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到达夜色酒吧的时候, 老板刚开门，蒋凝冬立刻跑上去跟老板套近乎。
他递过去一支烟，“兄弟, 跟你打听个事儿。”
老板看了蒋凝冬一眼, 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米兰，“哟, 这不是小河镇中学的学生吗？”
“你认识他？”蒋凝冬奇怪，问老板。
老板接过蒋凝冬递上来的烟，“他前两个月天天在我店里坐, 却只点一杯柠檬水，这么特殊的客人我当然有印象, 我这的客人大多数都是那学校附近的社会人, 有人告诉我的。”
“那想必您对张玉也是有印象的吧？”蒋凝冬赶紧笑呵呵问。
听到这个名字，酒吧老板顿了下, 而后将烟又塞回蒋凝冬手中，“不认识。”
蒋凝冬看得出来, 他在撒谎, 他急忙拉住老板的手腕, “暑假的时候张玉跟谁去开过房？”
“那我哪知道啊！”老板甩开蒋凝冬的手，没好气说：“看你也像个学生！恕不招待！你们好好回去上课吧！”
“我他妈是老师！”蒋凝冬火了，他拽住老板不让他走，气愤的说：“你就算不记得, 店里监控总该有吧？你要是不想惹事就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免得我去举报你向未成年人销售酒水！到时候就闹的不好看了！”
“你……”老板被蒋凝冬气的脸都涨红了，但蒋凝冬又拿捏住了他的把柄, 他不得不正面回答蒋凝冬的问题, “大概是从七月初的时候，她天天到我店里喝酒, 而且总是最后一个才走，先开始我还会目送她上车才闭店，但后来有一次我一个不注意她位置上就没人了，我还以为是有事自己走的。问了店里的伙计说她是喝多了被一个社会青年带走了，大概是七月十几号吧！”
“草！”米兰听到这儿，气的直跺脚，“那阵子我正好被我妈关在家里了！就他妈的发生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不追上去？”蒋凝冬更是气的要死，张玉才十七岁啊！给她销售酒水就够过分了！为什么还不在第一时间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我就是一个开店的！客人去哪我怎么管的着！”老板也有些无语，他撇撇嘴，接着又说：“更何况带她走的那人在这一片是有名的混混！我可不敢招惹！”
“算了算了！你告诉我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蒋凝冬也不好再为难老板，直奔最重要的信息。
“王大利。”老板说。
*
第二天一早，蒋凝冬随便收拾了下就出门，他做事一向都很有规划，尤其是在这种很严肃的事情上，他一点儿也不敢马虎。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张玉，让她承认事实，尽最大努力把事情按照正确的方式解决掉，而不是让真正的肇事者逃脱，让一个无辜的人顶锅。
蒋凝冬刚坐上车发动引擎，就接到米兰的电话。
“蒋老师，我想跟你一起去。”
“你这个点不是在上课吗？”蒋凝冬有些为难。
“好久没见张玉了，我很担心她。”米兰说。
“……我见过她之后会把情况告诉你的。”
“实话跟你说了吧！”米兰急了，提高了分贝，“她之前就表现出很讨厌你的样子了！我怕你一个人去是无法让她敞开心扉的！我可以帮你打辅助！这都是为了张玉！”
蒋凝冬愣了下，还真没想到，米兰虽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对喜欢的人却是真诚的很。
还真叫他无法拒绝。
“那你到校门来，只许请半天的假！”蒋凝冬笑了笑，答应了他。
张玉的家在一个城中村，有点偏，但好在不算远。
蒋凝冬将车停在小巷子口，和米兰步行着到了张玉家门口。
她父亲的修车行是一个蛮大的店面，里面直通住人的屋子。
前方空地上停着三四辆小轿车，引擎盖被掀开，似乎正在维修阶段。
没过一会儿，穿着围裙的张玉从里屋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修车的工具箱。
当她看见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人时，惊了两秒，而后转身就朝屋里走。
