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的听觉优于常人，这声音虽不算大，但足够让二人都听见。
秦乐游望向江倚年，用眼神询问是否要前去探查。
“去看看。”
声音引导他们前往金枝楼后院，那是一处荒凉的菜园，周边树上挂着蜡黄的枝叶摇摇欲坠，看上去常年无人打理。
越靠近后院，那道低吼声就越明显，秦乐游指了指不远处的枯井，皱眉道：“有个女人在井底，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江倚年正想一探究竟，却被秦乐游拦住：“师尊稍等，弟子下去就好。”
秦乐游纵身一跃，不出一会就带上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那女人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髅。衣着尚能掩体，但沾满灰尘泥土，看不出她的身份地位。
女人趴在地上，疯疯癫癫抬起头，定睛看向秦乐游，咧嘴笑了。
“明儿……你是我的明儿？哈哈……明儿回来来找娘啦。”说完连滚带爬靠近秦乐游脚边，伸手就要抚摸秦乐游的脸。
秦乐游没有避开，而是轻声问道：“明儿？”
“明儿，我的儿啊，我儿可怜……好不容易回了家，却又，哈哈，落到那个孽畜手里！我要杀了那个孽畜，我要杀了他！”女人自言自语道。
“那我又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那女人如遭雷击，她放开秦乐游，抱住自己瘦弱的身躯喃喃问道。
“我要找我儿子，我要找我的儿子！我儿子还活着，姓孙的说我儿子死了！我不信！！十八年了……我儿子果然回来了！”
这女子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却被折磨得像年过七旬，显然是有人刻意虐待和囚禁了她，如今天气这般寒冷刺骨，她竟然就这样住在井底。
江倚年神情严肃，立刻联想到了什么，他蹲下身问道：“孙掌柜是你什么人。”
女人突然跳起，身体里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无视眼前二人，恶狠狠地就要冲出菜园，一边跑一边大喊：“姓孙的！姓孙的……他会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他！”
可她的身体太过孱弱，还没跑出菜园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先带回客栈。”江倚年叹了口气。
两人带着女人离去后，孙掌柜来到后院菜园，他骂骂咧咧的准备朝井底丢下一份食物，却没听见意料之中的辱骂声。
孙掌柜皱皱眉，死了？那婆娘怎么今天不骂了？
于是他低头向下看去，只见井底空无一人。
“啪”的一声，孙掌柜手里的食物掉在地上，他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急急忙忙冲出菜园找人。
……
暗室之中，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孙掌柜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惴惴不安地捏着衣角，浑身冒出的冷汗浸湿了衣襟。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扇木门，仿佛能从那里窥见自己命运的走向。
突然，木门被一股外力猛地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孙掌柜的身体一颤，立刻投向求助的目光，颤声道：“她跑了！不行，这样会被发现的，仙长，您神通广大，快帮帮我！”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想要扑上前去，但还未触碰到那人的衣角，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踢飞。
黑衣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大惊小怪，她都疯了，谁会相信她的话。”
孙掌柜听到这句话，心中稍安，但仍是满脸愁容，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可是万一有人追查起来，我……我怎么办？”
黑衣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会解决此事。现在，告诉我收集妖丹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见对方给自己兜底，孙掌柜心中一喜，立刻殷勤地回答道：“当然在推进，不过天气不好，仙长您也知道……待我儿成婚之后，事情就会进展得更顺利。”
他一边说着，一边贪婪地搓了搓手，试探性地问道：“这次的事情可不小，仙长，您许诺给我的一切还算数吧。”
黑衣人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语气仍保持着平静：“十八年前我就没骗过你，如今也一样。”
孙掌柜闻言，眼中立刻放出了光芒，他连连拱手，满脸堆笑：“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仙长您。”
过了一阵，孙掌柜从暗室中离开。
“若不是大人有吩咐，这姓孙的早就死了，区区一个凡人也敢跟我提要求。”
黑衣人转身向后看去，躺在那处的人无声无息，黑衣人走上前抚摸那人的脸，狞笑一声：“本还在遗憾十八年前没能享用你……看来当初是我太心急。”
……
夜色渐浓，江倚年和秦乐游带着女人回到客栈。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从窗户进入房间。
女人昏迷不醒，秦乐游替她把脉，发现她体内被人下过毒，她不仅是被逼疯的，很有可能也被毒影响了心智。
秦乐游替她解毒，顺道用清心术清洁身体，他能看见那张灰尘下的容貌还算眉目清秀，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可唯独指尖血淋淋支离破碎，这是终日在井底抓挠攀爬留下的伤口。
江倚年站在一旁，他注意到女人袖口有一处特殊的衣纹，定睛一看，那是一个“孙”字。
秦乐游抬头和江倚年对视一眼：“师尊，她是孙家人。”
江倚年微微点头，表示他也看出了端倪。普通家奴的袖口不可能纹上家族姓氏，而且女子的衣衫虽然破烂，但质地却极好，显然不是一般下人能穿得起的。再加上方才他们听到的孙掌柜的谎言，更加深了他们的怀疑。
秦乐游继续分析道：“方才听孙掌柜提起过他家有一名妻子，但他却撒谎说她正在金枝楼中陪伴岚霜。如今岚霜不见踪影，这孙娘子也落得如此下场，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有关联。”
江倚年沉吟片刻，道：“也许她就是孙掌柜的夫人，孙娘子。只是不知她为何会落得如此地步，又被囚禁在井底。”
难不成是用孙娘子的性命威胁岚霜，强迫岚霜说出妖族藏匿地点？
然而，江倚年却总觉得这个思路有些不对劲。
岚霜是弃婴，他对孙家人没有感情，不仇恨都算不错了，怎么会为了孙家人出卖将自己养大的妖族们。
若是这样，挖妖丹的独眼一行人又在扮演什么角色，他们和金枝楼关系匪浅，定然认识孙掌柜。
再者，孙掌柜只是一个凡人，不懂修炼，他要妖丹有何用？凡人更不可能拿到法器这种修道之人才有的东西。
法器……看来，独眼一行人所提到的修士，才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人物。
就在江倚年沉思着孙掌柜的动机时，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他警觉地抬起头，只见一道黑影从窗外飞射而来，直取床上孙娘子的要害。
有人要杀孙娘子。
秦乐游身形一动，率先迅速出刀打掉暗器，同时伸手护住床边的孙娘子。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枚小巧的飞镖，上面涂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淬了毒。
“谁！”秦乐游厉声喝道，他迅速冲向窗边，只见一道模糊的人影在夜色中飞快地掠过，转眼间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秦乐游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追了出去。
他的身影在月色下疾驰，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对面那人显然是个修士，身法敏捷，速度极快。
从那人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人，他隐藏了修为和气息，似乎不想被人发现。
没过多久，秦乐游从窗边跳进房内，他深吸一口气，双眉紧锁的说道：“他逃得太快，弟子没能跟上，抱歉，师尊。”
江倚年摆了摆手，示意秦乐游不必自责。在仙盟的规定下，修士不能在人界随意施法战斗，再加上街道上还有许多路人行走，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也只能这么做。
此刻江倚年正坐在桌边把玩着那枚飞镖，飞镖上的毒已被去除，江倚年望着秦乐游，拍拍桌子对他说道：“回来了？坐。”
秦乐游乖乖坐下，一副任听差遣的模样。
江倚年举起那枚飞镖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想不到这么快就给我们送线索来了，小狗鼻子，闻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