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挪尔里希按时敲开了顾缇雅办公室的门，门自动打开，挪尔里希心想有魔法还真是方便。
她一进去就听见顾缇雅问她：“为什么没有易容？”
挪尔里希刚摘下口罩，她闻言一愣，抬眼看见顾缇雅坐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高跟鞋摇摇晃晃，挪尔里希小声说：“可是唐今雨今天没有过来。”
顾缇雅皱眉，她的手指点在桌面，一下一下点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开口挪尔里希也不敢讲话，那么挺拔的一个人就站在那，有点局促不安，半天了她才小声说：“拉缇雅……？”
顾缇雅把手指放在嘴前纠正她：“叫我顾缇雅。既然这是一个新的世界，就不要再用旧名字称呼我。况且我不像你重生为了一个既定存在的人物，我就是我。”
这话让挪尔里希想起她昨天就有的一个疑惑：“对哦，你说你作为十七岁的顾缇雅凭空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你当时就不觉得奇怪吗？”
没有十七岁前的记忆，也没有和这个世界有关的任何信息，顾缇雅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顾缇雅看了眼挪尔里希，她在考虑要不要和盘托出。
罢了，反正要她过来也是为了交代这些事，好交换情报。
顾缇雅决定了，于是她说：“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就和你说过，我好像是自然而然拥有的这一切，也不记得自己都是怎么办到的。我甚至也不觉得奇怪，直到你问我那些问题，指出了一件事。”
“动机。”
顾缇雅的手臂搭在桌面，她托腮看着挪尔里希，淡淡说。
“我发觉我缺少关键的动机，我记得我做过的事，但我不记得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比如说雇用唐今雨——我想不起来我到底是为什么要雇她，对当时的我来说明明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我搞不懂，小挪。回首过去，我好像生活在一片大雾之中。”
挪尔里希垂肩：“这么说，给我纹身的人真的不一定是你。”
如果顾缇雅说的是真话，那她和自己的处境其实也差不多，挪尔里希嘟囔说：“看来咱俩都没有多少线索。”
“怎么会？我觉得你现在比我知道得多啊。”
顾缇雅颇有兴趣地探身，挪尔里希被她盯住那一刻猛地想起自己胸口上的纹身，她眼神游移，脑海里却总是会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顾缇雅误会了她的表现，以为她想要隐瞒，于是就哼了声说：“你和庄幼怡在咖啡厅里的聊天，我都听见了，没必要瞒着我。还有你去江菲菲公寓里的时候……你现在应该知道，在你之前进她公寓调查的人是谁了吧。”
她话里有话，挪尔里希愣住，紧接着她恍然大悟：“啊，那只黑猫！对哦——”
“别装。”顾缇雅声音冷下来。
“好吧……我是猜到那只黑猫可能和你有关，但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挪尔里希挠挠脸：“不过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江菲菲啊。”
她是通过司徒以冬的记忆和那张房产证才锁定的江菲菲，而且在她公寓里，看见江菲菲长相的那一刻她终于能够把她和坏女人重叠在一起，但对顾缇雅而言完全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顾缇雅便说：“挪尔里希，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蠢货。”
恢复一半记忆的顾缇雅好像总是管自己叫挪尔里希，挪尔里希每次听见都有点发怵，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而且她还恢复了以前的口癖，说起来挪尔里希本来从不会说脏话的，蠢货这个骂人的词也是她从拉缇雅那里学来的。
有一点怀念。
挪尔里希忍不住这么想。
“在你出现时我就已经派人彻底调查了你的背景，毕竟你的信息素……确实很惊人。而且你的表现和传闻不符，我认为我需要重点关注你。那个时候我便通过你的行踪得知了司徒以冬那栋完全复制了林莺家的别墅，那房子的信息我可以在网上查到，所以就这么知道了江菲菲这个人。”
网上！
