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秦乐游缩在角落里的样子。
江倚年的记忆在恍惚之间重叠，他又看见了小时候那个秦乐游。
又瘦又小，比同龄孩子矮一大截，头发乱糟糟，衣衫破烂又脏乱，还有点自卑，有点拘谨。
不敢与他对视，不敢过多要求，不敢展现出小孩应该有的任性。
小孩子长大是很快的，一只小兽长大更用不了多长时间，还没几年，秦乐游就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
唉，他真的很会养徒弟。
不过，也许他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会养徒弟吧。
江倚年认为自己虽然有些迟钝，但也不是傻子。
过往一切，秦乐游对他的种种亲密照顾和肢体接触行为，他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也是真的没往其他方面想过。
因为秦乐游确实非常依赖他。
可眼下，江倚年就算不愿面对现实，也必须得出一个结论。
他被徒弟盯上了。
这种盯上还不是普通的盯上，是师徒情变质的那种！
但是这个结论，引出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他的徒弟，到底是爱慕他，还是分不清喜欢、依赖和敬畏呢？
喜欢分为很多种，秦乐游真的能分得清吗。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情况越危险，思维越冷静的人。
一方面，他对自己教育方式上产生了怀疑，另一方面，他不知道以后要如何与秦乐游相处了。
当道侣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可是师徒啊。
可是好不容易把小狼崽子拉扯大，逐出师门……他舍不得。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像个老古板一样撕破脸皮，大声怒斥秦乐游，他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若是摆出师尊的派头大吵一架，除了让场面闹得难看，没有任何好处。
也许有可能，是因为徒弟年纪还小，身边也没有什么同龄又合得来的女道友，所以青春期的情思萌动只能寄放于自己这个师尊身上。
若是这样，那他只需要装作不知道，等徒弟意识到自己遇到正缘时，这件事就会自然而然的放下……？
虽然有点扯，但是江倚年茅塞顿开。
可是秦乐游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啊，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虽然修仙界断袖道侣也有挺多，但是该有的部位大家都有，并且自己性格也不太好，年纪又大，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身上哪点能吸引到秦乐游。
哈哈，江倚年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怎么办，谁来一棍子给他打晕把问题解决了再喊醒。
期待中的棍子没有到来，秦乐游却在一旁率先开口了。
“师尊。”
这是和以往没有区别的语气，温和而平稳，沁人心脾。
可惜通红的眼圈还是出卖了说话之人。
江倚年最见不得徒弟掉眼泪，他叹了口气，走到秦乐游身边，也蹲了下来。
梦泽适时闪走，把场地留给他们两个人说话。
然而，两个人都不知道应该对对方说什么。
“心情很差吗？”江倚年道。
“有点。”
落明不太安分地从江倚年的袖口中爬出，如同环抱一般轻轻覆盖在秦乐游背后。
哪怕只是冰冷铁器的拥抱，也让秦乐游有些想要掉眼泪。
沉默维持了一瞬，江倚年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你之前问过为师，秘宝库里想要的两样东西，一样是藏宝图碎片，另一样是什么。”江倚年轻轻把那枚刀穗塞进秦乐游的手心。
“为师想让你进去找一枚合适自己的攻击法器。”江倚年侧过脸，“本来应该是你自己去找的，但是你跑到这里偷偷地哭，错过了找宝物的机会。”他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
既不问秦乐游为什么哭，也不问秦乐游为什么要离开。
秦乐游接过刀穗，他的双眼有些失神，随后珍惜地放到唇边，吻了吻。
这些行为都是很本能的，他没有刻意去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师尊……”声音哑哑的，带着鼻音。
师尊，弟子该拿您怎么办才好呢？您总是在该冷酷的时候对我温柔，该温柔的时候对我冰冷，其实您勾勾手指，弟子就想不顾一切站在您身边，就算您将我一脚踢开，我也会爬起来继续跟在您身后。
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弟子的龌龊心思，可您越是放任我，我只会变本加厉……
“不会再有比它更好的宝物了，弟子……谢谢师尊。”他的话语近乎破碎。
江倚年抬起手，停顿一瞬后，还是放在了秦乐游的头上，揉了揉。
秦乐游什么也不愿再想，浑身放松，顺势往身边一倒，轻轻靠在江倚年身上。
小溪流淌，直到夕阳西下也不停。
……
几日后，第二封灵光纸鹤落在秦乐游的窗边。
“师尊，沈霖霖那边有新消息，是关于楚翎的线索。”
江倚年今日将一头墨丝束起，接过秦乐游递来的纸鹤，细细读了起来。
“信上说，楚翎出生于一个名为吉喜镇的村落，也许能在镇上打探到他的行踪，”他的目光在江倚年的白皙脖颈间停留一瞬，又快速移开，“吉喜镇距离这里不远，以寅彦的速度，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看来京洲和楚翎的师徒契，确实遭到了屏蔽。”江倚年叹了口气。
