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室透把饭菜端到餐桌上时, 抬头见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搞笑节目, 无声无息,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

  “……”

  安室透看了看早川, 又看了眼电视上播的节目。

  是搞笑节目没错啊。

  这难道也是能看哭的吗……

  他将饭菜碗筷放下, 拿起桌子上的抽纸巾, 走过去,想了想,蹲下。

  他蹲在早川的面前, 将纸巾递了过去。

  “怎么哭了?”

  早川花英抢过纸巾,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呆愣愣的看着眼前如此熟悉的面容, 有些崩溃:“你为什么不是降谷零啊。”

  如果是降谷零绝对不会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安室透瞬间就被这过于沉重,满载着浓浓情感依赖的质问定在了原地。

  女孩的眼泪, 一滴滴, 就像重重的石头砸在他的良心上。

  他张了张嘴, 这一瞬间,他甚至不敢说, 他就是降谷零。

  “降谷零是谁?”

  安室透声音艰涩的问。

  早川花英的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眶溢出, 晶莹的水珠像一颗颗清晨的露水, 沿着脸颊, 最后流到小巧的下巴。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砸出水花。

  安室透忽然伸出手, 接住了那一滴滴泪水。

  温热的泪水滴在手心, 却如火一样灼烧着他的掌心。

  安室透从地上起身, 坐在女孩的身边,分外强硬的将女孩拉进怀里。

  他将早川的脸庞摁在胸口, 泪水的湿润感很快就透过衬衫浸入到皮肤。

  安室透闭了闭眼,声音沙哑,“不管那是谁,都不值得早川你这样为他伤心。”

  早川花英这次没有挣扎。

  她闭着眼,仿佛丧失了全部的气力,她紧紧攥着安室透胸前的衬衫,眼泪真的是止不住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力,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她真的好喜欢降谷零啊。

  但是,

  这个世界只有黑波本。

  为什么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的认识到,她是那么的喜欢降谷零。

  她对他的孤独感同身受。

  而她真的不坚强。

  她好想爸爸,好想回家,好想这该死的一切都结束啊。

  人啊,为什么要长大呢。

  如果,一直还是小时候会不会更轻松?

  安室透怀抱着早川花英,一只手放在后脑,一只手拍在后背轻轻安抚。

  “别哭。”

  安室透低头亲吻了一下女孩的头顶,声音暗哑,“他不值得的。”

  早川心目中的降谷零,不会是他。

  早川爱的人,也不会是他。

  安室透这时候有种作茧自缚的挫败感。

  “不,他值得。”

  早川花英声音闷闷的在安室透的怀里说。

  “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很好的人。”

  “有多好?”

  “比你好,好一万倍的那种好。”

  过于孩子气的形容,让安室透忍不住又亲吻了一下女孩的头顶。

  然而早川花英因为姿势的原因,只觉得头顶有什么碰触了两下,还以为是安室透放在她后脑的手指。

  “那……早川很喜欢他?”

  “嗯,非常喜欢,这辈子都不会有那么喜欢的人了。”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早川见过他吗?”

  “……见过。”

  “真的吗?是真人的那种,不是偶像那种。”

  “……”

  察觉到胸口的女孩不吭声了,安室透叹了一口气,果然啊。

  早川喜欢的是一个幻影。

  正因为那是幻影,才在她心中越来越完美。

  就像九天之上的明月,看的见,摸不着。

  永远明亮,永远虚幻。

  “他是我的精神支柱。”

  早川花英声音闷闷的说。

  “他很好的。聪明,正义,善良,永远意气风发,不放弃。他好厉害,什么都会,他是那种,遇到问题会直接解决最终问题的人。”

  安室透轻拍早川花英的后背,说:“听起来是个很可怕的人啊。”

  “哪里有可怕。”

  早川花英想坐起身辩驳,却因为后脑处的手掌无法起身。

  她只能继续靠在波本的胸口,止不住的眼泪却因为聊天终于不再掉了。

  “怎么不可怕呢?忽略过程中的任何障碍,只为达成最终目标,意志坚定,这难道不可怕吗?”

