等等, 等一个非要留下他的借口。
他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办公室门口,期待着那个最有可能不许他离开的人过来。
只要那人一句话,他就不走了。
可结果是他似乎想太多了,一直到午休的时间, 也没等到任何人来,还被路过办公室的老师们奇怪的瞅了好几眼。
“小蒋老师, 你坐这里干什么啊?”有人问。
“没事, 休息了一会儿,就要走了。”蒋凝冬尴尬的站起来, 把凳子拖回原位摆好。
然后他走出办公室,走向楼梯口。
看来,昨天自己真的过分了,看来,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自己了。
蒋凝冬很失落,心不在焉的下到一楼。
“喂!”刚走到转角处,有人没好气的朝他叫了一声。
蒋凝冬立刻抬头看去,在那边靠着墙站着的人不是李逢春还能是谁?!
“你……”蒋凝冬很惊喜,但他还是假装嘴硬问:“你是来送我的?”
“哼!”李逢春白了他一眼,向他走来,直接从他怀中将箱子抢了过去,“你想的倒挺美!我是实在看不惯你这窝囊废的样子!再来问你最后一次!”
“我窝囊废?”蒋凝冬疑惑。
“你跟王曦月合伙经营机构,不就是要跟她结婚的意思吗!”李逢春没好气的嘟囔,又提高了些分贝,骂道:“你去当她的接盘侠!去养她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可不就是窝囊废吗?”
“你胡说什么!”蒋凝冬听到他这话很不舒服,虽然他确实不想跟王曦月结婚,但李逢春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
“我马上都要二十五岁的人了!也是该结婚的年龄了,而王曦月条件不错,我看挺适合的!”蒋凝冬撇撇嘴,赌气说。
听见他这话,李逢春愣了愣,随后他皱起眉头看向蒋凝冬,“你是不是嫌弃我?”
“啊?”蒋凝冬更加困惑了。
“你觉得我不够好,对不对?”李逢春看着他,又问。
“什么啊!”蒋凝冬退后一步,瞪着李逢春,生气说:“你在我心里是宇宙无敌NO.1好不好!”
听见他这样说,李逢春瞬间就舒展了眉头,笑了起来,“算你有眼光!你相不相信我?我以后会靠自己的努力,给你创造比王曦月好上一百倍的条件!不对!一万倍!”
“啊?”蒋凝冬懵了,李逢春居然是在比这个?
他瞬间红了脸,不过李逢春有这个志气还是不错的,至于出于什么目的,他不想多嘴问。
见蒋凝冬不给回应,李逢春立马又像个小狗似的凑上去,笑嘻嘻对他说:“那么你心中宇宙无敌NO.1想让你留下来,你会留下来吗?”
“哼!”蒋凝冬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他还不想太快承认自己想留下来,谁让刚才李逢春要说那么过分的话呢!
不过李逢春没看出来他故意装样子的,还以为他还是要走。
“你如果要走也可以,”李逢春挺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只要你不怕我摆烂!”
“?”蒋凝冬转过头看向他,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只见李逢春勾起嘴角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你敢走我就不学了,继续抽烟打架烫头!反正能管教我的人也不在!高考我也不会去参加了!”
“你!”蒋凝冬气的要死,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逢春居然会拿自己的未来威胁他!
“嗯?”李逢春对着他挑了挑眉头,似乎在问,怎么样?
“你爱怎样怎样!”蒋凝冬被他气到,朝他吼道。
李逢春听他这话,震惊了一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行!”李逢春将箱子还给蒋凝冬,转身就走,走之前,还瞪了一眼蒋凝冬,“你别以为我是开玩笑!我说到做到!”
蒋凝冬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肺都要气炸了,他抱着箱子快步走向校门口。
爱学不学!反正害的又不是他蒋凝冬。
走到校门口时,他正巧就路过立在那里的成绩榜,无意间瞅了一眼,那上面最上排贴着的是李逢春的照片。
蒋凝冬好奇的走过去,发现那是历年来的考生入学各大985院校的成绩和本届高三学生的对比表格。
上面称,本届高三年级有三位同学上学期末的成绩已超过往届考入985院校的学长学姐们。
而被挂了照片的李逢春,成绩最是遥遥领先。
顿时,蒋凝冬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就是自责。
如果李逢春真的继续摆烂了,那真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
这个时候和李逢春怄气,真的是他这个当老师的不该!
想到这儿,蒋凝冬又抱着箱子返回了校园,直奔高三一班。
李逢春生着闷气回到教室,就见全班同学除了他都在认真学习,他其实也很想回到位置上融入到这种氛围中去,可偏偏他就是个不服气的主儿,想想刚才蒋凝冬说的那话。
爱怎样怎样!行!那就不学了!
李逢春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烟,直奔厕所。记得高一的时候,厕所就是男生们抽烟的聚集地。
其实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除非是在和蒋凝冬发生矛盾不高兴的时候,他会抽上几口解解愁。
来到厕所最后一间,李逢春刚坐到马桶上点起一根烟,就听见外面传来惊讶的“我靠”声。
他屏住呼吸听了听动静,似乎是有老师来抓抽烟的了。
他急忙把烟扔进马桶里冲掉,就要出去。
却没想到迎面就撞上了蒋凝冬。
“你变坏的速度还真快啊!”蒋凝冬把他堵在门口,咬着牙笑说。
李逢春人都懵了,他望着蒋凝冬,结结巴巴说:“我……我没抽烟。”
“行了吧!我刚才都找你班上同学问过了!人家说看到你拿着烟出去的!”蒋凝冬瞪着他,伸出一只手,“拿来!”