挪尔里希露出懊恼的表情，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网络这个便利的工具，看来她还是不够现代化。
“而且那房子的古怪……你应该比我清楚。我没想到司徒以冬和林莺之间比我想得要更加复杂，所以又作了些调查……嗯，调查结果先不提，也许没什么意义。我好奇的是江菲菲在这里扮演的角色，你应该知道。我猜你拥有司徒以冬的一部分记忆，所以才能知道许多我无法得知的事。”
挪尔里希听得很认真，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蹲在办公桌前扒着桌沿看向顾缇雅，她接着顾缇雅的话说：“——我是知道啊。可是，你能给我什么？”
顾缇雅没想到挪尔里希会说出这话，这人嘴角扬起还显得有点得意，好像是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一次反击，掌握了主动权，顾缇雅默默看了她一会，终于开口说：“……钥匙。”
“嗯？”
挪尔里希困惑，顾缇雅就慢慢说：“我在那个古宅里恢复记忆后感觉到了一点淡淡的魔力，这很奇怪，因为我没有任何有关它的记忆，而我确信那地方只有我和你去过。又是埋在雾中的线索。”
“所以我让你留在车里，自己一个人去寻找那魔力的来源，循着甜甜的气息来到了一个浴室……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世界的魔力其实就是信息素？”
挪尔里希闻言吃了一惊，她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对信息素的猜测了，它居然是正确的？
“本质上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它们起的作用是一样的，可以说是异曲同工的一种力量，所以我才能在这个世界使用魔法。”
顾缇雅耸肩，挪尔里希就说：“那、那我岂不是也能用魔法？”
“恕我直言，索尔纳的挪尔里希向来是个魔法笨蛋，请问是我的记忆出错了吗？”
顾缇雅歪头问，挪尔里希脸一下子就红了：“没错是没错啦……”
“不过你的魔力确实很强大，所以才能成为这个世界的顶级alpha，甚至……甚至还能够轻易挑起我的信息素。”
顾缇雅幽幽地说，挪尔里希愣了下：“难道不是因为司徒以冬本人就是顶级alpha吗？”
“你在说什么，谁跟你说司徒以冬是顶级alpha了？”
顾缇雅皱眉：“也许在一般人眼里她确实是顶级，但这个标准因人而异。在我看来她根本没办法和你现在相提并论。”
“小挪，真正顶级的是你，而不是她。”
挪尔里希有些震惊，顾缇雅没有管她而是继续说：
“而且我之所以能使用魔法是因为我就是我……你是意识穿越，而我是身体。”
“这个世界除了我以外应该没人能把信息素当作魔力使用，你偶尔能触发，恐怕也是因为你的意识来自于我们那个世界的原因。”
顾缇雅静静说出自己的推断，挪尔里希想了想，她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你有没有办法把我的身体——”
“——不行。不可能。办不到。”
顾缇雅斩钉截铁拒绝，她抱臂：“如果我记得你也许还有可能，可我根本就不记得你，怎么，你很想念你那张脸？”
“倒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司徒以冬的脸和我的差不多，只是发色瞳色不一样……不过她用这个身体做的好多事情都不是我干的，我、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挪尔里希说着又有点脸红，听到她这话，顾缇雅沉吟片刻，甚至还有些意外，她原以为挪尔里希只有意识穿越过来，所以才成为了一个早就存在的人物。
而挪尔里希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皱眉，过了会抬眼徐徐说：“……顾缇雅，你怎么知道我是意识穿越呢？”
她想借助这个点反问顾缇雅，但顾缇雅却语气轻松：“这就涉及到我在那宅子里找到的东西了。”
她抬手，变出了一把钥匙：“我在那找到了这个。这几天我一边调查一边寻找这把钥匙的来历，最后让我找到了。”
顾缇雅指了指挪尔里希背后的书架：“最上面一排，最左边那本书，拿出来看看。”
挪尔里希一开始还以为顾缇雅在戏弄自己，但这人又微微侧头，示意她去看看，挪尔里希这才迈开步子来到书架前，身后传来顾缇雅的身影：“钥匙上附着的魔力是我的，所以我相信你，也因为这个证据代表我确实失去了一些记忆，而且还是我作为顾缇雅的时候，也就是说，雾的来源是我自己。”
挪尔里希抬起头，她个子高，所以抬手能够到最上面一排的书，当她的眼神来到最左侧时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古怪，她又开始怀疑顾缇雅是在捉弄她了。
