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冬天已经过去,哥谭的天气却依旧冷得冻人,天也亮得很晚,哪怕在早晨六点,路灯的暖光也还亮在氤氲的雾气里。
铺着积雪的街道上,零星的行人都专注着分辨模糊不清的前路,没人注意到,一侧的屋顶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动作灵敏地钻进其中一栋公寓楼四层的某个窗户里。
“嘿,我拿回来了!”
夜翼将披萨盒放到桌上,顺手打开。浓郁的肉味和芝士味混在一起瞬间溢满了房间,让人食欲大开。
他当即忍不住拿起一块,咬了一口:“Hmmm……送它的那个小子是新来的,迷路迷了两个街区,我找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急得差点报警了。还好它还是热的,看来我去得还算及时。”
提姆凑过来也拿了一块。
“怎么没有菠萝?”
迪克忍不住闷闷地笑了两声:“这话可别让阿尔弗雷德听见,他一定会说‘菠萝披萨可太不文明了’。”
“好吧,”提姆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嗯……我可能开始赞同阿尔弗雷德的观点了。”
“Huh,阿尔弗雷德会高兴的,自从上次布鲁斯要求在墨西哥卷饼里面加巧克力后,他一直觉得需要强调‘传统’。”迪克半开玩笑地说着,注意到提姆的表情不太对劲,话锋一转,问,“你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想跟我说说吗?”
“不,我很好。”提姆咽下了嘴里的披萨,顺手用披风擦了擦嘴,“只是,蝙蝠侠好像在做一些……我们不能知道的事。”
其实这话还算委婉。这几个月来,蝙蝠侠几乎每个月都会固定一段时间离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且每次回来后,都会非常疲惫,心情也会差到极点。上次还受了伤……
提姆其实心底有些猜测,毕竟,从几个月前的黑门监狱集体越狱的案子起,蝙蝠侠的行程中多了一项探监的内容。
只是那天他虽然负责处理康复牢房的监控,但并没有听见蝙蝠侠和牧羊人的对话。
迪克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总是喜欢把关键事情瞒着,这点确实很讨人厌。不过我们可以去问问当事人。”
“我问了,但是布鲁斯他——噢,你是指……”提姆顿住,干巴巴地说,“好吧,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
黑门监狱。
囚犯在狱警的看管下,来到自由活动的操场。没一会儿,原本白色的积雪就被踩成了斑驳的黑灰色,只有边缘处没人去的台阶上,仍然白得刺眼。
倒不是囚犯刻意绕过了那边,而是此时台阶上正躺着一个人,白色的眼睫合着,看着像是在睡觉。他的头发和皮肤也是白色的,如果不是那身灰色的囚服,几乎都要和雪融为一体了。
那悠闲、无害的样子,放在这样的场景下,难免有些格格不入,让人忍不住心生轻蔑。
罗伯特来这个监狱半年,头一次见到这张面孔,以为是新人,正想过去找找乐子,好好教教对方规矩。
这种事情几乎是被默许的,只要不弄出人命,狱警基本不会出面。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同伴一把拉住。
“等等,你要干嘛?!不要命了?”
罗伯特:“?”
同伴表情惶恐地贴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这小子才从康复牢房出来没多久,你知道进那鬼地方的规矩……”
罗伯特不屑:“什么弱鸡居然被这种娘娘腔小鬼宰了?”
说着,就要拍开同伴的手。
同伴深吸一口气:“这个‘娘娘腔小鬼’进去前还和野兽打了一次。”
“野兽”。
在监狱里特指“克格勃野兽”,所有人都知道那家伙不好惹。
罗伯特沉默了两秒,不屑地撇了撇嘴,盯着台阶上的人影,不甘心地嘀咕:“那算他运气好,野兽会教训他的。”
“说起来,野兽人呢?”