  早川花英:“……”

  “才不是。意志坚定哪里可怕了!如果让你误解了,那一定是我形容错了!他才不可怕!”

  “好好好!”

  安室透有些纵容的笑了声,“那能讲讲吗?”

  早川花英:“……”

  不知道为什么,早川花英现在确实很有倾诉欲。

  或许是压力太大,终于绷不住眼泪掉下来的缘故,她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

  “他很擅长做蛋糕。”

  “嗯。”

  “有次他做的蛋糕明明放在冰箱里保鲜,第二天早上却发现蛋糕上的奶油化掉了。”

  安室透:“……”

  怎么有点即视感。

  “有人的选择是找出

  蛋糕化掉的原因,而他是选择开发出不怕融化的蛋糕。”

  “我觉得这样很好,一劳永逸永远解决了蛋糕化掉的难题。否则,这次是因为电水壶,下次要是停电呢,下下次是冰箱坏了呢。生活中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开发出新款蛋糕后,这样就有两种口味的蛋糕啦。”

  安室透:“……”

  果然,这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很确定,这件事早川不知道。

  所以,又是“预言”吗?

  “预言”里的降谷零?

  如果做这件事的不是他……说实话,安室透真的有觉得,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呢。

  “……”

  这算不算自己骂自己?

  安室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感受到怀里的女孩没再哭了,他问:“吃饭吗?”

  早川花英:“……要。”

  安室透笑了一下,他松开怀里的女孩,“早川,那就洗脸,吃饭。洗手间在左边。”

  安室透很自然的起身,回到厨房那边,收拾厨房的残局和卫生。

  早川花英有些乖的走到洗手间,她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眼眶仍然有些红的女孩。

  不得不说,哭出来她真的好多了。

  至少看见波本没那么紧张了。

  刚刚她真的,太紧绷了。

  紧绷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降谷零,她就想哭的程度。

  这个世界没有降谷零。

  早川花英又弯腰洗了把脸。

  水龙头冰冷的凉水刺激着脸上的皮肤。

  起身,把手上的水甩干净。早川花英抽出一张纸巾擦干脸上水分,恢复平常那个冷静的表情。

  她拍了拍脸。

  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她没太多的时间崩溃,和调整自己的心态。

  回到餐桌,安室透已经摆好了碗筷。

  很平常的家常饭,但一看着就色香味俱全。

  早川花英夹了一口,果然美味。

  波本的手艺真的是,不论吃几次都觉得好吃,甚至还想吃。

  安室透很平常的开始和早川花英聊家常。

  “早川有没有追过星?”

  “……没有。”

  说起来,娱乐圈的明星还没有中也和太宰治帅,她青春期是见这两张帅脸长大的,对明星的颜值免疫。

  “早川没有觉得你对那位降谷零的喜欢更像是对一个偶像的喜欢?”

  “……”

  “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憧憬是距离喜欢最遥远的距离。早川有没有想过,你憧憬的也只是你的想象?”

  抱歉,早川。

  这里没有你憧憬的“降谷零”。

  “也许,你根本就不了解你以为的‘降谷零’呢?早川,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早川花英的筷子一顿。

  她缓慢的夹着饭粒,就像一粒一粒在数。

  波本说的确实没错。

  她非常喜欢降谷零,就是因为憧憬他,他给了她独自生活追求真相路上无限的勇气。

  但……动画纸片人不就是这样吗?

