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阿尔文朦胧中听见这么一声大喊，依稀分辨出那似乎是绿箭侠奥利弗·奎恩的声音，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先被视野里一大片白光刺得捂住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接着，周围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涌进耳朵，震得耳膜隐隐作痛。
“举报！陶德夹带私货！之前的剧本绝对不是这样的！”
“别喊了，他已经溜了。”
“剪辑——见鬼的，怎么一个极速者都不在！”
“去复联的剧组借人！”
“绿灯侠呢？！”
“凯尔去准备画展了……”
“别管纠察队了！他们都是傻子！”
“布鲁斯！不，不是你……见鬼的……为什么这里蝙蝠浓度这么高！”
“……”
阿尔文不知道这是哪里，要知道他前一秒还在“工作场地”，谁知居然一眨眼就……直觉没有给出预警，可情况太过诡异，阿尔文仍是不敢放松，屏住呼吸，暗暗提起警惕。
就在这时，熟悉的嗓音突然从身后喊了他一声。
“阿尔文！”
阿尔文回过头，刺眼的白光褪去，穿着黑蓝两色制服的夜翼正疑惑地看着他，那身制服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以黑色为主。
“你不是和杰森一起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阿尔文放下手，下意识绽开一个笑：“我有东西忘记了。”
说话间，他已经适应了周围的嘈杂，勉强能捕捉到一些对话。
这里好像……是一处片场，而工作人员、演员……阿尔文环顾四周，所有他知道的、不知道的超级英雄都在这里，还有很多超级反派。
拉斯·艾尔·古尔、塔利亚、卢瑟、亚历克斯、詹姆斯……以及——
穿着漆黑长风衣，带着尖刺目镜的狂笑之人。
阿尔文如坠冰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些人能聚集在这里，本能地握住刀，想让迪克快跑，可紧接着，恐怖的笑声和咳嗽声一起响起。
“HA、HA……咳咳咳……”
刚发出几个音节，狂笑之人就像是岔了气，弓着背，反复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这时，达米安标志性的啧舌传进耳朵，还有他那稚嫩的嗓音：“-TT-，他脑子坏了？”
然后是提姆：“噢，拍戏的时候笑太久。哑了。”
“……？”
阿尔文整个人僵在原地，一点一点转过头，顺着声音找到了两人，发现他们居然真的是在说狂笑之蝠。
“你还好吗？”
迪克看着阿尔文冒出的冷汗，担忧地问。
阿尔文平静地陈述道：“我没事……只是知道我忘记什么了。”
迪克总觉得阿尔文的样子不对劲，正疑惑着，就看着阿尔文拔出刀，凌厉的冷光闪过他的侧脸，一瞬间冲向狂笑之蝠。
迪克下意识拉住他：“等等等等——你到底忘记了什么？！”
“我忘记砍掉他的头。”
阿尔文死死盯着狂笑之蝠，面无表情地说。
迪克一哽。
“这是玩笑吗？”
“是。”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先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阿尔文不是没意识到这里的氛围十分“友善”，也不是没发现那个狂笑之人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但毫无疑问，那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狂笑之蝠”，阿尔文绝不会认错。
包括那几个抱在狂笑之蝠腿上的狂笑罗宾；拿着漫画书的罗宾王；背着罗宾王跑来跑去的狂笑达米安；和绿箭侠一起挤在摄像机前，不知道在忙什么的红死魔；扛着一大堆器材的蹂|躏者；拿着三叉戟，面无表情地往水杯里灌水——也许是死水——的溺亡冤魂……都是真的。
下一秒，这些梦魇尽数被挡住，阿尔文看向拦在身前的迪克，眨眼间收起流露在外的杀意，扯出一个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迪克半信半疑：“……好吧，你成功吓到我了。”
正好那边有人喊了一声，阿尔文拍了拍迪克提醒道：“有人找你，快去吧。”
“那……你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迪克不太放心地嘱咐道，眼前这个阿尔文太奇怪了，明明刚刚拍完这场的时候，还兴高采烈地抓着杰森偷偷溜走，现在又突然出现，衣服换了一身，还拿上了货真价实的武器。
简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迪克还没来得及深想，芭芭拉拿剧本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在发什么呆！剧本都发出去了吗？”
迪克想到被他遗忘在角落的正事，果断选择道歉。
阿尔文看了眼双脚站立，身形挺拔的芭芭拉，嘴唇微微抿紧。
