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外的雾越来越浓。
夜色已深, 窗外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这时候,突然乍现的红色光影在万籁寂静中就显得特别显眼。
降谷零转过头,只见一条白色带着红光的巨龙盘旋在骸塞。
降谷零:“…………”
“这世界真的奇幻了……”
降谷零忍不住喃喃自语。
“……”
不行!这里距离那个骸塞不够远!
“花英!花英!”
降谷零叫了好多声, 甚至晃了晃昏睡中女孩的身体。
然而,早川花英始终未醒。
特异点, 是由完全矛盾的异能力撞击造成的特殊能量空间。
这种能量空间更接近这个世界, 也就是异能力本源的力量。
方才俄罗斯来的魔人费奥多尔制造的特异点, 不仅仅是将复活了的“涩泽龙彦”恢复成异能力本源的模样(龙),还让横滨进入了一种现世和彼岸交汇的状态。
早川花英在这种状态醒了。
或者说,她的灵魂在这种状态清醒了。
在现世和彼岸交汇的夹缝, 她看见一只握着她的手,守护她的降谷零, 看见远处太宰治假死,看见中原中也在运输飞机上摘下了手套, 在知道太宰治可能“死亡”的情况, 选择发动异能力“污浊”, 让自己陷入不死不休的暴走模式。
人间的“荒神”对战异能力的本源“巨龙”,地面碎裂, 楼宇震动, 战场很快就波及到了他们所在的酒店。
她看见, 降谷零抱着她始终沉睡的身体躲避着恍如地震般坍塌的建筑, 天花板的碎石破裂朝他们砸去。
她看见金发青年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她的身体之上, 被砸的一口血吐在了她的胸口。
早川花英焦急的忍不住伸出了手,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 异能特务科深处, 横滨的基石“书”在飞快的翻动。
*
“花英酱,花英酱。”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早川花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早川爸爸满脸担忧的在轻推她的肩膀。
“是睡着了吗?抱歉,是不是有些无聊了?”
早川花英愣愣的睁着眼,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爸爸!”
哭泣的女孩一头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被扑倒的男人有些手足无措,“哎呀,花英酱,是做噩梦了吗?”
“呜呜呜呜……”
早川花英除了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悲伤。
早川慎太郎手足无措的转过头,“杏子!你快来看看花英酱怎么了!”
早川花英一愣。
她从早川爸爸的怀中抬起头,只见春日的阳光正好,此时恰好一阵轻风吹拂,满树的樱花在轻风的吹拂下,花瓣簌簌散落,形成了漫天的花雨。
花雨之下,是一名身穿淡黄长裙气质温婉,相当漂亮的黑发女性。
和她长的很像。
不,应该说,她和那位女性长的很像。
早川花英瞳孔骤缩,只见那位容貌秀美的女性有些焦急的跑过来,蹲下,摸着她的头:“花英酱,别哭,告诉妈妈怎么了?被虫子咬到了么?”
说着那位女性牵起她的手臂,细细检查。
早川花英愣愣的眨着眼睛:“妈妈?”
“嗯……?”
正在检查她有没有被咬到的女性不怎么在意的嗯了一声。
早川花英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没被咬到,就是……就是做了个噩梦。”
她从那位气质温婉秀美的女性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十二岁时候的自己。
因为早川花英突然的哭泣,这对年轻的夫妇还是决定中断春游回家。
回到早川家,一楼早川奶奶一边看店一边打着毛衣,见到他们回来,忍不住絮絮叨叨,“哎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都说了,我年纪大了,与其腿脚不好的去外面颤悠,还不如坐在家里。不用担心我。”
“妈,别那么说,您还年轻着呢。是花英酱,好像做噩梦了,我们就带她回来了。”
“哎呀,那要不要去神社拜一拜,都说樱花树下是有灵的。”
早川慎太郎和早川杏子对视一眼,对于自家亲妈的迷信,他们早就习惯了,“好,一会儿我们就带花英酱去拜一拜。”
早川花英回到早川家,熟悉的装潢中有许多不熟悉的东西。
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她拿起电视柜上的全家福,看着家里各种温馨的摆设,总觉得好突兀。
“花英酱!”