与此同时顾缇雅继续说：“我花了好几天才找到认识这种钥匙的人，这是某个大型库房里使用的钥匙，而我‘恰好’还投资了那家托管公司。我去了，用这把钥匙打开一个房间，里面只放着这一本书。”
挪尔里希默默开口：“……顾缇雅，你真的没有在和我开玩笑吗？”
她取下那本书，书是三四百页的厚度，三十二开本，封面上的标题十分扎眼，那上面写着：《真假千金之Beta她逆袭了》。
挪尔里希：“……”
她扭头，看见顾缇雅也沉默：“……”
两人相望无言，挪尔里希意识到顾缇雅的心情恐怕和自己是一样的。
“……小挪，我知道这件事可能很难让你接受。”
顾缇雅终于开口，她叹口气，轻轻说：
“可这本书就是我们此刻身处的这个世界。”
挪尔里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心想如果这真的是个玩笑，那顾缇雅可真是开了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玩笑。
恶作剧也不该这个时候做吧！
她心里这么喊，可顾缇雅仍然绷着脸，她向后靠去，颇为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抬手说：“翻开看看。”
除了照她的话做也没别的办法了，挪尔里希低下头，手里这本甚至稍显廉价的小说就是她们这个世界？开什么玩笑啊！这是能在一个普通早晨的某间寻常办公室里知道的事吗？这种惊天大新闻出现的场所难道不应该更隆重点？
挪尔里希已经满脑子胡言乱语了。
“我建议你把它看完，嗯，你可以坐在那边沙发上慢慢看，我先处理工作。”
挪尔里希一头扎进书里的世界，已经渐渐听不见顾缇雅的声音了。
。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顾缇雅的办公室仍然点着灯，桌上摆满了吃完的外卖，不知道是谁还点了酒，只见顾缇雅站在落地窗前，她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最后还是把百叶窗拉上了。
“……我看完了。”
挪尔里希“啪”的合上了那本书，她揉揉酸涩的眼睛站了起来，然后拿起一旁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今天她喝的酒比顾缇雅多很多，每当情节转折，挪尔里希就会猛地喝好几大口酒，顾缇雅倒也不拦她，毕竟她第一次读的时候也喝了不少酒。
不过顾缇雅喝酒倒不是因为被情节打动，而是她一次又一次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多么荒唐的境地里。
“顾缇雅，我问你个问题。”
挪尔里希举着酒杯对顾缇雅说，顾缇雅颔首：“你说。”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在看见这本书真正的主角以后感到非常，非常吃惊？”
顾缇雅本想说“也还好”，但她确实无法否认她当时的心情。
她点点头，挪尔里希深吸口气，捏了捏眉间喃喃：“怎么……怎么会是她们呢？这么说我们都只是戏份少到不能再少的配角？这个其实倒是无所谓……但是，这个主线已经完全走歪了啊？”
虽然这本书有很多憋屈的情节，但也有许多爽快的打脸环节，两个主角在历经磨难后终于走在了一起，happy ending，皆大欢喜。
算是一个圆满的好故事。
然而现在的走向显然不是这样的。
挪尔里希猛地抬起头看向造成故事主线走歪的罪魁祸首，那人正心虚地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挪尔里希用力拍着那本书俨然已经成为了这对主角的cp党：“按照主线她们已经快在一起了，快在一起了哎？！可是现在呢！关系停滞不前不说，好多问题都没有解决！顾缇雅，都是因为你！”
“烦死了，闭嘴！”
顾缇雅又把她那根缩小了的魔杖丢在挪尔里希额头，挪尔里希又“嗷”了一声，心想下次再躲不过去恐怕额头上都要肿个包出来了。
“我都说我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了，拜托，我哪知道这个世界的两个主角都在我手下干活？”
深夜来临，这间办公室里传来两个人吵架的声音（绝大部分时候是挪尔里希在瞎嚷嚷），那本书被翻得飞起，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在挨揍（大概率也是挪尔里希），屋子里才稍微安静下来一点。
而那本书也掉在地上，书页翻飞，“唐今雨”和“黎白”两个名字赫然出现，直至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