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茫然
了片刻。
他下意识开车去了米花广场。
那里和平日里一样, 三五成群的人聚在那里聊天。有老人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有母亲慌张的跟在咯咯咯笑的小孩身后生怕摔倒,有几个青少年在那玩滑板玩出了花, 剪了飞羽的白鸽在广场上扑棱着翅膀,起飞又落下, 喷泉池里水柱在阳光下跳跃。
米花广场上明明很热闹, 波本却觉得太单调了。
没有音乐学院学生们演奏的《一步之遥》, 也没有身穿红裙的花英酱。
整个广场在这一刻都显得无趣起来。
波本点燃了一根烟,自嘲的笑了一声。
当然没有啊,那天是花英酱特意约的活动。没了花英酱,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广场。
“贝尔摩德,琴酒他们现在在哪?”
蓝牙耳机里传出了答案, 波本调转车头方向去了暗号里说的地点。
巷子里琴酒和伏特加正好围堵到了在日本办事的FBI。
琴酒在巷子口一脚把FBI的探员踹倒在地上,枪口堵在那位探员的嘴里, 恶意满满的问:“你们的据点在哪里?说还是不说?”
被堵住嘴的探员只能发出呜呜声, 琴酒坏心眼露出戏谑的笑:“好吧, 不想说是吗?那你就没什么用了。”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一声消音枪响, FBI探员没了声息, 唯有子弹壳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片寂静中巷子口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伏特加慌慌张张的回头。
只见波本双手插兜, 脸上冷漠的走了过来, “琴酒, 你心情不好也不用这么玩弄FBI吧, 堵着他的嘴, 他怎么说?”
琴酒站起身,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就像死神的使者, “他本来就不会说,与其浪费时间和他玩什么逼供游戏,不如成全他的忠心。波本,你来这里做什么?”
血液沿着地面流淌,一直流到波本皮鞋的前方。他没有再往前。
“啊,呆着无聊,看看你们的行动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琴酒哼了一声,”走了。”
波本没有动,他低头盯着地上的尸体,似乎幻视到花英酱就这样躺在肮脏的巷子里,鲜血流了一地。
“波本?”
琴酒回头,看见波本还停留在原地。
鸭舌帽的帽沿遮住了金发青年的表情,一动不动站在那盯着尸体的姿势看起来非常不对。
琴酒皱眉,还没等他说什么,波本从异样中恢复正常。
“啊,我没事,就是有些无聊。这些FBI好没用。”
波本抬起头:“看起来也不用我出手,我回去睡觉去了!”
琴酒:“……”
总觉得这句话里充满了炫耀。
“哼!”
琴酒懒得理,转身就走。伏特加急忙跟了上去。
波本没再看地上的尸体,他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开车回了“家”。
打开密码锁,客厅里花英酱还坐在羊毛地毯上,笔尖在纸张上唰唰滑动。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下,早川花英的头发温婉的梳在肩膀。
女孩的皮肤很白,白的扎眼,阳光打在那张秀丽的侧脸,睫毛的缝隙间有光在晕染。
金发青年忽然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抱住了正在写字的女孩。
“花英酱。”
压抑着的声音在早川花英的耳畔响起。
桌子上的笔记本,还有笔因波本突如其来的动作被撞了一地。
早川花英面容冷漠,她瞥了眼落在地上的笔,说:“你影响到我写作业了。”
“花英酱。”
波本闭了闭眼,他抱住怀中柔软的身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种想哭的冲动。
“花英酱啊。”
你爱我好不好。
你爱我好不好!
你爱我好不好啊,花英酱。
他抱着他心爱的女孩却一句都不敢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他的花英酱不会爱他。
“花英酱,我……”
我放你自由这句话他根本就说不出口。
巷子阴影里,尸体血留了一地。不放花英自由的话,就等着她在组织撞的头破血流吗?
“花英酱,你放弃好不好?”
波本说的没头没尾,早川花英不知道为什么却听懂了。
她轻笑,一双眼睛里面有着疯狂的快意,她双臂勾住了波本的脖子,直视那双眼底有着崩溃和祈求的蓝灰色双眸,“我为什么要放弃?”
“波本,一切都是你开启的。是你给了我继续下去的决心。”
“我会死,对吗?我不在意。”
“我的死要是能换你痛苦一生,换你和琴酒分崩离析,换你们组织自此崩坏,那我赚了。”
“我的意志会跟随着……”
会跟随着公安降谷零,在另外一个世界见到真正的公安降谷零。
早川花英没有说下去,但她的眼睛中有着希冀的向往。
这份希冀刺痛了波本的神经,他咬牙,“是谁?那个人是谁?”
