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克里斯很快注意到了走下来的阿尔文，随口问道。
“你不想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阿尔文说得含糊不清，但克里斯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以为你不想提。”
“好吧，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上面。”
阿尔文离开楼梯，踩到地面上，发现这里不全是立体投影，至少这片农作物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日光”……阿尔文看了眼已经开始微微发红的皮肤。这是货真价实的黄太阳光。
克里斯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向阿尔文走来，打算离开农场和阿尔文一起到没有黄太阳灯的上层去。
阿尔文拉住他：“在这里你会感觉好一点，对吧？没关系，我可以待在屋子里。”
说着，阿尔文大步走进木屋，拎出一张椅子，放在屋檐下的阴影里。
对于克里斯，阿尔文仍然喊着“克里斯叔叔”这种相当乖巧的称呼，就像年幼时一样，完全不觉得别扭。
反倒是讲故事环节，和一个不太熟的长辈……嗯，谈心，实在不是阿尔文擅长的事，而且简单来说，他离开后干的事情就是被一个“布鲁斯·韦恩”改造跟着“布鲁斯·韦恩”大队毁灭了一个又一个世界，最后好不容易逃掉回到过去也没做成什么事，死的人没有得到拯救，收留他的世界现在也情况不明。
听上去实在让人心烦，阿尔文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
见阿尔文一直没开口，克里斯也没有催促，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什么，交代了一句，起身走进房子里。
房子就是按照堪萨斯那里克里斯的父母、祖父母的房屋建的，里面的陈设和阿尔文了解的相差无几。
克里斯进去之后，一条白色的，穿着超人披风的狗凑了过来。
“……小氪？”
“汪！”
“……”
这是认出他来了？
阿尔文不太确定地判断着小氪叫声的涵义，迟疑地抬起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暖烘烘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达到神经，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阿尔文享受地微微眯起双眼，忍不住抱住了这条和自己同样配色的外星宠物狗。
克里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阿尔文躺在椅子前，像孩子一样蜷着，整张脸埋在小氪的肚皮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睡着了？
克里斯微微一怔。
小氪见到克里斯，欢快地甩了甩尾巴，不过似乎顾及着自己肚皮上的男孩，很聪明地没有叫出声。
克里斯拍了拍它的脑袋，把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摄像机随意放到一旁，走向农田。
也许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阿尔文没再做噩梦，倒是一睁眼，见到一张狗脸被吓了一跳。他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在农场抱着小氪睡着了。
见他睁眼，小氪快乐地舔了下他的脸，犬类舌头粗糙湿热的触感让人不敢恭维，阿尔文打了个呵欠，果断过河拆桥，推开小氪毛茸茸的脑袋。
小氪也不生气，小步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叫了一声。
阿尔文这才注意到，上面放着个型号老旧的摄像机，拿起来一看，里面保存着几段录像。
按下播放键，卡顿了两秒后，画面开始播放，映入眼帘的就是克里斯年轻、完好的脸。
“他很好，至少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你不放心的话等会儿我们去孤独堡垒，用那里的设备检查一下，或者你想让他待在这里也行。他看上去更喜欢动物。”
克里斯似乎在和谁聊天，并且很快，画面外就有谁给出了回应。
是达米安的声音。
“我会考虑的。你在做什么？”
“你不想记录下来吗？我爸以前就喜欢拍这些，他觉得这是成长的记录之类的……伊恩长大后也会喜欢的。”
克里斯脸上没多少笑意，可整个人无比鲜活生动，声音中也带着轻快的情绪。
这似乎只是很普通的一次世界最佳搭档见面会，偶尔还有一条很像艾斯的狗客串跑过画面一角。
克里斯口中的“伊恩”……说的应该是自己。阿尔文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拍摄过这样一段录像。
阿尔文坐回椅子上继续往下看，小氪凑过来脑袋，甩着尾巴，眼巴巴看着摄像机。不要问他是怎么从一张毛茸茸的狗脸上，看出渴望这种情绪的，要说的话，就是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实在清澈得难以忽视。
阿尔文把摄像机放低了一点，和小氪一起看，这时画面上终于出现了达米安的身影，只是看上去在生气。
不对，也不一定是真的生气，毕竟达米安总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阿尔文忍不住笑了一声。