“汪！”
忽然一声犬吠响起，唤回阿尔文的注意力，他低下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腿边的小氪，和被小氪咬住的衣摆。
它好像在示意什么。
阿尔文回头深深看了眼狂笑之蝠，跟着小氪走向片场外。
不远处，狂笑之蝠若有所觉，转过头，渗人的视线穿过尖刺目镜落在阿尔文身上。
那咧开的猩红的嘴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罗宾王注意到他的举动，也跟着看过去，跳下狂笑达米安的背，朝阿尔文的方向快乐地挥了挥小手：“阿尔！”
阿尔文没理，很快就跟着小氪消失在人群里。
“阿尔生气了？”罗宾王小脸一垮，瘪了瘪嘴，“明明他昨天还喊过我‘小父亲’。”
狂笑之蝠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嘴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你还是别说话了。”罗宾王把漫画书卷起来，敲了敲狂笑达米安的手臂，“走吧，晚上就是大人的聚会，我们先去休息室玩玩，阿尔之前告诉我，杰森把道具藏在里面了——”
离开的阿尔文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就算听见了，杀意也不会动摇。
只是小氪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发现，一步三回头地示意着他不要走丢。阿尔文只好暂时将疑虑和仇恨放到一边。
这个地方实在奇怪，等探明情况，再去宰了那些梦魇蝙蝠也来得及。
“汪！”
小氪又叫了一声，突然加快脚步，小跑着窜向前方。
“小氪？”
阿尔文立即追上去，发现小氪没跑多远，就在片场外停下，蹭着某个人的腿，尾巴甩得飞快。
阿尔文呼吸微微一滞，像是被钉在原地，半步都迈不出去。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掠过黑色的风衣衣摆，黄色的万能腰带，黑色的衣领，然后是……脸。
男人那双与布鲁斯极其相似的钢蓝色眼睛正半垂着，宽大的手掌按在小氪的脑袋上，漫不经心地揉了两下，绚烂的夕阳从他身后一直泼到阿尔文脚下，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美好得像梦境一样。
可是……
阿尔文不自觉攥紧双手，指甲掐进掌心，刺痛感从神经末梢瞬间传达到大脑。
这么清晰的疼痛，怎么会是梦呢？
察觉到阿尔文的目光，男人抬起头看过来，喊出了曾经的名字。
“伊恩。”
阿尔文的嘴唇颤了颤，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尾音却忍不住打了个转，听上去像是一声呜咽。
踏。
踏。
踏。
阿尔文眼睁睁看着那人朝自己走来，熟悉到让人落泪的面孔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他看着那张脸上的所有细节，根本舍不得眨眼。
“怎么了？”
那熟悉的声音在询问，语气算不上温和，阿尔文却感觉到鼻子一酸，呼吸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心底知道必须像刚刚应付迪克那样说些谎，最好试探出这个世界的情况，找到回去的方法，可一张嘴，就变了个样子。
“我……我好想你。”
阿尔文快速挤出一丝笑，然后立即垂下头，不敢去看达米安的表情，生怕看到怀疑和戒备。
“抱歉，我搞砸了那么多事，那时候……还没能把你认出来。我试着努力挽回，可是——”
阿尔文不断道着歉，思绪乱成一团，说出口的话变得语无伦次，声音里也夹杂着哽咽。
直到一只手按到他的肩膀上，阿尔文才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达米安。
阿尔文用力咬着牙，哪怕齿缝渗出血腥味，都不肯泄露出半点泣音。手臂也不敢用力，只有手指暴露了最真实的情绪，攥紧了那身风衣，指节用力到发白，像是死死抓着早已消逝的过去。
仔细算算，他被达米安教导的时间还比不上布鲁斯，可阿尔文就是无法忘记。这是他的起点，是他所有信念的源头，他的……父亲。
“我很抱歉，我一直没能达成你的要求，没能成为和你一样的英雄，没能牺牲一切去拯救……”
剩下的话音消失在舌尖，阿尔文感觉到达米安的手掌压在他的后脑勺上，像是个久违的安慰。
没有质疑，也没有敌意。
达米安第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孩子，哪怕不是熟悉的样子。
“晚上他们有个无聊的聚会，不过在这之前我能空出很长一段时间。来吧，让我听听你的故事。”
达米安拍了拍阿尔文的背，语气一如往常，没有太严厉，也没有太温和。
阿尔文迅速收敛起情绪，听话地松开达米安。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走吧。”
达米安没管他微弱的反对，带着人径直去了附近的一栋大厦。
大厦顶层是一整间休息室。
