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出来，阿尔文感觉所有想不通的问题一下子有了答案。
可阿尔文宁愿自己没明白。之前他一直觉得缺陷是一时的，等离开那个世界，达米安带来的影响就会随着时间流逝，迅速减轻，直到彻底消失。
然而没有。
这似乎又一次证明了，“家人”的多余性——他明明无比清楚，却还是扎进了泥沼里。
“……为什么？”
阿尔文两眼放空地看着红色头罩上映出的自己，喃喃自语着，尾音轻到几不可闻。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红头罩发出一声意义明确的嘲笑，抓起阿尔文的衣领，单手把他整个提起来：“是啊，这就是成为人类的感受。对你来说一定很新奇，是吧，猫头鹰？感觉到头晕了就放弃吧，我保证会愉快接手你的遗产，全部的。”
杰森的咬字一向轻快，还总喜欢押韵，听上去像是个玩笑，或是某种戏剧性的表演，但阿尔文知道，他绝对是认真的。
阿尔文回过神，看向头罩上眼睛的位置，几乎能想象出，头罩下对方脸上带着点得意和凶恶的笑。
这趾高气昂的样子，放在五年前那叫“罗宾”，放到现在就是十足的混蛋了。
不过说实话，这让阿尔文感觉好多了，胸口像是压着什么东西的感觉减轻了些。可惜，他们间的对话总是不会持续太久。
阿尔文扯起嘴角，模仿着过去的语气，回敬道：“好吧，如果你能找到的话，我完全不介意。不过，首先——”
他一拳砸在那个塑料红脑袋上，借红头罩躲开的空隙挣脱钳制，一脚踢向他的腹部，把人踹了下去。
“工作愉快！”
话音落下不到一秒，下面的黑邦冒出一连串惊惶的脏话，接着枪声迅速响起。
换成普通人或许很难活下去，但红头罩绝不会有问题。
阿尔文蹲在高处，目光追着下面那个身影，旁观起这场单方面的屠杀，还顺便拿出了之前买的牛奶喝了几口。那些负面的东西似乎就此逐渐平静，重新蛰伏回皮囊下。
几分钟后，红头罩解决完这帮人渣，察觉到视线，一抬头就发现猫头鹰还没走，不知道为什么拿着一盒和凶案现场格格不入的牛奶，正皱着眉，打量着那些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觉得不适应？看来你确实干不了这样的热门工作——你出局了。”
猫头鹰以前或许对杀人没感觉，但现在看来不一定了。红头罩收起枪，在心底恶劣地盘算起彻底解决掉法庭的事来。
阿尔文从楼顶跳下去，超过一米八的身形猫咪似的轻巧落地。他面无表情地踩过还没干涸的血，走到其中一具尸体前，用脚尖把它翻了个身，正面朝上：“我只在想要不要换一种……’方式‘。”
话音里带着一些很明显的嫌恶。
红头罩只以为他在说“解决黑邦”的方式，冷笑着反问：“你想怎么做？回归老一套——把这群人渣抓起来、揍一顿，再吊上路灯，放eBay上拍卖？得了吧！”
“你幼稚、天真、固执，还喜欢做白日梦，但我以为你不蠢。”
莫名其妙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阿尔文头也不抬地就要送他一枪。
枪口精准对上目标，同时，食指扣上扳机。
只要二点五磅的压力，接下来就会和过去一样，直接结束对话。而就在食指即将按下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神使鬼差地停顿了一下。
红头罩刚要趁机先发制人，就见阿尔文移开枪口，干巴巴地将对话强行继续了下去：“我——我是在说其他的事，一些……仪式，需要的材料有点恶心。”
他本来没打算说这件事，但成功开了个头之后，阿尔文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他好像真的需要和人说一说这些事，或者说点别的。
什么都行。
阿尔文烦躁地撇开软弱的念头，弯下身抓起一具尸体的头发，抽出匕首指了指那双已经无神的眼球：“就是这个。”
“……”
红头罩顺着刀尖和尸体对视了一秒，忽然觉得这个发展有点熟悉。
没等他细想，阿尔文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这个仪式能帮我找到他的灵魂——我以前见到过，但那时候我还没想起他。”
“……我应该想起他的。”
这只猫头鹰离疯掉不远了。
红头罩心想。
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吧，猫头鹰是真的寄希望于这个邪恶的仪式，而且还十分认真地对敌人说起自己的打算，一副完完全全还沉浸在过去的样子。
是的，“过去”。
没那么清晰，但是，杰森想起来了。
那时候的阿尔文也是这样，抓着他一个劲说一些自己的事，问一连串的问题。语速很快，语调平直，像是在逃避，偏偏他自己又对此毫无自觉。
以前姑且不提，现在是十足的烦人。
杰森扯了扯嘴角，无情地说：“别指望我像以前一样，没那份心了。”
说完，红头罩扭头就走，谁知才刚走出两三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红头罩脚步一顿，侧过头，就见阿尔文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把这个诡异的聊天环节继续了下去：
“你之前抢了一百多磅氪石，打算用来什么？”
好极了，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明明知道他们是敌人，却总是要凑上来。这一次他身上的伤还挺严重，很重的血腥味连药味都压不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和已经站在他们对立面的蝙蝠侠有关，并且，他看起来还打算继续折腾下去，为了另一只蝙蝠。
红头罩收回目光，近乎讽刺地想。
“它们能卖五千万。”
“很有说服力，你买出去了吗？”
阿尔文垂着眼，兴致缺缺地问。
“黑面具毁约，钱箱里只有表面上一层是真钞。”