  出场就固定在那里了。

  他永远是那样闪闪发光,她在纸片外,对他的孤独感同身受。

  女孩默默的吃着饭,没有说话。

  安室透忽然心变得分外柔软。

  早川啊,还真是个小姑娘啊。

  他甚至都有点嫉妒那个“降谷零”了,能被早川如此的依赖,信任,如同精神支柱般的存在。

  想想自己做过的人渣事。

  安室透:“……”

  好吧,他好像可以埋了:)

  “我可能之前没有讲清楚,给早川你很大的压力。”

  安室透想了想,决定还是解释下自己的想法还有行为,“我叫你过来,不是想对你做什么。就像我说的。我需要给琴酒一个错觉,就是哪怕他在汽车启动前看到两个身影,也不要让他把这种身影怀疑到我们身上。”

  “手榴弹的杀伤力可不小。我们要完完整整看不出伤的出现在他面前。”

  早川花英的目光移到安室透身上的擦伤上。

  安室透也低头看了下。

  手臂衬衫因为做饭被他折了起来,之前被飞石,水泥地,还有爆炸余波波及到的手臂上遍是擦伤。

  “我也许可以用一些小技巧。”

  或许他可以和贝尔摩德要一些易容的工具。

  “那为什么一定需要我在这里。”

  早川花英嘟囔了一句。

  不是她忘恩负义,对波本的救命之恩转瞬就忘,而是……怎么说呢,她少女时从来不惧和中也,甚至和那位水鬼模样的太宰治独处。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给过她危机感。

  那种异性带来的压迫和危机感。

  所以说,她和中也,甚至太宰治,真的是友谊更多一点。

  “……”

  不,她和太宰治没有友谊。

  请让他的灵魂自由的飞翔吧。

  “因为,我需要福山兄妹作为见证人。”安室透说。

  “见证什么?”早川花英问。

  安室透放下筷子。

  他双手十指交叉,笑眯眯的撑在下巴。

  “见证你昨夜睡在我这里。”

  早川花英:“……”

  “所以,爆炸里的人绝对不会是你我。”

  安室透非常冷静的进行整个事件的收尾。

  two对黑衣组织是有一种天真在里面的。

  这种天真甚至不是two独有的,很多警视厅的警察也有。

  如果和他们说,有恐怖组织在东京闹市用手榴弹驱车逃跑,他们都会惊诧,他们又不是黑|-|帮遍地的墨西哥,这怎么可能?(嗯,经常发生爆炸的米花町警署或许会相信)

  但事实上,黑衣组织就是这么嚣张,甚至百无禁忌。否则,他们怎么会放任琴酒扫射东京塔,并且毫无惩罚之意。

  从two追上去,安室透就知道,琴酒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杯户大桥口,加特林一梭子,120多颗子弹狂风暴雨的射向two躲藏的汽车。

  哪怕琴酒两枪把玩具熊从垃圾桶上射下去,他也依旧认为,那边有个隐形存在的人。

  琴酒从不放弃任何可能性,所以他扔了一枚手榴弹。

  如果他是琴酒,他一定会亲眼看看,那个地方到底有没有人。

  所以,尽管保时捷356A离开的很快,手榴弹落地爆炸的也很快。

  但他还是不敢保证,琴酒有没有在那一瞬间看见两个人。

  “早川,你这身衣服不能要了。”安室透说。

  早川花英:“……你这里没有我的衣服。”

  安室透:“……”

  好吧,他自己的衣服都是万能下属风见准备的。

  啊,对了,上次去长野,他有拜托风见买适合早川尺码的衣服。

  “没关系,我会让人去买。”

  早川花英:“……那还真谢谢你。”

  “有没有心情好一些,早川?”安室透问。

  不得不说,什么都讲开了,早川花英确实没那么紧张了。

  波本……让她有些改观。

  刚刚循循善诱,引导她的样子甚至有几分早川爸爸的影子。

  如果早川爸爸还在,一定会像波本一样,一针见血的指出,她喜欢的不过只是憧憬的幻影罢了。

  安室透微微一笑,“那我这就让我的部下去买衣服。不过,可能明天早上才会送过来。早川你今晚……”

  安室透停顿一下,“要不要用我的衬衫凑合一下?”

  早川花英:“……”

  不,她错了。

  波本就是个变态!