早川花英没有说话,她一直盯着这张属于降谷零的脸。
是你啊。
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你。
是本应该是公安的你。
从波本的问话中可以看的出,他应该还没查到她的INS账号。
如果查到了,第一反应肯定会是景光先生,会和她说苏格兰根本不会爱她。
景光先生只是表面的牌,她等着波本自己发现,她本来是可能会爱他的。
是他自己亲手毁了一切。
“你猜啊。你不是很厉害吗?”
早川花英笑的诡异又恶意,没有了清纯和天真,就像拉人下地狱的妖。
波本看着这样如他所愿浸入黑暗的女孩,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他还是喜欢那个阳光下笑着,瞳孔中充满了生机的女孩。
早川花英推开了呆愣住的金发青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纸张和笔。
然而下一秒,她却被拉起按在沙发上。
汹涌仿佛确认什么的吻落下。
早川花英的呼吸被掠夺,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是泰迪吗?随时随地都发情?
衣领被拽开,波本的亲吻越来越像下。
忽然他抬起头,像想起什么一样看了眼大门的方向。
不能在客厅。
虽然说琴酒去围堵FBI了可能不会回来,但万一呢。
他可不想被琴酒旁观。
他把在沙发上懒得拒绝的女孩抱起,回了卧室。
甜腻的叫声被挡在卧室的房门后,一直到月上中天。
“花英酱,你明明在叫我‘零’的。”
波本抱着熟睡的女孩,身体上的满足愈发显得心灵上空茫茫的。
他亲吻了下女孩的额头,起身随便穿了件衬衫,扣子都没扣的出了卧室。
琴酒这时候坐在客厅抽烟,伏特加在一边电脑上敲敲打打,不知道在查什么。
早川花英的笔还有本子散落了一地,这是波本突然抱住女孩不小心带到地上的。
琴酒基本上一看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波本又不分场合的发情,导致人根本没时间收拾。
看着从卧室里出来赤–裸着胸膛的男人,琴酒“哼”了一声。
波本一转头,自然看见散落在地上的笔和本子,他蹲下一样样收好。
看着上面秀气认真的字体,波本的手一顿。
花英酱……也没有像她说的那样一点都不想活。
如果她真的不想活哪还会这么认真的学习呢?
骗子。
诈骗犯小姐。
明明知道花英是骗子,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他怕琴酒杀掉她。
“你打算玩多久?”坐在另一面沙发上的琴酒问。
波本把本子和笔捡起来放到茶几上,转身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身体靠在沙发背,手背搭在额头,赤、裸有着伤疤的胸肌和腹肌放肆的显露在月光下。
长长的一
声叹气,波本说:“一辈子不想放手那种呢。”
说完波本还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句,“琴酒,找个喜欢的女人定下来也挺好的。”
琴酒发出一声嗤笑,“波本,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赶紧找个人定下来,或者换个目标,别老盯着他的花英酱。这想法怎么就脑子有问题了?
波本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反正你别对我的花英出手。”
一旁正在用笔记本电脑接收组织资料的伏特加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小了。
啊啊啊,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要听这种要命的东西。
这样的波本说实话让琴酒非常不舒服。
过去他们一直是搭档,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苏格兰,波本也不至于从行动组退出,转而去情报组专心打钱,不再参与各种杀人的任务。
要不是看他确实给组织打来大量金钱,琴酒都要怀疑波本是不是被苏格兰洗脑的对组织有异心了。
“别忘记你用命救的苏格兰实际上是个警察。”
琴酒一直都觉得波本眼神不好。
第一次眼神不好,是非得追寻那对被主流研究排斥的疯狂科学家。
宫野艾莲娜在组织被称为地狱天使,这个称号足以说明一切。
贝尔摩德那个女人恨死宫野家的人了。
波本算是和贝尔摩德不打不相识,这些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表面上没再管宫野家那两姐妹,和贝尔摩德关系也缓和了不少。现在甚至频频一起合作。
苏格兰是波本第二次眼神不好。
美国训练基地那么多人偏偏就挑中个警察这运气也没谁了。
如果只是挑中警察还好,相处过程中发现异常直接干掉那也不算坏运气,关键是波本对那个苏格兰比亲兄弟还亲。
他还记得有次任务不知道为什么被FBI提前知道(现在想来肯定是黑麦那个卧底干的!),他们任务中被美国警方埋伏。
美国警方可比日本的警方要不管不顾的多。
他们根本不在意活捉不活捉,后面有没有隐藏更深的犯罪分子。
之前有次劫匪抢劫珠宝店,警察直接把劫匪和人质一起打死。
就……挺一言难尽的。
因此,琴酒他们那次逃跑是最危险的一次。
警方的一颗流弹当时直直打向苏格兰,波本那个傻子想也不想的就把人推开,换他自己中弹。
琴酒的目光移向波本半裸的上半身,那次波本运气好,子弹没击中要害,贯穿伤也没伤到骨头。养了一段时间,除了留下了前后两个疤什么事也没有。
这只是波本运气好。
要是运气不好,没准直接死了。
波本要是为了个警察死掉,就真是个笑话了。
“你这次因为个女人不惜反驳我,哼,别又是哪里来的奸细?”