米兰一见到她就沉不住气了，急忙跑上去拉住她，“你最近还好吗？”
张玉甩开他的手，没说话。
“好久不见呀！”蒋凝冬走过去，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小玉！”
张玉瞪他一眼，依旧什么都不说。
见张玉不理他俩，蒋凝冬蹲在一辆车前，转移话题说：“你还会修车呀？好厉害！我都不会呢！”
“跟我爸学的。”张玉终于开口。
“也挺好！掌握一门技能到哪儿都能养活自己！”蒋凝冬站起身。
张玉看向他，表情有些厌烦，“你俩来干什么？不是为了看我被开除后在干嘛吧？”
“我们……”
“其实就是为了看看你，”蒋凝冬急忙打断米兰，呵呵憨笑，“看你状态还不错，我这个当老师的，他这个当朋友的，才都能放心嘛！”
见张玉的神色软了许多，蒋凝冬赶忙从身后拿出早就准备的好的礼品递上去，“这是燕窝，我妈说女孩子吃这个可以滋补身子。”
张玉刚流了产，确实该吃点好的，花多少钱蒋凝冬都觉得无所谓了。
显然张玉也没料到蒋凝冬会搞这一出，她有些懵，但仅两秒后她就反应了过来，“你是为了李逢春，想讨好我？”
“确实是！”蒋凝冬没有否定，但急忙又补充说：“但更多的是为了你，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最大的还是你，你比任何人都需要安慰！”
张玉顿住。
说实话，自她流产后她爸爸才知道她在外头乱搞怀孕的事情，那天她身子都还没恢复过来就被爸爸打得差点儿晕厥，接着又是被学校开除，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跟她说过任何安慰的话语。
而此刻，蒋凝冬微笑着看她，米兰担忧的望着她，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见张玉沉默，蒋凝冬赶紧又凑过去偷偷问：“你爸爸在家吗？”
“没有，他出门了。”张玉摇摇头。
“那太好啦！”蒋凝冬大声笑起来，一手拉住张玉一手拉住米兰往屋内走，“咱们是同龄人！有些话就是要悄悄说！才不让大人听见呢！”
“谁跟你是同龄人？”张玉翻了个白眼，很是嫌弃，但这次她没有再甩开手，而是随着蒋凝冬拉她进屋。
“咱都是90后！四舍五入就是同龄人！”蒋凝冬傻乐道。
进入张玉家里面，蒋凝冬惊奇的发现屋内的陈设比他家的还能老上十来年，茶几啊、桌布啊，墙上的海报什么的，看样子大概是七十年代的风格。
“你家的东西还挺有古董的味道。”蒋凝冬在屋内随便转了转，问张玉说：“你喜欢收藏？还是你老爸喜欢收藏？”
“都不喜欢。”张玉说话的语气很冷漠，“他喜欢打牌，喜欢酗酒，家里有点钱都被他花光了，东西还是他当年结婚时布置的，十多年都没换过。”
“……”蒋凝冬有点想抽自己一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米兰就一根筋的脑子，他没反应过来张玉对这个话题很反感，反而还怂恿说：“那你应该趁早离开家！这样自己赚的钱揣在自己兜里！不要给他乱花！”
蒋凝冬真想捂住米兰的那张嘴，可惜他嘴皮子翻得太快了。
“你们以为我不想吗？”张玉对米兰翻了个白眼，又看向蒋凝冬，眼神很幽怨，“可是我年龄不大，我出去能做什么？更何况现在连高中都没毕业！哪个单位肯要我？”
蒋凝冬默默低下头，这他还真帮不了张玉，张玉被开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现在只渴求能尽量救救还有希望的李逢春。
“小玉……”蒋凝冬抿了抿嘴唇，下定了好大的决心，希望能说动张玉，“我会尽量托关系帮你找个工作的，现阶段，我只想求你，说出实话，放过李逢春吧……”
听到他终于说到正题了，张玉不怒反笑，放松下身子坐到沙发上，“实话？我的肚子就是他搞大的！需要我说几遍？”
“你和他认识的时间比我还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蒋凝冬提高了声音，他真的有些奔溃了。
张玉被他吼住，愣了两秒冷笑一声，“带上你的燕窝，滚出去！”
“小玉……”米兰第一次见张玉对待蒋凝冬如此无礼，他也震惊住了，“你不该这样和老师说话……”
“我已经不是学生了！”张玉似乎被激怒了，她大声吼叫：“更何况就是因为他李逢春才故意远离我！如果不是李逢春远离我我又怎么会被何苗找到机会弄毁容！如果不是我毁了容我怎么会天天去酒吧买醉！怎么会在酒吧被人带走！！”
