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光这辈子没这样疼过。

  牙齿打颤,浑身哆嗦,血跟拧开的自来水似的往下哗哗地流,而阮榛就半蹲在他面前,笑容甜美。

  凭什么!

  他咬着牙,猛地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可还没等到抓住阮榛的脚踝,就被对方直接踹在肩膀上,一脚踢翻。

  宋秋光惨叫连连。

  阮榛踩住他受伤的手:“还不说吗?”

  “我说,我说!”

  宋秋光猛地喘了两口气:“就是大哥让我接你回去!”

  “回?”

  阮榛觉得可笑。

  这个字难道不应该和“家”联系在一起吗?

  那个阴森恐怖,噩梦一般的地方也配被称作家?

  他伸手握住那把剪刀,做出一个要继续转动的动作。

  宋秋光吓得胡乱挣扎:“不、不要啊!”

  “那还不快滚?”

  阮榛懒洋洋地扬起嘴角:“剪刀送你了,不用还。”

  对方连滚带爬的身影消失,只在地上留下狼藉的血迹,阮榛安静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外面有其余的声响,这才半跪下去,用湿巾给地面擦拭干净。

  刚才的动静不算小,但没有一个人进来。

  仿佛特意留了这个空间,任凭两人对峙。

  无论是宋秋光带走阮榛,还是他成功地压制对方,沉默的别墅是置身事外的看客,不发一言。

  阮榛打扫完卫生,窗户大开,空气中还残留淡淡的血腥味。

  不喜欢。

  身体的异样也不喜欢。

  明明已经退烧了,但是这会儿脑子又开始痛,他一粒粒地解开扣子,赤着脚走进浴室。

  快速洗个澡吧,然后好好睡一觉。

  阮榛只要一发烧,就容易犯困,给自己塞进被窝里睡到天昏地暗。

  反正有黄狗在旁边陪着,也有张老头给自己做饭。

  小时候爱吃甜,但容易蛀牙,张老头就不许他多吃,只有生病的时候,才在西红柿炒鸡蛋里放很多糖。

  所以阮榛不讨厌生病。

  有家人的宠爱呢。

  泡沫顺着小腿滑下,在地面积攒了一小滩,阮榛闭上眼睛,感受温热的水流。

  太舒服了。

  他迷迷瞪瞪地打了个呵欠,余光瞥到了旁边的浴缸。

  浴室面积很大,最里侧是个大型的按摩浴缸,旁边摆了一溜的精油香氛,还有几只可爱的小黄鸭。

  但阮榛最开始,是不打算用浴缸洗澡的。

  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总感觉会有人在里面,进行一些奇怪的普雷。

  毕竟这可是狗血文!

  想想多不可思议,一家从老爹到七个少爷,都特么是通讯录。

  所以配角或者路人的取向,阮榛也不敢确定。

  他犹豫了会,把视线从浴缸收回。

  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泡会热水,该多舒服呀……

  思考的时间不长,阮榛还是向自己的本能低头。

  片刻后,他在热乎乎的水汽中,舒服地眯上了眼。

  什么糟心的剧情和少爷,全都消失不见,只有淡淡的香薰和轻柔的水声,抚慰着他的心灵。

  不知过了多久。

  阮榛一点点地没入水中。

  先是头发,再是耳朵,最后只露出小巧的鼻尖。

  他似乎失去了知觉,陷入沉睡,脸颊泛着浅淡的粉红,肢体舒展,呼吸均匀。

  “砰!”

  门被一脚踹开,宋书灵黑着脸,大步走向浴缸。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把湿漉漉的阮榛从水里打捞出来。

  “咳、咳咳……”

  阮榛脸色煞白,咳得肩膀都在细微抖动,却一直紧闭双眼。

  “醒醒,”

  宋书灵一把扯下旁边的浴巾,胡乱地裹在阮榛身上:“快起来!”

  可对方仿佛身处梦魇——

  咳嗽结束了,胳膊无力地垂下,水珠顺着小臂滑落至指尖,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宋书灵身上的衬衫被打湿,紧紧地贴在胸前,打理整齐的头发也散落下来,不复往日的体面。

  他伸手,轻轻拍了下阮榛的脸:“别装。”

  怀里的人不舒服似的拧了下身体:“痛。”

  痛?

  宋书灵有些想笑。

  刚才气势汹汹地拿剪刀戳人的时候,也没见眉头皱一下。

  这会儿却冲自己喊痛?

  “别撒娇,”宋书灵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下来,能自己走吗?”

  “走不了,”

  阮榛声音很轻:“身体很痛,走路的时候也会摩擦到,非常……难受。”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水洗过的眸子,湿漉漉地看着宋书灵的脸。

  “能把钥匙给我吗?”

  他朝对方伸出手:“拜托你了。”

  浴室的雾气没有消散,潮湿而闷热。

  宋书灵沉默片刻,微微笑了:“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他还保持着搀扶对方的姿势,没松开。

  宽大的浴巾将落未落。

  “钥匙给你后,你就离开这里,永远不许再踏足宋家。”

  阮榛的眼睛明显地亮了。

  求之不得!

  “一言为定。”

  他朝宋书灵伸出手来。

  而对方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站了起来,将人打横抱起。

  走出浴室后,阮榛连带浴巾一起被丢到床上,弹了好几下。

  他本来就头晕着,这会儿被砸得晕头转向,只觉得宋书灵有病。

  不会轻拿轻放吗!

  下一秒,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

  钥匙跟着落在床上。

  “自己开,”

  宋书灵不愿再看似的,扭头就往外走:“给你半个小时,离开这里。”

  靠。

  阮榛抓着那把钥匙,激动得都要跳起来。

  谢谢你啊青天大老爷,再也不骂宋书灵有病刻薄了!

  多么体贴入微的男人啊。

  阮榛的心砰砰直跳,他找到腰胯处的锁,拿起钥匙插了进去,拧了半圈——

  “咔哒”。

  锁应声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