不怎么熟悉的叫声,早川花英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全家福扣下,她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杏子妈妈”的身上。
好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家里不应该有妈妈。
早川花英眨了眨眼,忽然有点绝望,完了,她不会是有恋父情结的变态吧?!
杏子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性。
长的漂亮,哪怕在阳台上晾衣服都仿佛一种风景。
十二岁的早川花英双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阳台上的杏子妈妈。
弯身从放在地上的盆里拿起衣服的时候,额角的黑色碎发散落,在微风中就像一朵雏菊,洁白又欣欣向荣。
好漂亮。
好温柔。
早川花英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头发很松垮的梳着侧马尾放在肩膀前好像被叫做“危险的发型”来着。
因为在动画里梳着这种发型的妻子好像最后都会领便当。
早川花英的脑子不由得卡壳。
她猛的摇了摇头,她怎么能这么想!!!
该死,她没有恋父情结啊啊啊啊啊!
“花英酱!”
从阳台晾好衣服的杏子一进屋就见到脑袋摇成拨浪鼓的女儿,她没好气的把手放在女儿的头上,阻止她继续摇,“你啊,摇的那么快,小心头晕。”
早川花英闻着属于妈妈温柔的味道忍不住靠过去抱住杏子妈妈的腰,“妈妈。”
软乎乎的妈妈。
早川杏子失笑,“多大了,还撒娇。”
嘤嘤嘤。
早川花英也觉得好奇怪。
她觉得她应该很成熟,但她抱着杏子妈妈软软的身体抱的更紧了。
早川杏子倒是误会了:“花英酱,撒娇也不行哦。”
早川花英:“……?”
她跪在沙发边上,环抱着杏子妈妈柔软的腰肢,仰头看着把手掌放在她头顶的女性。
“你爸爸不会允许你找中也去玩的。”
早川花英:“…………???”
说着杏子妈妈有些担忧的坐下,“最近那孩子率领的‘羊’在擂钵街名声越来越响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的花英酱还是个孩子呢,不要早恋哦。”
早川花英:“???”
“那孩子……非常适合横滨这个城市呢。”
早川杏子想起她见过几次的,小小的年纪,却非常狂气的少年。
那是属于
黑手党里世界的少年,和他们这种生活在表世界和平的家庭本不该有交集。
“中也?”
早川花英恍惚了一下,对哦,这里是文野的世界,她在十岁时和十二岁的中也相识,他们现在已经是相识两年的好朋友了。
每到学校放假的休息日,她都要去擂钵街找中也玩。
今天是因为早川爸爸说要去春游赏樱。
没办法,她只好放了中也鸽子,和家人一起赏樱去了。
对了,她其实有想折一枝樱花到时候送给中也,结果她忘记了。
早川花英恨不得狠狠锤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就忘记了呢。
她忍不住又把目光放在杏子妈妈身上。
“妈妈,我是你们的女儿吗?”