同伴看了一圈,都没见到克格勃野兽的身影,正奇怪着,发现一个狱警走到了台阶那边,对着台阶上的白毛小子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
离开前,那双淡得像是什么结晶体的眼睛,还往这边扫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浑身一僵。
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子已经跟着狱警走远了。
“……”
操。
*
另一边,阿尔文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完全不在乎那些囚犯什么心情。他现在刚从康复牢房出来没几天,对他来说,外面的一切,包括阳光在内都在接受范围内。
而且比起迟早要死的人渣,他更想知道等会要见什么人。
按照之前的规律,不管是心理医生还是蝙蝠,都得下个月才能来。
他还得趁着这段时间,让人找个靠谱一点的律师,好转到阿卡姆,没那么多空闲和人虚与委蛇。
结果,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样,阿尔文发现这次要见自己的,居然真的是两个律师。
才一进门,阿尔文就愣住了。他狐疑地打量了一遍这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考虑到这里有监控,阿尔文暂时没有戳穿他们,走过去拖开椅子坐下。
“你们想要什么。”
一如既往的直切正题。
明明皮肤白得病态,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整个人却看上去相当嚣张,那生机勃勃的样子完全不像被关在康复牢房长达四个月。
两人对视一眼。
左边身形稍矮,看着像是助手或者实习生的男人先开了口:“事实上,我们才成立事务所没多久,所以只能主动找客户……咳,总之,关于你的案子,我们有了一些意外的进展,现在需要你提供一些相关线索——”
那副拘谨、腼腆的样子,和他表现出来的所有细节相符。可阿尔文的直觉却觉得十分违和。
他盯着那张陌生的脸,认真想了想,看向另一边还什么都没说的男人,直接打断道:
“这家伙是谁?”
律师助手·提姆:“……”
说实话,他和阿尔文根本算不上熟悉,上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多前,而且除了最开始的那起案子,他们没产生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交流。
可现在,阿尔文的反应直接让他的记忆复苏了。
对,这家伙就是这么自说自话。
迪克也有些意外阿尔文这副什么都没改变的样子。
这段时间他也想过来看看自己的兄弟,可泰坦那边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他直到两个月前才回哥谭。
不过看上去,现在也不算太晚。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的笑意,说:“我们想知道你和心理医生的治疗进度。”
迪克没有掩盖自己的声音,阿尔文一下子认出了对面这两个男人的身份。他挑了挑眉,一脸恍然:“噢——所以‘心理医生’把你们拒之门外了。”
“……差不多是这样。”
提姆放下手里用来伪装身份的文档,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一起过来了。根据他的记忆,阿尔文几乎不会掩饰喜恶,也不会有耐心回答讨厌的人的问题。
不……他根本就是平等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阿尔文却没表现出多少攻击性,甚至脸上还带着些笑意:“Huh,我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他看向迪克,饶有兴趣地问:“你抛下你的新婚妻子回哥谭,就是来帮这位‘助手’说服‘医生’先生的?”
“不,婚礼上出现了一些意外,我……”一想起这件事,迪克的心情就有些低落,“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和柯莉的婚礼决定得十分仓促,之后又因为柯莉外星人的身份,他们不得不为了办理各种手续和婚礼的各项事宜四处奔波,所以请柬只是通过邮寄的方式寄回了庄园。
算算时间,那时候阿尔文正在以“牧羊人”的身份“活动”,怎么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
阿尔文话还没说完,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几名狱警神色严肃地走过来给他戴上了手铐。
“会面到此为止了,两位。”
狱警没有解释,压着阿尔文走了出去。
“等等,发生了什么?”提姆追问。
“有人举报他杀了克格勃野兽。他会被重新关进康复牢房,并且这一次,他会被禁止一切形式的见面。”
狱警冷冷地通知道。
“噢,他死了?我很抱歉听见这个消息。”
阿尔文没有进行辩解,语气很像是在幸灾乐祸,这让狱警更加用力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阿尔文浑然不觉,转头看向提姆:“关于之前的问题,他也没和我说太多,想知道什么的话,我觉得最好还是去问他本人。或者……去找找我的前雇员吧。”
说完,阿尔文就顺从地跟着狱警离开了。
虽然因为监控和在场的狱警,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不管是提姆还是迪克,都听出来了阿尔文指的是谁。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收拾东西离开了黑门监狱。
另一边,阿尔文则被带向升降机。
升降机前的走廊,有个负责今天清理卫生的囚犯,见到他们过来,他低下头往边上让了让。
狱警没有在乎这么一个普通的囚犯,每天负责打扫的都是不同的人,他们没工夫一一核实。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们也没注意到走进升降机后,囚犯抬起了头。
囚犯的面颊十分消瘦,显得眼珠几乎要掉出眼眶一样,多看一眼都觉得渗人。而现在,这双眼睛死死盯着升降机里同样穿着囚服的身影,目光中满是病态的狂热。
和狱警不同,阿尔文几乎立即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种令人反胃的情绪,下意识看过去。
这个家伙……
阿尔文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
在门完全合上前,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的话。
——愿圣光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