“因为你是从他手里抢的。”
“无所谓，我仍是得到了我想要的。”说着，红色的头罩下发出一声得意的嗤笑，“真高兴你还有闲心了解这个。如果我是你，就会去找个人问问过去一周的变化，也许会找到什么惊喜——”
“你把炸弹找出来了。”
阿尔文姑且顺着话题想了想，作出猜测。
“猜对了，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红头罩停下脚步，一脚踹在阿尔文腹部，和刚刚阿尔文踢中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位置，然后俯下身，抽出匕首，锋利的刀刃抵在阿尔文的脖子上。
“行了，到此为止。你得承认，你没那么好。现在的你只是一个因为情绪失控，就惊慌失措还不自知，不断通过捣乱寻求他人关注的小男孩，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回去找你的鸟妈妈，不然说不定哪一天的新闻头条就是，’危机解除！黑邦复仇成功——猫头鹰法庭解散！‘。好吧，标题说不定会不一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可没人会因为一只枭鸟的求饶，就高抬贵手。”
红头罩这么说着，声音带上了点恶意和沙哑，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危险。
阿尔文不觉得自己产生了害怕的情绪，可心脏却不知道为什么，蓦地跳快了一拍，注意力在这一瞬间也完全放到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不，我有。”
他一脚把人踹开，接一个后空翻落地拉开距离，将刚刚的错觉抛到脑后，握紧枪迅速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而就在这时，阿尔文忽然注意到红头罩没有继续，反倒看向他身后。
就算刚刚有些走神，阿尔文也能确定周围没有异常动静，可当他转过身，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
塔利亚·艾尔·古尔。
而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很不起眼的，身高不到4英尺的矮子。
阿尔文看着对方脸上的胡须和皱纹，默默将“矮子”改成了“侏儒”。这张脸他还算有印象，好像是……“神经博士”，是个擅长精神控制的心理变态。他正疑惑着这两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利爪给的情报慢半拍地跳进脑子里：
“……’会社‘？”
关于这个名字的组织情报不算多，阿尔文只知道有人把一些罪犯联合了起来，像是某种俱乐部，黑面具似乎也是其中的一员。
“没错，看来我们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
说话的是那个侏儒，他神经质地笑了两声，恶意的目光来回扫过阿尔文与红头罩。
“真想看到你们折磨到死的样子，我想想……让你们两个吃光这些尸体，直到内脏破裂怎么样？”
如有实质的恶意与疯狂如同针扎般刺进大脑。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甚至二者天差地别，阿尔文仍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小丑一样的蝙蝠侠，那个所有梦魇的集合。
换成过去，阿尔文或许会多说上几句，至少知道这两人的来意，但现在，他只是牙关中挤出一声冷笑，故意仗着身高差距，居高临下地盯了侏儒一眼，一个字都没理会，侧过脸看向红头罩：“这才是真正的’小男孩‘，你还有力气吗？”
“多杀一个你都没问题。”
红头罩回敬了一句，目光扫过塔利亚的脸。
和自称神经博士，性格十分扭曲的侏儒不同，塔利亚没表现出太大敌意，还平静地给出了一点谈话余地：
“如果你们配合，那么这就不是一次袭击。”
……
与此同时，哥谭市的某座大厦。
会社总部。
“莱克斯·卢瑟”站在落地窗前，黑亚当在他身前，明明在室内更适合脚踏实地，他却始终飞着，哪怕脚尖离地不到两公分。
“我可以宽恕你隐藏身份，直到现在都用着他人皮囊的行为，但现在，你放任那个扭曲之人肆意虐杀，这是懦夫的手段，让人厌恶至极。我命令你立即停止。”
黑亚当两手抱臂，居高临下地命令道，胸前象征力量的金色雷霆图案极具威胁。
依旧用着“莱克斯·卢瑟”身份的亚历克斯，语气十分恭敬地说：“特斯·亚当，坎达克之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但牧羊人的威胁……”
“你觉得我很蠢吗，阿谀小人。”黑亚当冷漠地打断道。
“当然不，在你发怒之前，黑亚当，我希望你跟我来看看这个——”亚历克斯将黑亚当引入实验室，里面是一个小型的能量对撞机，和当时在工厂下面的样式几乎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它的运行方式截然不同。
亚历克斯打开控制台上的开关，嗡鸣声中，对撞机亮起，中间的球形玻璃中，出现了橙红色的正物质粒子，它们不断涌动，却在一个金属片放置进另一端的同时瞬间，湮灭与无。
“这是某种被赋予了暗能量……或者说暗物质的特殊金属。而它与牧羊人来自同一个世界。”亚历克斯适时作出解释。
黑亚当死死盯着那个平平无奇的金属片。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我没有选择。”亚历克斯观察着他的表情，停顿了一下，说，“不过，我暂时还不打算杀了他。”
“——比起杀戮，我更想让他成为我们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