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一片混乱，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碎掉的餐具碎片，混合着食残渣，被暖气熏出难闻的气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住院导致免疫力变差的缘故，姜云姣最近的嗅觉变得很灵敏。
她甚至能从空气中复杂的气味里，分辨出有哪些食材。
复杂的气味充斥在鼻尖，给人的感觉并不好受。
姜云姣轻拧着眉头，很快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宋晚疏，她护着助理小林站在贺钰深身后，小林身上披着她的外套，脸肿得很厉害，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她正在安抚小林。
她看起来没什么事，倒是贺钰深身上沾满汤汁。
而贺钰深的对面，那个拄着拐杖不停叫嚣的男人，应该就是他的大哥贺钰铭。
说是大哥，其实也只是堂兄而已。
贺家根系庞大，家族子弟众多，有立长子为继承人的规矩。
贺钰铭便是贺家钦定的继承人。
那时候，姜云姣偶尔会被父母带着去参加饭局，与贺钰铭有过几面之缘，大约是贺家没有女儿但贺钰铭又喜欢妹妹的缘故，他对她态度很好，还给她买过蛋糕。
但姜知让不喜欢贺钰铭，连贺钰铭买的蛋糕都不让她吃。
她虽然不知道姜知让对贺钰铭为什么那么大的敌意，但她很听姜知让的话，见到贺钰铭都绕道走。
后来家里发生变故，父母过世，她就和贺钰铭没有了交集。
再听说贺钰铭的消息时，是他出了车祸，被撞瘸一条腿，一辈子都要拄着拐杖。
有传闻说是贺钰深撞的，只不过她那时候不认识贺钰深，也没兴趣打听别人的事，之后她出国数年，要不是今天来到这里，她都想不起贺钰铭这个人来。
霍祈骁单手揽着姜云姣，低头发现她在看贺钰铭，出声问，“你认识贺钰铭？”
“小时候见过。”她扬头看他，清亮的眸子微微睁大，面容干净漂亮。
他早前查过她的资料，也看到过她不同时期的照片，她的五官算是等比例长大的，只不过小时候更加甜美一些，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长大之后多了一丝清冷，不了解她的人，会觉得有距离感。
见男人的神情冷了几分，姜云姣有些茫然，“怎么了？”
霍祈骁揽在她肩头的手，微微施力，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头，转移了话题，“宋小姐在看你。”
姜云姣闻言，抬头看过去，发现宋晚疏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似乎是很意外她会在这里。
她朝宋晚疏笑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
她和宋晚疏之间还隔着贺钰深和贺钰铭，霍祈骁松开手，略微往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的将她和贺钰铭隔得更远了一些。
姜云姣走过去，宋晚疏立刻拉住她的手，往霍祈骁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怎么来了？”
这里现在这么乱，以霍祈骁对姜云姣的宝贝程度，应该不会让她来的。
“我偷偷跟来的。”姜云姣偏头去看她的助理，“小林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服务生取来了冰袋，宋晚疏一边给小林敷上，一边说，“贺钰铭喝多了，不知道发什么疯，过来找我拉拉扯扯的，小林替我挡了一下就挨了一巴掌。”
之后的事，不用多说，姜云姣也能想得到。
宋晚疏从来不是受气的性子，还很护短，别人不惹她就没事，要是惹到她头上，她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小林替她挨了一巴掌，就算对方是贺钰铭，她也要替小林讨回来。
就是不知道贺钰深是碰巧出现，还是特意过来的。
贺钰深跟贺钰铭仍旧在对峙，他不屑的嗤笑一声，“尽管去告，我等着。”
姜云姣这才注意到贺钰深手上都是血，而贺钰铭也没好到哪儿去，满脸乌青和血渍，头发里还有个汨汨流血的伤口，鲜血顺着发丝流到脖子里，浸进深色的衣服布料里，不仔细看还很难发现。
贺钰铭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浓烈的怒气，目光狠毒，整个人看起来狰狞可怖，“贺钰深，你以为这一次老爷子还能护得了你吗！”
闻言，姜云姣想起了那个传闻的后续。
贺家虽然有立长子为继承人的规矩，但这个规矩的前提是，长子足够优秀。
能力可以培养，但被撞瘸的腿，却再也无法医治。
贺老爷子想要一个方方面面都很体面的继承人，贺钰铭自然就被放弃了，而贺钰深当时没成年，再加上贺老爷子不希望子孙相残，就将贺钰深放出了国。
自那之后，贺钰深许多年都没有回上北市。
相当于被流放了。
大约是姜云姣的目光太过专注，贺钰铭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像毒蛇一样眼神，阴寒可怖，姜云姣心头微窒，面上没有露怯，他盯着姜云姣，露出思索的神情，随后像是终于想起她是谁，眼底又露出几分……失望？
他们并不熟，交集甚少，他在失望什么？
这时，霍祈骁突然走了过来，高大挺拔的身影将她的视野完全遮住，将贺钰铭阴寒的眼神完全阻隔。
视野里是男人沉稳可靠的后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嗓音，“钰深，先包扎伤口。”
姜云姣从他平静的嗓音中听出了暗潮涌动的气息。
像是暴风雨前的前奏。
她从他身后探头，想去看他的脸，却对上贺钰深诧异的表情。
他像是没有料到霍祈骁会出声说话，更何况还是这种类似于息事宁人的话。
贺钰深没动，拧着眉，神色有些茫然。
霍祈骁的真实身份并没有曝光，又从未在媒体上露面，贺钰铭以为他只是贺钰深在外面交的贪生怕死的狐朋狗友，十分不屑的瞥了霍祈骁一眼，“你算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来说话？”
霍祈骁眼皮微抬，扫了他一眼，无波无澜的一个眼神，却让贺钰铭心头狠狠一坠，有种被深渊凝视的恐惧，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也变得更加难看。
片刻后，霍祈骁淡淡的收回视线，转身牵起姜云姣的手，“我们走。”