李逢春赶紧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放在他手心,生怕动作慢点就会让蒋凝冬更加不高兴。
蒋凝冬拿过烟,扔进垃圾桶,又走回来,用一双忧愁的眼睛看着李逢春,“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任性!我不就是离开这个学校!又不是离开这个城市!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李逢春有些羞愧,他低下头不敢看蒋凝冬,只能用小猫似的声音委屈的说:“我就是怕……”
“怕?”蒋凝冬有些听不清他说什么,把耳朵凑了过去,“你怕什么?”
“怕你抛弃我。”李逢春的嘴巴贴着他耳朵回答。
“……”
蒋凝冬转过脑袋看他,觉得心都被揪了起来,过了许久,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去,帮我搬箱子!”
“啊?”李逢春抬头看他。
“我箱子还在花园放着呢!”蒋凝冬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你帮我搬回办公室!”
李逢春愣了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他欣喜若狂的蹦起来,立马跟上蒋凝冬的脚步。
“好嘞!”
*
晚上九点多,蒋凝冬站在家门口,捏着钥匙就是不敢插进门孔里。
今天白天时王曦月一直等在刚装修好的机构,就等着他过去放响开门大吉的鞭炮。
结果他倒好,因为李逢春几句话就“叛变”了,最终只是给王曦月打过去一通电话,说了一句他不辞职了。
如果没猜错,这事儿外公八成是已经知道了。
在门口纠结了好半天,蒋凝冬还是转开门锁,走了进去。
“过来。”蒋谦鹤站在客厅中央,似乎等他很久了,而老妈站在外公的背后,一脸忧愁的望着他。
蒋凝冬咽了口口水,缓缓走向前去,来到外公面前。
“跪下。”蒋谦鹤的语气很平静,但让蒋凝冬听着还是冒了一身冷汗。
但蒋凝冬不敢违抗外公的命令,还是乖乖跪了下去。
“把外套脱掉。”蒋谦鹤继续命令说。
“……”蒋凝冬不知道外公要干什么,但手上还是服从的褪掉了外套,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就在蒋凝冬和蒋茉香都不明所以的时候,只见蒋谦鹤抽出皮带,高高抬起手就在蒋凝冬的脊背上甩了一下子。
那力度,划的周围空气都“呼呼”响。
“嘶——”蒋凝冬痛得咬紧了牙关,急忙闭上眼睛发着抖等待下一次可能会抽上来的皮带。
“爸!”好在蒋茉香眼疾手快,立马扑上去拉住蒋谦鹤又要甩皮带的手,“爸!您有话好好跟小冬说!别动手啊!”
“好好跟他说?”蒋谦鹤瞪着眼睛看了看蒋茉香,又看向蒋凝冬,怒不可遏说:“跟他好好说有用的话他早就不会再跟李逢春有联系了!你看看他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为了那个孽畜连王家送到眼前的好事儿都能不要!简直是丢尽了我们蒋家的脸!”
“爸!您消消气!”蒋茉香还没见过父亲有这样生气的时候,居然还是因为一向都很听话的儿子,她瞬间急哭了眼睛,“小冬一定有他的理由的!您听他解释解释吧!”
劝完这边,蒋茉香又赶忙看向蒋凝冬,流着眼泪催促:“你快说啊!你是不是有你的无奈?你是不是被他逼得?”
蒋凝冬看到老妈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真的很痛,但是他更加心疼的还是李逢春,他只是在遵守和李逢春的约定而已,这一切不应该怪罪给李逢春。
“没人逼我。”蒋凝冬咬了咬牙,坚定的说:“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不想做什么管理层!我只想一辈子当个普普通通的老师!”
“呵呵!”蒋谦鹤怒极反笑,指着蒋凝冬的鼻子,气的咬牙切齿,望望蒋茉香,又望回蒋凝冬,“看看,这就是你当初死活都不打掉的种!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跟他爸爸还真他妈是一个废物的德行!都他妈是烂泥扶不上墙!”
说罢,蒋谦鹤将皮带狠狠丢在地上,转身就回了卧室,还把门摔的“嘭叱”一声。
“快起来!”蒋茉香这会儿才敢去扶蒋凝冬,她看到儿子满脸都挂着疼出来的汗珠,立马就呜呜哭了起来,“你说你到底看中李逢春哪一点!为了他你居然开始和你外公作对了!你要我怎么说你的好……”
蒋凝冬望着老妈哭泣的样子,忍着痛抱住了她,“老妈你不也常夸李逢春是个优秀的孩子嘛!我只是在保护他,你儿子做老师能做到这么尽职尽责你应该为我骄傲才对呀!”
听见他这话,蒋茉香才停住了哭声,她推了推蒋凝冬,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虽然你这话说的没错,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最后一次呀?”蒋凝冬还在装傻。
“最后一次帮他!”蒋茉香在蒋凝冬胳膊上掐了一把,“他本来就不是你学生!你再尽职尽责也帮的够多了!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嘿嘿!”蒋凝冬傻笑一下,做了个鬼脸,“好好好!最后一次了!”
从地上站起来,蒋凝冬从药盒拿了药膏回了卧室。
刚才挨了一皮带,背上还火辣辣的呢,不敷药肯定是不行的。
想想他蒋凝冬上次挨打还是在小学的时候,因为没考到班级前三就被外公用皮带招呼了大半个晚上。
没想到都长大这么多年了,又一次挨外公的皮带居然是因为李逢春。
想想还真是造孽啊,李逢春莫不是他的天降煞星吧?
有了这个离谱的想法,蒋凝冬很是无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