“-TT-，无聊透顶。”达米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啧舌，和幼年时的他十分相似，“我有我的做法——”
“你是指那个阴暗恐怖的山洞里成堆的罪犯纪念品，还是一件已经过时的制服？”
“你想找事干的话，去太空待一段时间怎么样？”
“上次你说出这种话之后，我被你耍得团团转，最后如果不是凯尔，我恐怕都回不来。”
“你不会，我是蝙蝠侠，一切都在我的掌握里。”
“你在岔开话题，达米安。”
“……”
“……”
录像里，“世界最佳搭档”一直在争执，直到最后几秒，阿尔文才看到自己的身影。他这才隐约想起来，自己刚被收养那会儿，似乎和达米安一起去过堪萨斯。
阿尔文突然不太想继续看下去，关掉摄像机，想放回到原来的地方，但真要松手的时候，又有点舍不得，正犹豫着，克里斯回来了。
“你想要的话可以拿走。”
“谢谢。”阿尔文回头，看着克里斯扛在肩上的木板，“你在做什么，要帮忙吗？”
“我打算搭建一个仓库……”
克里斯没有阻止，只是说了一句让他注意伤口，安排了一些轻松的活。
两人分工合作，时不时小氪蹭过腿边，还有几匹真实存在的马和牛在围栏后投来目光。如果不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克里斯的状态也说不上好，时不时就要休息一会儿，阿尔文几乎都以为这里就是斯莫威尔的农场。
到了晚上，两人也没回到上面，克里斯收拾出了一间卧室，打算去准备晚餐的时候，发现阿尔文已经在厨房里忙着什么。
很浓郁的香味从门缝里钻出来，克里斯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让人感觉还活着的气味，走进厨房，阿尔文正对着锅皱眉。
“尝尝？”
阿尔文让开，递过去一把勺子。
克里斯没有拒绝，锅里是一份很普通的炖肉，他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味道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熟悉。
“你见过阿尔弗雷德了？”
克里斯突然问。
在这个世界，早在阿尔文被收养前，阿尔弗雷德就已经死去，达米安不会刻意维持管家的餐点风格，更别提不太擅长这类事情的布鲁斯。
“是的。”
坐到餐桌边，阿尔文觉得总得说点什么，干脆只挑了高兴的事情来说。
克里斯很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问上一句，对于阿尔文成了布鲁斯的罗宾没表露出多少不满的情绪，倒是在听到阿尔文不记得过去，因为一点熟悉感想要收养年幼的达米安时，嘴角出现了一点弧度。
在这之后，克里斯偶尔会也说几句过去的事。
似乎是很久没和人聊过天，他说得干巴巴的，阿尔文却听得很认真。
之后几天，两人之间的话稍微多了些，尽管克里斯的情况没有好起来，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比较生硬，但整个人还是生动了不少。
阿尔文也配合地维持住了这种虚假的安宁。
也许这就是克里斯想要的，他心想。
只是越是这样，阿尔文越是觉得胸腔很空。
直到一天，阿尔文来到上层，帮克里斯打扫孤独堡垒时，注意到到了闲置很久的幻影区投射器，和修缮到一半的星球防卫系统。
几天后，阿尔文站在克里斯面前，无比认真地问：
“你想去另一个世界看看吗，克里斯叔叔？”
“……”
克里斯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尔文。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恼怒，失落，无措，不舍，或许还有一点果然会变成这样的……轻松。
阿尔文还在继续说下去。
“我决定了，我一定会过去的，一定会再见到他们——你也要跟我一起。”
说这话时，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执拗地看着他，那光芒坚定又耀眼。
克里斯与他错开目光，语气十分平静：“我不会阻止你，但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关于黑暗多元宇宙，阿尔文这段时间里只是提过一两句，没有说得太详细，但克里斯很清楚他的言下之意。
一个绝望到不存在任何挣扎可能性的宇宙。
而他们脚下这个处于黑暗多元中的地球正在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灰尘，去往另一个世界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做法。
可另一个地球上，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这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想要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不属于你的多元宇宙没那么简单。”
“不，我可以。你必须跟我一起。也许在另一个世界，说不定有修好这里的方法。”阿尔文面不改色地说着荒诞的谎言，打开一旁的星球防卫系统，“我刚刚试着让它重新运行起来，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屏幕亮起，地球上某一处的图像被投射到两人面前。
画面上是地球上某座城市，这座城市和其他的没什么区别，一片荒芜至极的死寂，毫无生机。
“你想让我看什么，那里什么没……”
克里斯皱着眉，想结束这次对话，画面上却忽地掠过一道闪电般的折光。
像是……一只金色的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