早川杏子一愣,不明白花英怎么跳跃的问出这个问题。
但……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吗?思想特别跳跃,想一出问一出。
“花英酱当然是我们的女儿。”
早川杏子拍了拍环住她腰的女儿细小的手臂,“我们去镜子那边。”
一大一小两个长的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母女来到壁镜跟前,早川杏子把手臂搭在女儿的肩膀,和女孩脸颊贴着脸颊,示意早川花英看镜子,“我们长的那么像,你怎么可能不是我们的女儿。”
“怎么,就因为不让你和中也玩,都开始怀疑不是我们的女儿了?你爸爸要是听到这个,绝对会吃醋的。”
而且,会更加讨厌那个擂钵街的小子,他们女儿才十二岁诶,就被拐跑了。
虽然那个小子确实长的不错。
早川杏子犹豫了一下,小孩子的喜欢其实不应该当回事,但……那个孩子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
早川花英愣愣的盯着镜子。
她发现,她和杏子妈妈长的真的很像,像到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们是亲母女。
早川花英困惑的皱起眉,她为什么会有一种,她其实是被收养的念头。
好奇怪。
“好啦,花英酱,小小年纪别那么愁眉苦脸了,一会儿下午我们去神社,你可以给中也求个平安符哦,我们偷偷的,不告诉爸爸。”
早川花英转过头,只见气质温婉又漂亮的杏子妈妈狡黠的伸出小手指,示意她拉勾,表示她绝对会遵守承诺。
早川花英迷迷糊糊的和杏子妈妈拉过勾后,就见杏子妈妈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拎着刚刚装满洗干净衣服的空盆回到洗衣间。
在沙发上发呆了几秒,她飞快的跑到电视柜下方放相册的地方。
抽出相册,迫不及待的打开翻阅,这个并不算大的相册里详细的记录着她的成长。
从一开始看不出模样的婴儿时期,再到蹒跚学流着口水的小不点,再到被早川爸爸故意拍的门牙豁了个口的女童。
她是……早川爸爸和杏子妈妈的女儿。
早川花英自从醒来后一直模糊混乱的记忆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隐约让她特别悲伤,始终想不起来的记忆全部消失,涌上来的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记忆。
嗯,她过去生活在种花家,是个爱看动画的二次元死宅。
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时间有一大半都是在医院度过。
在她还未成年的时候,疾病终于吞噬了她那具孱弱的身体,幸运的是,就像所有二次元轻改动画一样,她转生到了异世界!
还是拥有文豪野犬的异世界。
可能是她忘记喝了孟婆汤吧。
额……日本也有孟婆汤吗?
总之,她确实是在这个世界被生出来,从一个婴儿长大到现在。
果然是做噩梦的缘故吧。
早川花英皱了皱鼻子,许多人晚上做了一晚上梦,第二天醒来就全忘光光了,她应该也是这种情况。
不过,她可能严重点,梦都影响到她的记忆了。
该死,她刚刚浑浑噩噩的不会是生病了吧?!上辈子几乎大半时间都在医院度过的早川花英从沙发上跳下去,腿脚灵敏的跑到洗衣间,“妈妈,别去神社了,我们去医院做身体检查吧!”
最终,早川花英不止去了医院,也去了神社。
从横滨市中心医院出来,杏子妈妈拿着体检单放在早川花英的面前,“你瞧,指标都正常哦。花英,你很健康。”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有疾病妄想症。
身体一不舒服就觉得自己要死了,非去医院检查不可……嘛,没关系,反正他们又不是负担不起体检费用的家庭,让女儿安枕无忧最重要。
降谷零是在一堆尸体中醒来的。
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这具身体不是他熟悉的自己的身体。
肌肉力量太弱了,这人应该有长期抽烟的习惯,粗糙的指关节满是尼古丁的焦油。
他晃晃悠悠从尸体堆里起来,把闻声赶来的港口黑手党们吓了一跳。
“小林,你没死?”
哦,原来他叫小林。
降谷零在一片懵逼中本能的演了起来,他晃了晃头,用手摸了一下,满手都是血,“我好像被砸的脑震荡,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这具身体是脑部受了致命伤,不过因为他在这个身体中醒来,就又活了。
降谷零没在碰脑袋上的伤口,他用手背抹了下脸颊上沾的血,“我好像得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啊,去森医生那里包扎下就可以了。”
“森医生?”
降谷零内心一动,这个森医生不会是指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吧,据说他成为首领之前就是一名医生。
降谷零被这些人领去了位于擂钵街的地下诊所。
一群人絮絮叨叨,“首领最近真是疯了。他的命令简直就是在让我们送死。”
“老首领是病糊涂了……”
这些底层的港口黑手党们心照不宣的交换着视线,所有人都在祈祷那个快病死的老头赶快死,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森鸥外用纱布包扎着降谷零的脑袋。
“哎呀,这位港口黑手党的大人,您能活下来真是让人意外呢。”
这种伤口大出血,正常来说早就昏死过去了吧。
降谷零含糊的说:“我脑袋可能特别硬。”
送他过来的港口黑手党同事哈哈哈大笑,“小林,你脑袋确实够硬。”
森鸥外见这群港口黑手党的底层人员聊的放松,他试探的问:“你们首领既然病了,没请医生吗?”