阿尔文刚一进门，就注意到会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十多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张合影。有达米安，有克里斯和小氪，有布鲁斯，有迪克，有杰森……唯一不变的主角是“阿尔文”。
从八岁一直到二十岁。
“是上周克里斯整理出来的。过两天是你生日，这算是其中一个环节。”达米安见阿尔文盯着那面墙在看，随口说，接着又一针见血地评价道，“幼稚透顶。”
阿尔文这才回过神，笑了笑，却不知道说什么，整个人都莫名有些不自在起来。
“行了，别管它，先把你自己处理好。”
达米安像是没注意到，拿出医疗箱放到阿尔文面前。之前他就闻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加上阿尔文的风衣衣摆上沾的血，达米安猜测也许来这里前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
可即便有了猜测，他也没想到会见到这近乎触目惊心的一幕。
那些一块块野兽撕咬产生的伤疤……让他看上去像是被一度摔得粉碎，又粗暴地粘合起来。
阿尔文听话地处理起腹部撕裂的枪伤，没注意到达米安的脸色蓦地一沉，自顾自挑了无关紧要，听着让人高兴的事说起来。
提到最多的就是蝙蝠侠和罗宾。
布鲁斯·韦恩和杰森·陶德。
达米安安静地听着，布鲁斯的名字会出现倒是在意料之内，他很乐意听见年轻的父亲与自己儿子间发生的事，可一听见后面那个名字，他就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TT-”
达米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啧舌。
“你真该锻炼一下眼光，离陶德越远越好。”
阿尔文一噎，下意识狡辩：“我没有……”
“没什么好否认的，这跟我没关系，自己去处理好。”达米安没有掺和自家儿子感情问题的意思，打断了阿尔文的话，站起身，走向楼下的训练室，“跟上，让我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说是检验进步，达米安却没有用更加安全的训练用器材，而是直接让阿尔文拔了刀，并且没有因为阿尔文身上的伤而留手。
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有多擅长杀人，哪怕是这个世界在他影响下很长时间都没真正杀死什么的阿尔文，都还保留着骨子里的凶性。
而眼前的阿尔文更加夸张，所有的动作都精准而致命，锋芒凌厉，即便没有杀意都晃得人目眩神迷。
一时间，金属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达米安给人的压力很大，阿尔文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来应对，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可这样的情况下，他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最后，阿尔文被达米安抓住破绽，压制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忍不住大笑起来。
达米安把人松开，顺便揉了揉那头毛茸茸的白发：“还不错。”
“我知道！”
阿尔文一下子坐起来，仰起头直勾勾地看向达米安。汗津津的脸反射着灯光，像是洒满了星屑。
“我是最好的，对吧？”
“白痴问题。”
……
回到原来的世界，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的事。
和过去时一样，回来也很猝不及防。阿尔文嘴里还能残留着达米安为了他的生日难得去学的甜点的味道，周围的景象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死尸。
血。
枪支。
硝烟。
阿尔文怔愣着，看了眼时间，似乎没过去多久。
幻觉……？
不。
不是幻觉。
伤口被处理过，是他自己的手法，手臂也微微发酸……所以，他是真的见到达米安了。
阿尔文不由地笑了。
就在这时，杰森走过来疑惑地问：“你愣着干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不，只是有点累。”
阿尔文随口应了句，忽然想到什么，抓起杰森的手，踩过一地尸体，自顾自往朝着另一个街区跑去。
“阿尔文？！”
杰森一惊，不明白他心血来潮地发什么疯，喊了他一声。
“马上是我的生日了！”
阿尔文大声宣告道，话音轻快又活泼，杰森几乎以为听错了。他看着紧紧交握的手，挑了挑眉，嘴角也不自觉跟着扬起一个弧度。
“所以？”
“所以我要去买一个摄像机！”
阿尔文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
那结晶般的蓝眼睛倒映着璀璨的灯光，里面盛满了鲜活热烈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