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又一个灰暗而暝寂的白日，沉重的云层低悬于天空上，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阿尔文蹲在钟楼楼顶的横梁上，耐下心等待下面出现目标身影。
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现在也许更应该躺在诊所或者安全屋，或是趁会社还没什么大动作，去准备仪式，而不是大清早跑出来，开着全息投影，蹲守在一个女性义警工作场地。
但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填满所有空余时间。
回忆过去实在是一件难熬的事，从前阿尔文无法理解布鲁斯他们，现在他深有体会。
更糟糕的是，属于他的“过去”大多只是一些闪回的画面，没清晰到能回忆起相关的前因后果，也没模糊到很快能遗忘。
阿尔文只能试着让自己保持以前的状态——见到达米安以前，或者更早一点——这不太容易，好在他一向擅长学习，并且从未停止过。
“希望这能起作用……”
阿尔文喃喃自语着。
不一会儿，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影从电梯出来。阿尔文轻巧往下一跳，顶着夜翼的脸，模仿着夜翼的声音和语气，在神谕本能地作出反击动作前，打了个招呼。
“嗨，芭布斯。放轻松，是我。”
芭芭拉眯着眼睛审视了他两秒，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透彻得仿佛能看穿这层伪装。
好在，下一秒她就收起卡里棍：
“进来。”
语气有些生硬。
心情也很差。
阿尔文顿了顿。
他不确定神谕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和夜翼有一段……老交情，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多年。
阿尔文以前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总有那么一两次，他需要转移一下神谕的视线，或是从这里得到一些消息，毕竟除了蝙蝠洞，这里有着东海岸最出色的数据库。前几次都没被发现过，今天也不应该出现什么问题。
“你需要我做什么？”
芭芭拉冷冰冰地问。
很公事公办的态度。
完全不符合阿尔文印象里夜翼与神谕的交流模式。
好吧，也许夜翼和神谕最近闹了什么矛盾……感情上的。
——真希望不是这个。
不管怎么样，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阿尔文蹲下身，以仰视的姿态，注视着神谕的眼睛，摆出愧疚的样子。
“比起这个，我很抱歉，芭芭拉，我——”
“是啊，你过来只是想道个歉，再跟我打一盘电脑游戏。”芭芭拉不耐烦地打断道。
“……”
……夜翼你又做了什么？
阿尔文难得有些没办法，只好顺着神谕的意思往下说：“好吧，我想了解昨天晚上哥谭码头的暴乱——是’会社‘干的，是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阿尔文感觉到神谕正盯着自己。他没表现出不自然的表情，也准备好了理由应对“为什么会调查这起案子”之类的追问。
但是没有。
神谕只是动作利索地打开电脑，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的。那段时间有人在跟我争抢卫星的控制权，我无法知道太多。但留在现场的痕迹足够得出一些成员名单——”
一边说着，神谕调出将十多份档案。
天气巫师，纳粹队长，鬣狗，北极星博士……
阿尔文一个个记下这些名字，想了想，说：“再加个计算者，我想负责对付你的就是他。”
起初，计算者只是个白痴，胸口装备着巨大的数字按钮，让他按来按去。直到女猎手在一次战斗中自言自语，英雄们有一个专门负责提供信息的“神谕”这个传言散播开，计算者觉得自己也能做同样的事。
他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但如果神谕有所准备，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神谕盯了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将计算者的档案放进会社的文件里。
“心理海盗有什么新消息吗？”阿尔文又问。
“没有。上一次出现是在阿卡姆，他带走了简。”
阿尔文想了想：“简·罗琳？”
“对。”
“原子侠知道这件事吗？”
“他……没人知道他在哪。”
阿尔文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在原子侠雷·帕尔默发现他的前妻简·罗琳策划谋杀伸缩人怀孕的妻子苏·迪布尼之后，他将简关进阿卡姆，自己则彻底失去踪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好吧。谢了，芭布斯。”
阿尔文亲了下神谕的额头，用轻快的语调表达感谢，然后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直接从楼顶的天窗跳了出去。
芭芭拉表情古怪地摸了下额头。
迪克才不会这么干，在她认识的所有人里，会这么做的除了长辈，也只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破绽在哪。
芭芭拉叹了口气：“布鲁斯，是阿尔文。他在调查会社的事……”
……
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被认出来的阿尔文，已经换下伪装，毫无违和感地融入进行人里。
有了名单就能做很多小动作了。
这两天，会社总部的地址已经查出来——会社最近进行的招募，在罪犯间几乎是半公开的事，想查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找到正确的人。
收到邀请的罪犯大多有超能力，少数没有的，则在部分领域有特殊的研究成果，或是配备着独特的高科技武器，比如急冻人。
“我打算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去他们总部。”