“请啦,都被老首领砍了,现在已经没有医生敢给他治病了。”
森鸥外:“……不知道鄙人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送降谷零过来的港口黑手党们一愣,脱口而出:“森医生,你要是死了,我们就没地方治伤了啊。”
森鸥外:“……”
最终,森鸥外还是说服了这群港口黑手党的底层人员。
“我们会和黑蜥蜴的大人说的。”
这位底层人员看着森鸥外的目光满脸不忍,“森医生,你好好想想啊。”
胡子拉碴的森鸥外苦笑:“没办法,我已经没钱了,再不接个有钱人的活,我就要没饭吃了。”
降谷零跟着这群人回到港口黑手党的大楼,也是在交谈中,他才知道,现在的时间线居然是八年前。
八年前,现在的他应该
是还在大学念书,还没有报考警察学校。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还不是森鸥外。
“……”
按时间线来算……降谷零看着送他去地下诊所的港口黑手党底层同事正在卑躬屈膝的和黑蜥蜴的队长广津柳浪汇报,说擂钵街的黑医想要成为首领的医生。
那位森医生要来港口黑手党了,这么说港口黑手党的换代很快就要发生了吗?
事实上,首领的换代并没有那么快。
森鸥外不可能刚上任就把老首领给干掉,那样整个港口黑手党没人会承认他这个首领继承人的。
所以,森鸥外开启了刷老首领的信任度之旅,力求让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习惯他成为老首领的口舌代言人。
不过,这都是差不多半年多后的事了。
时间回到现在,对了,把他从死人堆里带回来的港口黑手党同事叫岩濑,是游击队中的一名底层成员。
“最近老首领疯了,他让我们把街上红色头发的孩子杀光……小林你运气不太好,遇见了红发双枪杀手。”
“红发双枪杀手?”
他不是枪伤吧?真枪伤也许就见上帝了,根本不可能借着这具身体醒来吧。
虽然降谷零现在还一头雾水,但该有的直觉还是有的。
“一个叫织田作之助的少年。”
“他最近在地下黑市很有名的,好像金盆洗手了,啧,小小年纪就金盆洗手,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刀头舔血呢。”
港口黑手党的待遇不错,五栋大楼不是白建的,至少员工宿舍不用担心。
降谷零和岩濑一起住的是个四人间。
“唉!”岩濑看着另外两个空床叹气,“我还以为以后这间宿舍里只剩我一个了呢。”
降谷零:“……”
嗯,这间宿舍里另外两个港口黑手党游击队的成员在和其他组织火拼的时候死了,房间里的东西还没收走。
“他们两个都是孤儿,也没有家人,东西你要是不嫌弃,咱们两个就分了吧。”
降谷零没有拒绝。
他要是拒绝就很奇怪。
经过了大概差不多一天的时间,降谷零总算摸清楚了他自己的情况。
他这个身体叫小林纪夫,二十二岁,算是大战遗孤,他父母在几年前异能力者大战中丧命,当时只有十几岁的小林因为父母双亡,走投无路之下加入了港口黑手党,成为了游击队的一名底层人员。
他们这种底层人员每天的任务就是炮灰,跟着上司去和其他黑手党抢地盘,火拼,他加入港口黑手党已经六年,能一直活着算命大。不过,可能正因为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这位小林纪夫存款少的可怜。(工资全部用来及时行乐了)
而且因为没什么能力,也就没升职到十人长之类的。
降谷零弄清楚自己情况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决定去早川家附近看看。
他不知道为什么睁开眼就变成了小林纪夫,但是……既然这里时间线是八年前,那他应该可以见到早川花英。
那个早川爸爸还在的,十二岁的早川花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