喊到最后，张玉的嗓子都似乎要扯破了，声嘶力竭的时候，她完全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把实话说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失言，张玉愣了两秒，而后掩面痛哭起来。
……
对面两人谁也没说话，他们都看得出来，张玉一定是憋了很久，现在才把所有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等着张玉哭够了，声音小了很多后，蒋凝冬默默的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
张玉哭得肩头颤抖，看得出来她从内而外的都破防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话。
“我被王大利侮辱了，当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就不想再上学了，可是只要一想到我一系列的悲剧都源自李逢春，我就不得不恨！”张玉说到这儿，咬牙切齿，满眼血丝，“在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要把肚子里的种推到李逢春头上！我上不了学！他也别想安心读书！反正我这辈子算是毁了！他也别想好过！”
“……”米兰听到这些，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还是蒋凝冬见过大风大浪，他赶忙温柔的抚摸张玉的后背，语气也柔下来很多：“你是受害者，怎么可能是被毁掉的那个？该伤心该绝望的应该是那个王大利才对！”
张玉顿了一下，收起哭声看向他。
“你要复仇的对象应该是实质上伤害了你的人，别害怕，有老师保护你。”蒋凝冬朝她温柔一笑，“我知道你只是不甘心而已，但你诬陷李逢春，也是在犯罪，不要等到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那一天才后悔，可以吗？”
蒋凝冬这话问的很真诚，他也是在给张玉认真分析情势，张玉没理由拒绝的。
事实上好在张玉也是个听话的孩子，没有让蒋凝冬过多为难。
从张玉家出来后，蒋凝冬已经将王大利威胁张玉不让她把qj的事情说出去的聊天记录存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对于这种没种的东西，蒋凝冬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蒋老师。”米兰叫了他一声，说：“能告赢吗？”
“能。”蒋凝冬很确定，他拍拍米兰的肩膀，“待会儿我就去公安局报案，你先回学校吧，事情有任何进展我都会告诉你，你别太担心。”
“我当然相信老师您的能力。”米兰说，他低下脑袋看着地板，有些为难的开口，“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张玉以后要怎么办，她老爸那个样子，qj罪一旦告上，她不免会遭受身边人的流言蜚语，呆在家里恐怕不好过。”
蒋凝冬愣了一下，听米兰这话，是话里有话啊！
“你怎么个想法？”蒋凝冬主动问他。
“我爹地在美国是开汽车公司的，我一句话，张玉就可以到我家的公司去做。”米兰直接说。
“哪个公司？”蒋凝冬疑惑，之前只知道米兰是某个富商家的少爷，还真不知道他家是卖汽车的！
张玉懂车，这不是巧了么？
“轿特。”米兰说，转而又有些忧愁，“就是不知道她是否会愿意……”
听米兰这么说，蒋凝冬也觉得有些道理，这倒是能给张玉的一个不错的出路。而且他知道轿特，那是个中美合资的汽车品牌，很庞大，国内各大城市都有他们的分公司。
“那你有空多来陪陪她吧！”蒋凝冬拍了拍他，笑着说：“她此时正是需要关爱的时候，你多给她点关心，等她不抗拒你的时候就很容易了。”
“嗯！”米兰得到了蒋凝冬的鼓励，开心的点点头，然后赶回学校上课去了。
蒋凝冬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他开上车就直奔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