  眼见早川花英又用看人渣的眼神看他,安室透摸了摸鼻子,不至于吧。

  他真的只是好意。

  吃完饭,安静的收拾碗筷。

  在哗哗的流水声中,早川花英盯着这间公寓,像在研究什么怪物的巢穴。

  “安室先生,您这里,只有一间房间吧?

  ”

  早川花英尽量声音平稳的询问。

  安室透头也没抬,“不用担心哦,早川,我睡客厅。”

  早川花英抬眸:“你就不怕我翻看你房间的机密吗?”

  安室透笑:“不要小瞧我啊,早川。我要是轻易被你抓到把柄了,那还是组织第一的情报专家吗?”

  “哼哼,那就等着瞧吧。”

  早川花英瞥了眼安室透手臂上的伤痕,移开目光。

  不管怎么说,波本确实救了她。

  “那我先洗澡?”

  看着早川花英吃完饭后,一直僵硬的坐在沙发看电视,安室透收拾完厨房后,态度非常自然随意的问。

  早川花英:“……”

  救命,她今天不洗行不行?

  一天不洗也没关系的吧!

  但是不洗澡去睡别人的床铺是不是不太好?

  “我睡沙发吧。”早川花英僵硬的说。

  “不,早川去睡床。卧室门有锁,也许那个可以给你更多的安全感。”

  早川花英:“……”

  不得不说,卧室可以锁门这件事 确实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不,我先洗。”

  早川花英说。

  安室透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都可以。”

  说着他回卧室衣柜找出一件衬衫:“或许,你可以用这个当睡衣?”

  早川花英盯着安室透手里的衬衫,总觉得那不像衬衫,更像什么情趣睡衣。

  救命,她不想穿。

  但她又不能穿着现在被爆炸余波波及到,有细微处被砂石磨破的长袖衬衫裙吧。

  “不用担心,你瞧,吊牌都还没拆,全新的。”

  再次不得不说,有吊牌这件事确实让早川花英放松了些。

  安室透非常贴心的提供了全新的牙刷和毛巾。

  早川花英洗完澡后,穿着巨大的白色衬衫,像个受惊的兔子迅速跑进卧室并“咔哒”一声反锁了门。

  安室透摸了摸鼻子。

  糟糕,刚刚惊鸿一瞥的景象好像忘不掉了。

  女孩的头发湿淋淋的,雪白的大腿在衬衫下方,修长又漂亮。上方是属于他的衬衫,这件事本来就足够让人充满遐想了。

  当安室透拿着换洗的衣物走进热气腾腾,还余有残存水气和香味的浴室时,只有一串“……”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他却仿佛感受到女孩残存在这里的温度。

  像兔子一样蹦回卧室的早川花英同样心脏跳的不行。

  她相当羞耻的捏了捏身上衬衫的领口。

  该死,她就说,这玩意与其说是衬衫,更像情趣睡衣。

  (衬衫:这是污蔑!)

  安室透的卧室同样透着清冷和孤独的味道。

  一张床简简单单的放在墙角。

  然后就是衣柜,书桌。

  书桌上的电脑没有开机。

  早川花英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移开目光。

  以她对波本的了解,这电脑里绝对不会残留着有用的消息。

  一分钟后,电脑启动,各个硬盘,浏览记录干干净净。

  她就说嘛。

  早川面无表情的关闭电脑。

  至于书桌上方书架上的书都是一些常见的工具书,各种领域都有,涉猎之广让她咂舌。

  让早川花英有些意外的是,除了几本非工具书的侦探小说外,居然还有一本外文诗集……还是关于爱情的。

  早川花英在卧室内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能说,毫不意外吗?

  早川花英慢吞吞的爬上床铺,当她掀开被子爬进去后,盯着天花板的瞬间,一个昏暗的画面从她脑子中闪过。

  裸睡的降谷零手臂搭在额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早川花英知道,他一定又在难过,因为再也没有人来敲他的房门。

  但现在,早川花英脑子里只存在两个大字!!

  裸睡!!!

  救命!波本没有裸睡的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