波本:“…………”
琴酒的直觉可以的。
“花英酱的底细我查过了。琴酒,经历过上次苏格兰的事,你以为我还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吗?”
他还真会。
波本一边心里吐槽自己,一边微笑:“花英酱今年才二十岁。日本警校生入学年龄至少22,花英酱不可能是警察派过来的卧底。琴酒你不用神经太过紧张。”
琴酒看着只穿条短裤,上半身随便穿件衬衫连扣子都没扣,一看就刚从女人床上下来的波本,冷哼:“最好是这样。”
琴酒懒得看波本那一身餍足的模样,尤其那个女人最开始还是他看中的目标。
想起这几天那个女孩频频偷看他的模样,琴酒冷哼一声,波本你有本事就把人看好。
否则送上门的点心,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琴酒离开了,波本的目光看向一直闷头处理组织发过来情报的伏特加。
伏特加“啪”的一声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匆匆忙忙的抱着笔记本电脑就往客房走,“我回房间了。”
客厅重回寂静,只有月光顺着落地窗照耀。
波本走到落地窗前,午夜的东京灯光变少了,但有些地方依然灯火通明。
他仰躺在落地窗前的羊毛地毯上,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他和花英酱曾经在这里快乐的做-爱。
这房子买回来后,每一处都有他们一起快乐的痕迹。
他真的好爱花英酱啊。
越来越爱。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见色起意,随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沦陷的越深。
他无法想象没有花英酱的未来。
可是……花英酱内心的未来一定没有他。
“苏格兰,你都混黑了干嘛还那么有道德?不觉得假慈悲吗?”
一次任务结束,回去的路上正好撞见一个在外面偷翻东西的未成年,当时波本的想法是趁着夜色把人解决了,否则等警察问这孩子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把他和苏格兰卖了就不好了。
可惜当时苏格兰抓着他的手,在黑暗的隐藏中,换了一条路。
波本觉得这很有意思,他们方才的任务就是解决一家人。
那家人曾经是组织的成员,现在想背叛,对于背叛者,组织向来是一个都不放过。
他和苏格兰动的手。
明明刚杀过人,却在回去的路上躲一个未成年小孩,有点太黑色幽默了。
当时苏格兰说:“任务是工作,工作之外没必要浪费我的子弹。”
似乎怕他不理解他的意思,苏格兰还补充了一段,“人类和动物的区别是人类知道克制。日常减少不必要的杀戮,可以让我在任务中更专注。”
苏格兰说的冷血,实际后来想一想,那不过是警察的道德罢了。
可惜他当时只觉得苏格兰说的帅呆了。
说实话,苏格兰那三年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
是苏格兰把他从只知道“不杀别人死的就是他”的漩涡中拽了出来。
“波本,你已经很强大了。”
在他生日那天,苏格兰给他做过一碗长寿面。
“你姓降谷名零,听起来也是日本的名字。不介意我用日本的方式给你庆祝下生日吧。”
下巴满是胡茬的青年明明有着粗犷的长相,却意外的温柔。
那天波本用筷子哧溜哧溜把满满的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
吃面的过程中,苏格兰单手托腮,看着他说下了那句话,“波本,你已经很强大了。你不需要任何任务都赶尽杀绝,把场面处理的太过血腥。你的脑子不错,没有想过用别的方式来完成任务试试吗?”
他自那以后就很少动手了。
美国不禁枪,那里的风气本身就比较彪悍,他从来没觉得他过去哪里有问题,直到苏格兰唤起了他10岁以前的记忆。
十岁以前的他,哪怕和其他小孩打架也没想过要把对方打死呢。
“人杀的多了就会麻木,就会失去社会性和同理心。”
苏格兰拉着他去参加各种需要很多人的活动时说,“很多时候无聊和不快乐都是因为你失去了感受生命的能力。”
“所以这就是你任务之外从来不杀人的原因吗?”
年轻时候的波本好奇的问。
苏格兰点头:“没错。”
现在想来苏格兰那些话不过是在骗他,但不得不说,要不是苏格兰,他可能依然处于麻木,无聊的状态。
琴酒或许还有些其他的娱乐,他是闻到香水味都觉得反胃。
如果美国那时候的他遇见花英酱会怎么样呢?
也许他会把她关进看不见任何光亮的地下室,两个人互相折磨着一直到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