不然纸鹤中一定会给出准确位置，而不是让他们去楚翎的家乡打探行踪。
“走吧。”江倚年话不多说。
说来也奇怪，那日之后，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恢复平日里的样子。
江倚年起初还有些别扭，后来慢慢也习惯了，他很庆幸秦乐游是个冷静的人，没有一冲动就表明心意。
没过多久，寅彦在城镇外郊外将他们放下，钻回了乾坤袋中。
他的身形太过庞大，会吓到普通人，所以尽量不露面。
吉喜镇是一个繁华的中型城镇，眼下日头渐高，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除了一处不和谐的地方，整个城镇看起来倒是普普通通。
江倚年走进客栈时，已经化形成了秦朗的模样，秦乐游则是保持原样，和江倚年一起入座。
“二位客官需要吃点什么？”
“麻烦上两杯水，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
“客官可以试试本店特色菜四喜丸子！保证好吃！”店小二一边擦桌子，一边热情介绍。
秦乐游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江倚年问道：“师尊，就吃这个可以吗？”
“嗯。”江倚年观察着窗外的街道，随意回答道。
“那就给我们上一份四喜丸子，多谢。”
“好嘞。”小二高高兴兴离开。
江倚年专注地望向远处那座巍峨耸立的巨塔，那座塔足足有九层之高，每一层都精雕细琢，不像是这个小城镇里应该有的建筑物。
不久后，店小二端着菜碗走了过来，见江倚年盯着那座塔半天，忍不住开口道：“客官很好奇那座塔？”
“这座塔可有什么来历？”江倚年回过头，笑脸盈盈。
秦朗的脸比起江倚年原本的样子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但店小二还是被闪得迷糊了一下，明明是这么一张普通的脸，他怎么就是觉得很好看呢。
———
【五一加更小剧场】
青峦宗轶事（1）
青峦宗闹鬼了。
起因是有弟子半夜起床上厕所，被鬼吓到掉进茅坑里。
接着这件事越传越广，青峦宗上下都在讨论闹鬼之事。
“心虚的人才会怕鬼。”这是江倚年的观点。
怜苍仙尊金口玉言一出，立刻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变成了：宗门里有人做了亏心事，所以有鬼。
大家开始试图揪出那个做了亏心事的人。
秦乐游：我不怕鬼哦。
司邈：哼，比鬼可怕的东西多了去。
沈霖霖：鬼不鬼倒是无所谓，别烦我就好。
楚翎：呜呜呜，我好害怕呀，我真的好怕鬼。
楚翎没有撒谎，他真的特别特别害怕，以至于那几天晚上不敢自己睡觉，天天粘着秦乐游在他房间内打地铺。
秦乐游觉得再不把这个鬼抓出来，他就要神经衰弱了。
于是他趁楚翎熟睡，半夜溜去闹鬼的场所。
没过多久，一道阴风吹过，两道身影接近茅厕，其中一道身影脚步虚浮，几乎浮在半空，确实像两道鬼影飘过。
接着，鬼开口说话了。
“把纸递给我……”
鬼影递过纸。
“有点暗，帮我打下灯笼。”
鬼影默默点灯。
秦乐游：……
次日，秦乐游告知大家青峦宗内没有鬼，顺便把楚翎劝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谁半夜上厕所还带着傀儡啊！
青峦宗轶事（2）
整个青峦宗都沸腾了。
因为怜苍仙尊要给大家签名了！
“来来来，大家排好队，签名一次500枚下品灵石，想要赠言要多加200下品灵石哈，排队排队。”沈霖霖拿着楚翎的特制扩音喇叭，在队伍前大喊道。
事情的起因是秦乐游下山巡视落霞镇，沈霖霖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个机会，就和舒移两人大声密谋了一场签名会。
舒移又去找水京洲大声密谋，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为门派资金牺牲师弟。
水京洲：“师弟啊你们怜苍山花的钱很多的啊。”
舒移：“师弟啊你也要为青峦宗付出一些嘛。”
江倚年被推上签名台拿起笔的时候，心情是绝望的。
“仙尊麻烦您写一句鼓励的话！”
“仙尊我叫……”
“仙尊，请写郑凡两个字！”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江倚年抬起头看了一眼。
郑凡不就是他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时问话的那个胖小子么，好像瘦了一点。
江倚年深感欣慰：“你瘦了。”
郑凡激动极了，我的老天爷啊，仙尊记得我！
于是他战战兢兢的离开，激动至极。
“下一个下一个！”沈霖霖开心喊着，今天的收入简直就是大爆炸！
“请写秦乐游，再给我一句赠言。”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和语气。
江倚年抬起头，发现秦乐游在队伍中笑眯眯看着自己。
“……”
不是，你排队花这个钱干什么？钱多还是时间多？
江倚年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才好。
于是他签好了字，留下赠言，将签名纸递过去。
秦乐游看了看上面的字，笑了出来，随后他走到沈霖霖身边说了些什么，沈霖霖先是一脸沮丧，然后又点了点头。
“师尊，走吧，我们回怜苍山。”秦乐游轻松愉快道。
接下来签名会被迫中止，弟子们排了很久的队伍，虽然有些生气，但又不敢对怜苍仙尊有怨言，于是各自散去。
除了江倚年和秦乐游，没有人知道那张签名纸上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