阿尔文对着通讯器，说起自己刚想出来的主意。
“至少要弄清楚他们的具体计划，说不定还能找到心理海盗或者亚历克斯。”
一边说着，他弯下身看向身侧的玻璃橱窗。里面色彩绚烂的甜点让他毫不犹豫地拐了进去。
他真的很需要一点甜的东西，也许这能安抚一下情绪。
“认真的？我打赌，你现在闻上去绝对像是圣诞节，你一走进去，他们就能把你揪出来。”
通讯器里，杰森吝啬地评价道。
……闻？
什么？
阿尔文脚步一顿，脑袋卡壳了一瞬，张着嘴，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微妙的沉默让杰森有点奇怪。
“你的舌头被猫叼走了吗？”
阿尔文慢半拍反应过来，说：“你什么时候……我是说，我今天早上是换了衣服才出来的。”
“我听见背景音了。”
阿尔文听着店铺里不算响的音乐，犹豫了一秒，到底还是转身离开了。
“好吧，我会注意的。你那边怎么样？”
通讯另一头，杰森看了眼身下奄奄一息的几个人。
“刚忙完，他们现在知无不言。”
“那就好。听着，我有个想法……”
……
数个小时后。
会社总部。
光博士坐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个光球：“要我说，待在这里太没意思，怎么不让我跟他们一起去，我绝对能闪瞎他们所有人的眼睛。”
“你只是想出去而已。”计算者直接戳穿道。
“换成是你，你绝对会和我一样的。该死，这都多少天了……真想找几个热辣的交际花小妞玩玩。”光博士不以为意，完全不顾休息室里的其他女性，目光来回从她们性感的身躯上掠过。
哪怕这些女人都极度危险，大部分都能轻易让他咽气，他也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一旁曾是无赖帮的天气巫师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怎么这样都没人阻止他？”
没走多远，身后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跟他搭上话。
天气巫师转过身，发现是今天刚加入的新人，代号好像是……是……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和那种人渣混在一起。”
新人·阿尔文瞥了眼他手里的魔杖。
就算没怎么去过中心城，他也听说过这群规矩相当多的罪犯。
不到万不得已不杀人、不吸毒、不杀妇女儿童、避免残忍和不成熟的行为，不和无赖帮其他成员战斗，或许还有一条，避免杀害英雄。
最后一条也许可以改成不杀极速者。
不管怎么说，比起哥谭市的那些家伙来说，阿尔文对他们没太大恶感。
但现在，天气巫师出现在会社，与他们一度鄙视的对象为伍，还加入他们疯狂的计划中——
“噢，光博士更多只是个象征，我才不会靠近他。但是说真的，那群英雄……道貌岸然的家伙对他做的脑叶切除……”
“——魔法。”
阿尔文纠正。
“魔法脑叶切除，差不多。”天气巫师晃了晃他的魔杖，周身的气温低了些，“总之，他们对他做的事情太过火了。既然他们放弃做好人，要走捷径，给带上手铐的人洗脑、切脑叶，那我们就予以反击——精神覆写，或者让他们彻底忘记过去。我喜欢这种做法。”
阿尔文不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段时间他还在监狱忙着自己的事，名单里没有光博士的名字，他也没想过要去了解一个其他城市的二流罪犯。
阿尔文只知道，从某一时刻起，光博士从一个恶心到连罪犯都看不顺眼的低劣家伙，变成了一个“笑柄”——有着莫名其妙的道德观念，一切犯罪行为变得束手束脚，甚至在面对少年泰坦时，说过“不和小孩子打”之类的名言，并束手就擒。
而就是这么一个“笑柄”，在一年前伸缩人的妻子，苏·迪布尼死亡时，被列为第一嫌疑犯。
这表明，在苏死亡之前，光博士犯下了一些严重到让英雄不得不使用魔法改变他的人格的事。只是现在又恢复正常，“会社”还将这件事情曝光于所有罪犯眼前，成为说服他们加入的重要理由之一。
“那闪电侠呢？”阿尔文问。
一提起极速者，天气巫师就高兴了不少：“Huh，到时候，沃……我们可以等着他力挽狂澜，再狠狠挫败他。不错的游戏，对吧？”
“是的，听上去不错。”
“不提这个了。要来玩大都会大富翁吗，上次我拿下了莱克斯大厦，全场通杀。”天气巫师心情好了起来，提议道。
阿尔文相信刚刚的对话已经全部转播给红头罩，但这些还是太过表面，没有关于黑暗金属的部分。于是阿尔文拒绝了他的提议，打算去找找其他人。
只是没想到，天气巫师刚走不久，他就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阿尔文看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金色面具，眉毛不由高高扬起。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心理海盗也注意到了阿尔文。
“你在笑。但我能感觉到你很悲伤，也许我能让你变得高兴一点……”
心理海盗的语气有些困惑，语气十分友善地给出帮忙的建议。
看似是在关心同事，实则根本没有给出拒绝的机会，话音刚落，他脸上那副金色面具，就没有任何迟疑地变幻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美杜莎面具，一种魔法道具，能够控制、吸收情绪，心理海盗说不定就是被它弄疯的。他喜欢玩弄他人的情绪，不管是敌是友。
阿尔文真希望他现在用的是“吸收”功能。
这么想着，阿尔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人狠狠贯到墙上。
磅！
“你——呃啊！”
心理海盗从没想过面具会失效，还挣扎着要继续尝试其他情绪，可阿尔文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
面具的能力很强，至少现在，阿尔文感觉自己完全对心理海盗放下了戒备，甚至……有点像是面对罗宾和蝙蝠侠一样，根本不想继续接下来的暴行。
不过情绪归情绪。
阿尔文一向清楚自己要做的事。
他按捺住松手的欲|望，把不断挣扎的心理海盗拖进不远处的卫生间，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扯下那张面具。
“终于抓到你了……现在，谁才是悲伤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